纳云神社异闻录

圣空庙下，宇文蓝，宇文绿，袭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从天牢逃出来的匪徒一手拿匕首顶着李泗的咽喉，一手拿着□□的狰狞样子。周围围观的人情绪十分激动，和警笛一样尖锐嘈杂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在巴比城的信仰里，人一旦被坏人杀死就升不到极了净土，他们很担心李泗不但被杀还去不了那个好地方。更何况他们要炸了圣空庙！那还得了，炸了那地方比炸了皇族祖坟还可怕千倍万倍。
    “大哥你......您真是在演戏嘛？我觉得我再挣扎一下你就要把我杀了。”李泗盯着那柄在他眼前晃悠悠的匕首，很没有骨气地软了下来。他一眼看见袭人马上要吓尿的表情，于心不忍，赶紧很配合地大喊大叫。底下的巴比城居民听见了，群情更激愤了。
    “闭嘴啦！大哥你妹呀！我是你学弟！”那个男孩子吼道。他的能力是【魔能爆破】，能够操纵火药和炼金术配合进行危险的爆破试验，所以才被派来协助这个任务。“我叫库落，等一下我喊一二三就就跳下去！”
    “啊？！”
    “三！”
    “！”
    “轰！”
    天地间似乎被一双巨爪撕裂开来，或者是支撑着天和地的四方之柱齐齐断裂，众人只觉得耳膜一阵剧痛，巨大的爆炸声把众人吓的魂飞魄散，五脏六腑被搅成一团。巨大的爆炸引发的巨浪把他们全部掀翻，黄沙像是不停歇的暴雨一样，劈头盖脸地砸在每个人的脸上。袭人睁不开双眼，只能用精神力扫描周围的情况。令人意外的是，库洛并没有把整座城市炸地七零八落，因为事先已经用炼金阵固定好了爆破范围，所以只是圣空庙被炸掉了而已。
    圣空庙被炸掉了而已。
    第六章弑神之路，由我开辟
    圣空庙真被炸掉了！
    袭人脸色发白。万千信仰的集结之地，就这样被毁于一旦。她根本无法想象纳云神社被炸掉之后会是怎样，首先李泗那张拉长的后娘脸她已经过不了这一关了。那么居民会怎么看待？难道要提玛亚特将他们集体洗脑？
    只能是这个办法了吧。
    破破碎的砖瓦泥石，之中，出现一道紫色的通天之光。那股只应该出现在极地的禁忌之光，仿佛要将人世间一切喜怒哀乐变成无机物。无上的神威让每个人不敢抬头，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洁白的脚踝，娇小的身影，女神一般的姿态，让每个人只敢亲吻她的脚趾，不敢瞻仰她无法言述的美丽。
    她就这样□□着飘在半空，是一个银发，戴着黄色蝴蝶结猫耳发带，穿着绿色小旗袍，黑色的及膝长袜的九岁左右的小女孩。天空蓝的瞳孔纯洁无比。长长的尾巴甩了甩。慵懒而美艳，神圣又庄严，两种不同的气质夹杂在她的身上，却无比的协调。
    如果李泗还清醒的话，他应该会吃惊地把下巴都掉了下来——这不是奉姐姐之命，在神社里指引他去寻找妖剑霍斐的那只白猫吗？她现在的气质完全不同了，那身玩乐而轻浮的靡靡之气完全退散，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被蝼蚁们惊醒，极其愤怒的神明。
    圣空庙里供奉着的，是这个玩意儿？
    白猫轻盈地从空中跳下，五指一伸，漫天的黄沙乖巧地急速聚拢成球，五指一收，整座城池的黄沙像是少女光滑的发丝一样服帖地归位。她走到李泗面前，锋利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她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被天命选中的神社之子，封印了龙之剑气的少年，被扭曲的人生的甜美果实。如果自己不尝一口，那就是自己的无能了。
    “霍斐，好久不见喵。”说完这句话，她一把用锋利的指甲并拢成爪，从李泗的胸口洞穿，捧出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动作之优美，仿佛是仕女在摘一朵明媚的石榴花。她凑前去，伸出舌尖舔了一舔，浑身舒爽的爽快让她摇了摇尾巴，陶醉地眯起双眼。
    下一眼，她猛地睁开双眼，天蓝色的眸子像溺死人般深沉。手指一用力，那颗心脏便像熟透的番茄一样，吐尽红色的汁液，成为一滩碎肉。她厌恶地甩甩手，仿佛那是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
    像是穿衣服一般，她化作一股青烟，钻进李泗的体内。
    李泗死前最后的意识是，这个妖怪，不是虚空神吗？神，怎么会害人呢？这和书上的不一样啊......
    袭人在哪里.....好黑，看不清前面的路......
    笨蛋。白猫叹了口气，难得很好脾气地解说道：“我不是我那个弟弟虚空神。我是创世神哦。也是你认识的那个白猫妖。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呢，李泗。被天命扼杀之前，我聪明地隐居在我弟弟的这间寝殿，用他的身份享受了千万年的供奉——人类的欲望。”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命那个垃圾，凭什么决定神族的命运？害得我的子女们，离我而去。你见过陶乐兹和詹佑了吧？他们做错了什么？神隐的时代？呵！这个诅咒让他们不能离开他们的神殿！他们生活在监狱里!”
    白猫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悲痛，这种作为人母的切肤之痛，这个男孩子怎么会理解。她红了眼眶，颤声道：“现在是和平年代，詹佑这个演武之神使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那么陶乐兹呢？那个傻孩子，总是让人担心。他爱画画，我就不逼他学其他杂七杂八的了。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和伙伴们走遍山川天地，完成一幅惊世之画作，可是现在呢！”
    “现在他只要出门一步！立刻就被神隐诅咒让他化为虚无！这和杀了他有什么不同！”
    “你这个愚蠢的凡人知道什么。”白猫，不，创世神咬牙切齿，眼泪还是无助地落下，“我恨遍了这个世界。只要归来之日将世界清洗一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会回来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袭人，发出了一声令自己都害怕的惨叫。
    “啊！！！！！”
    微笑的李泗，生气的李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吐槽的李泗，却比谁都认真的李泗。偷看着自己的李泗，在神社中只用扫帚就和自己打平了的李泗。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笨拙的家伙的呢？
    大概从相遇的那一天就默默地认定他了吧。他在赏梅，眼里的寂寞却比冰冷的雪花更令人觉得悲伤。悲伤到，想去抚平他眉眼深处的那一抹孤独。
    自己也是孤独的。所以看见另外一个孤独患者，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反正自己活不长，所以能帮助更多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尽管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相信何为宿命。活不到二十岁是当然的，因为现在的她，要对神拔出她的刀剑了。只是可惜生命中遇到的那些可爱的人们，绝对不会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也不会知道她短寿的真正意义。
    因为爱，所以没有理智，死死抓着一丝希望不撒手。
    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你要快乐。
    混乱的记忆，混乱的世界。她觉得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了。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讨论今晚吃什么的他，怎么转眼间就成为了神祗降临的祭品？
    说好了，要在一起的。
    说好了今晚要给他做椒盐羊排的。
    这个装嫩的女人，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做的事情却恶心至极！
    恶心！
    她的瞳孔完全深黑色已经完全变成深黑色，内心有个东西一直在和自己说，不要，不要走过去——
    她还是迈开步子了。
    她看了一眼被附身的李泗，他周身的衣服变成了黄金的马甲，里面却是神代复杂瑰丽的白色长袍。现在的他，不同于平时那个莽撞的他，本来就中上的五官被这华丽的衣服衬得仿佛天人一般，英武和儒雅的气质不自觉地就流露了出来。
    创世神俯视着他，手指着走过来的袭人，冷笑道：“跪下，猴子。”
    【神威】净土之上的天子。创世神的被动纹章。仅仅是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让比自己低等的生物老老实实地跪伏在脚下，连反抗的能力和胆量都没有。
    周围的昏迷的群众陆续醒来，像提线木偶般任由身体被摆布着。宇文绿，宇文蓝，库洛本不想跪下，但是身体不由自主就跪下了。宇文绿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是那股令人恐惧和温暖的神之气息让人无法反抗。宇文蓝用尽全力伸出手，握住了绿的手。
    那是一个令人无比安心的眼神。他眼里那令人畏惧的厄运丧钟，也不那么讨厌了。
    宇文绿回了他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宇文蓝愣了一愣，也笑了。
    有些事情，总要在来不及的时候提起，才无比美好。
    但是袭人并没有跪下。她还在缓缓地往前走。
    创世神惊讶地瞪着她。咬了咬牙，不自觉加大了【神威】的力度，但是袭人还是瞪着她那双疯狂的黑眸，丝毫不受影响地向前走去。
    不可能，就算拥有天妒之力也不可能如此！难道她是.....
    虚空神的后裔？
    怎么可能，那个蠢货早就被自己放逐不知道到哪个角落了！这又怎么留下孽种！
    “很惊讶，对吗。”袭人缓缓道。
    “凉家祖先，是虚空神亲自创造的的人。”她朝着创世神作了一个嘲弄的微笑，“你什么时候产生了只有你能够造人的错觉？你有你的儿女，他也有他的儿女。只是当权的是你，他不敢压过你的风头罢了。”
    不可能！那个蠢猪......直到离开还在让她堵心！阴魂不散！创世神像是陷入了远古的回忆，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霍斐，过来。”袭人朝那堆小小的碎肉招了招手，那个幼稚如孩童般的灵魂听见有人叫他，像撒欢的金毛犬一样狂奔过去。
    “左手。”
    霍斐听话地伸出左手，如果不是袭人是女孩子，他就要舔上去了。
    随着灵气的缓缓注入，融合，霍斐的眼神犹如一个人快速地成长一样逐渐变得深沉起来了。五岁，八岁，十岁，十四岁，二十岁.....最后，霍斐放开了袭人的手，他已经全然恢复成那个大将军王的英武和暴烈。整理了一个自己皱巴巴的盔甲，他立体地吓人的眼睛不友善地看着袭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蒙虚空神恩典。凉家的女子的记忆会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包括她的爱，恨，人生的经历。所以笔记和相册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它们会被篡改地很可怕。可是人心不会骗人。就像那边那位不可一世的神明，以欲望为食粮。欲望不会骗人。”袭人指着自己的头部冷声道。
    “所以，你的妻子，凉秋月的记忆，我这里也有一份。”
    霍斐浑身僵硬，眼部眯起一条直线，冲上前去扼住她的脖子：“你说......什么？你胡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一柄匕首□□霍斐的心窝。霍斐已经是个实化的灵体，所以并不会流血或者死亡。龙凤纹样的匕身，冷冽的刃光闪烁着嗜血和哀伤。霍斐的眼睛看见那把熟悉的匕首时，无比震惊。他相信了她的话。
    那是霍斐给凉秋月的定情信物。也是凉秋月在崩溃之中杀死他的凶器。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袭人看向霍斐，面无表情。
    霍斐像是被回忆侵蚀地千疮百孔一般，他闭上眼睛，缓缓道：“我会赎罪的。”
    霍斐像一阵烟雾一样，一股毁天灭地的龙之灵气从袭人右手传来，那是他逐渐成形的气息。手上多了一柄造型古朴，浑身以血一样的以龙纹雕成的红玉之剑。剑身毫无装饰，一如霍斐本人，不需要装饰就是一把出鞘的宝剑。
    主人和灵剑通常意识和记忆会共享，这是千年来纳云神社定下的人与剑的契约。袭人有些讶异：“你竟然是河海山的后代？难怪，继承龙之血脉的你能够有开疆裂土的本事。可惜你爱上的是你的世仇之女凉秋月。看来河兰一直恨着河海山也是没有道理的。她本来可以和你的祖宗相认的。”
    霍斐不答。他沉声道：“你是凉秋月的后人，难怪你可以完全发挥我的能力。跟李泗那个半吊子完全不同。你有这么多秘密瞒着李泗，他却先离你而去。你不恨？”
    袭人握紧了剑柄：“我恨。我们还没做过什么值得珍藏一辈子，老来还能两个人回忆起来相互取笑的事情。可是我恨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改变他死去的事实。”
    看着还深陷回忆之中无法自拔的创世神，她麻木的瞳孔里爆发出嗜血的光芒：“但是我发誓，伤害他的人，我必以十倍，百倍，千倍的伤痛还于彼身！”
    霍斐一愣。她真的太像秋月了，这股不服输的倔强，快哉情仇的态度，还有无论何时都很冷静的凌霜傲雪的媚态。他笑了，大将军王的气焰跨越了千年，鏖战群雄，刀口舔血的定国烈怒像爆发的火焰一般四散开来，兴奋地连剑身都在鸣动：“那就，去大干一场吧！”
    创世神的白袍袍角像是微微失重般，漂浮在空中。她恍恍惚惚的样子，一方面沉浸在复杂的回忆之中，一方面对这种战斗稳操胜券。她随手一挥，跪伏着的众人被隔绝在一个密封的结界之中，避免他们被战斗波及。
    心里面，还是爱着她亲自创造的人类的吧。
    【诸神黄昏】双界战争古战场。
    周围的空间被一层又一层地密封起来，不，应该说整个巴比城，乃至整个世界被制成密室一样的场所。如同跨进了神代的古战场，密密麻麻堆成山一样的神和龙的尸体，神族四散的羽翼仍旧浮游在天空和大地之间，在血色的夕照下壮丽地惊心动魄。一个个巨龙的尸体犹如摩天大楼一般，虽然死去但并没有倒下，高傲地维持着他们血脉里的那股傲气。天柱崩塌，四散在龙血和神血形成的海中，这里连一丝一毫的活物气息也无，除了眼前这个恍恍惚惚的创世神。袭人握住霍斐剑，无言地灌输着精神力。绿色的线状灵力不断地被吮吸着，她嘴唇煞白，连颤抖都没有。最后，霍斐剑暴涨成两米多长的绿色灵刃，冒着慑人的火光，犹如毒舌吐出的绿色信子。
    创世神动了。
    【造化拳】大象无形。
    他向袭人弹去，凌厉的拳风虎虎在袭人身边呼啸而过，无上的灵力凝结成一个个球形弹幕包围着袭人。袭人只觉得身子如同被一座大楼镇压住般生疼，动作也变得迟缓。创世神一拳击中袭人的肩部，袭人连忙回身格挡，但是已经太迟。肩部从内部开始被一股强大的力撕裂开来，无形的强压让她吐出一口鲜血。她侧身避开一个弹幕，挥剑刺向创世神。
    创世神不急不忙地回避着剑雨，像是无奈地和小孩子玩勇者魔王游戏，而且自己扮演魔王这个角色的父亲一般。一边戏谑道：“这就是天妒之力？刚才那个纹章是测试你的实力的而已。没想到你真让我失望。”
    他天空蓝的瞳孔里一片肃杀：“马上，结束这场闹剧。”
    【巴比城】逆转的金字塔。
    他的身体逐渐飘到上空，手掌向上托起，仿佛要承载着什么千钧重物。手上澄黄的光明犹如救命的神之光，一个硕大无比的结界从天空中迅速无比的展开，古代巴比城的遗迹逐渐浮现出来。在夕照之下，没有黄沙覆盖的这座城池，终于露出了它伟岸和真实的一面——矗立的金字塔，纹路鲜明的民族建筑遮天蔽日，整个城市被不知名的力量逆转过来，尖锐的建筑物尖顶直指袭人，仿佛嘲笑着她的渺小的对抗神明的无知。
    这个疯子，竟然把整个城市的古代面貌投影出来了！
    失重的逆转古城市呜咽着，在下坠的过程中，如同无数疯狂的公牛向前狂奔着，狂暴的云雷之音不绝于耳。袭人额前的冷汗徐徐落下，手中的绿焰长剑仿佛鼓励她似的猛地跃动了起来。
    “霍斐。”袭人摆了个起手式，把剑横在眼前，喃喃道，“我该相信里的能力吗？”
    心中的那个男子的声音慵懒道：“你没上过真正的战场，会被这个阵势惊吓也不足为奇。况且，我们心意相通，你信不信我，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袭人不再迟疑。全身的精神力狂飙，如同急速的跑车上疯狂跳动的时速表，霍斐剑越来越长，越来越巨大，但是在袭人的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最后，霍斐剑已经长到类似一座摩天楼的高度，巨大的利刃可以轻松把一座城市切碎。
    【大剑】诸行无常之刃。
    “喝！”袭人猛地把剑提前，继承了龙族灵气的身体飞速跃到上空，坚硬的土墙已经近在眉前。毫不犹豫地挥剑直接，整座古巴比城就在一剑之力下土崩瓦解。绿色的愤怒火焰在一切烧成灰烬，袭人还不解恨，落地，挥剑斩向创世神。
    创世神被这霸道的剑刃逼进死角，避无可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他双手紧紧夹住横扫而来的霍斐剑，鲜血从李泗的肉体上恐怖地流下。
    天妒之力。连自己都妒忌的天命的绝对力量！
    他一面死死地勉强抵挡着，一面向远处的袭人嘲讽道：“之前不是说你爱这个男人爱的死去活来吗？现在对着他的这张脸你都能下得去手。看来，你不过也是肤浅的黑寡妇一类的恶毒女人嘛。”
    剑身突然加大的力度，创世神再也没有力气挡住大剑，“呲啦”一声，霍斐剑毫无阻碍地穿过具有防护纹章的华丽衣饰，把创世神刺入古战场的地上，动弹不得。
    袭人松手，创世神就被摩天楼一样的巨剑钉住。古战场里被杀死的万神领主，天空里一片神族的羽毛落在他鼻尖。夕阳的晚霞打在他的睫毛上，温暖而生疼。
    一切犹如油画一般凄婉哀绝。
    袭人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胸膛上，他蒙受如此耻辱，却一点儿声音都发布出来。她俯视他道：“李泗现在只是一具被你依附的死肉。如果你想让他牵制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还是带着那副讨厌的傲慢神色：“这具身体实在没用。连高级一点的纹章都使用不了。人类果然是有缺陷的种族。无论是感情还是肉体。”
    袭人微微动容。李泗的三魂六魄虽然暂时失去意识，但是残留的理智还是制御着创世神伤害着自己的吧。她马上反唇相讥：“哦？缺陷？你不是和自己的弟弟是死敌吗？为什么还会用他的纹章呢？逆转的古巴比城，呵，被当地居民当做虚空神来供奉的你享受了几千年的欲望食粮，恐怕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像是被击中了心中潜藏的伤疤，创世神一时哑口无言。一滴眼泪竟然从他的眼眶留下，他喃喃道：“我这么讨厌他.....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凭借他的身份获得信仰......我......”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无能的创世主。”袭人内心里翻滚的恶念被一步步地诱向不能回头的深渊。她觉得周身都被复仇带来的快感所包围，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缠绕上了，归来之日的诅咒的刺青。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创世神无助地宣泄着自己的软弱。他婆娑泪眼中发现袭人手臂上已经缠绕上了刺青，于是狠狠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天妒之力还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吧。说到底还不是一次性不可循环的垃圾。”
    言毕，他不理会袭人看向自己身体的愕然，他看向了天空。将天地化作古战场密室的灵力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现在的天空，依然是巴比城那个被黄沙覆盖，却明媚无比的蓝天。
    日常而温暖。
    当年创造了这里的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呢？
    “姐姐，我想要一个，好大好大的草原嘛！”过往的回忆里，小小的虚空神拽着自己，嘟着嘴巴道。
    “可是姐姐不知道什么是草原啊。草原是和世界树一样的东西吗？”
    “不是啊。”虚空神捧出一盆草苗。天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么贵重的盆子来栽培一株小草。“外面的世界要么是大陆，要么是海洋，要么就是世界树的根，无聊死了。我要草原，草原就是很多这样的小草组成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就会和小草一样淳朴坚韧。”
    “好好好，服了你了。真是啰嗦。”
    创世神笑了，带血的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他对着袭人微弱道：“归来之日来了。被你完全爆发的天妒之力吸引过来了。”
    袭人也抬头看天，一向沉稳的她不禁脸色煞白起来。
    什么时候，天空会有海洋呢？
    那是星光和星屑组成的银河。它缓缓地流动着，仿佛在整个大陆之上，有一片未曾着陆的洋流，没有被记住，没有被工业污染，它闪动着最自然，最绚丽的银色和海蓝色，环绕着天空里同一个位面的世界树，好像孩子在母亲的身旁嬉戏着。渐渐地，一些鱼类，水母，虾类从这些富有生命的海中孕育出来，一些鲨鱼，鲸鱼，海豚的胚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着。大概不久以后，人类的最初形态也会从这里出来吧。
    这是一片，多么神奇的天空之海。
    “很好看对吧。”创世神咳出一口鲜血，像是孩子向同伴展现他的成绩似的，他眼睛像天边的星星一样明亮：“我从世界树上降临，看见世界的第一个样貌，就是这一片永远不会干涸，永远如此澄澈的母性之海——永生洋。”
    他重重地呼吸着空气，眼皮快要合上了。但是看到这片熟悉的美景，还是如同倦鸟归巢般依恋着：“我从这片海中，创造了你们，和神州大陆的最初模型。真可爱啊你们当年，小小的，陆地也是小小的。一眨眼，你们就这么大了。”
    袭人有些动容。神使和人类签订的条约，今天终于要到期了。她很明白，人类和大陆一旦毁灭之后，这一片海洋会继续孕育着和人类相似的物种，和这片大陆一样的地貌。人类超自然的探索，必将遭到世界的反噬。这是不可避免的因果，也是世界生生不息的奥秘。
    尽管如此，还是不想死去。
    尽管如此，还是想要和世界抗争。
    想要和喜欢的人活下去，有什么错吗？
    “我很喜欢这个景色。”袭人看着创世神，换上了一丝温暖的神色，“可是我还有下一个战场。恕我不能陪你走到生命的终点。”
    她把霍斐剑从他身上拔了出来，霍斐剑恢复了那个红玉一样的剑型。倒下的创世神却不能再站起。
    “等等。”创世神虚弱道。“我死后，巴比城被黄沙侵蚀的诅咒就会解开。几千年积累的黄沙流逝，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所以，请你救救他们，救救我的......孩子。”
    不单单只有神使才是孩子啊。这些百姓，又何其无辜？
    为什么他现在才清醒呢。他苦笑。
    “我应该怎么做。”袭人知道事态严重，赶紧道。她已经感觉地到大地仿佛渐渐苏醒般，在鸣颤着未知的旋律。大地开始动摇，黄沙弥漫地遮天蔽日，很明显黄沙正以奇异的速度流逝着。
    “李泗......会有办法。相信你的男朋友吧。虽然我觉得他不怎么靠谱，从以前到现在还是这么觉得。”他难得俏皮地微笑。只有这个表情，才符合李泗的为人。创世神附身之后的他太正常了才会被袭人这样毫不犹豫地猛攻吧。
    说完。他陷入了昏迷。一缕缕神性的烟丝一样的烟雾包裹着李泗，李泗胸口的大洞被缓缓填补，虽然只是吊命一般的地勉强地填补着。
    李泗睁开眼，就看见了满脸泪水的袭人。她的面纱在战斗中已经被打落了，露出一个冷傲的美丽脸庞。她的脸已经被归来之日的诅咒刺青覆盖了一般，显得愈发妖艳。
    熟悉地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