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吟

31 春风不识周郎面(30)


翻看冲洗出来的照片,哪里是银梅口中的“两张”?打从他进园子悄然躲在她身后,到横腰抱她踏过露水进了阁楼,再有后来他紧追不舍跟她进卧房沉醉亲热,一卷底片已被银梅折腾了精光,而且每一张不是照出她妩比□□媚如秋月,便是他万中情思浪蝶狂蜂。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亦没了多余时间,挑了两三张略显他轻佻的片子塞进信封,亲手递于孙铭传,请其转送给张澤霖。
    在意料之中,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孙铭传便身着工整戎装站在她的面前,厉声威严,毫无平日里的和蔼熟念:“元帅在司令部恭候余小姐大驾!”
    如此客套的词汇似乎是暴风雨前来的征兆,她搁下茶水,从容不迫地对来人说道:“麻烦孙先生稍等片刻,我上楼换身衣裳。”
    这件淡粉色长裙过于朴素轻柔,显不出想要的那股子高傲无畏来,对着梳妆台,她清楚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也许是皆大欢喜气和家团,也许是两败俱伤前路渺茫,更或者有去无回死于异乡。
    坐在后车排,她无心打量眼前是黄花遍枝头还是绿叶绕翠枝,她模糊朦胧的眼帘装不下过往的繁华洋楼簇簇轿马,大街小巷、人流拥挤、繁华似锦也被她不安的心阻断在玻璃窗外。
    “张澤霖,你故意关押无罪商人,用威逼利诱手段强抢其家属民女,这照片便是证据,全天下的人都在睁大眼睛看清你的德行!”
    “就算你能掌控顺德的报社,就算这些在顺德一文不值,但是在许昌可是价值连城,我想当初在琛州在许昌,如果定军目睹过您的风采,您没那么容易挟持我回顺德吧!”
    “如果你不想下次在许昌被乱枪打死,不想走在顺德街上遭人暗算,最好放了我表哥。”
    他已经是恨了她,厌恶了她,她不在乎他再多厌恶她一尺,多恨一丈。
    司令部在顺德东郊,远离尘嚣,临近监狱。看到似曾相似的林荫道路,她内心紧张,几乎产生错觉,以为是带她直接去监狱放人,不想走至三岔路口时,车辆选择了另一条平坦大道,行驶两分钟便到了一所大院。把守官兵头顶烈日,严密检查,接过孙铭传递过的证件又再三端详车内是否异常,确认无误后方立正行礼,开门通行。
    院子里土色轻弥,楼房林林,鲜见绿色。车稳稳当当停靠在一处两层洋房门楼。身着军服的人两人成排,三人成列,个个面无表情,见了孙铭传又是威武毕露,右手敬礼,例行军姿。
    听着踏踏的整齐脚步声擦肩而过,跟随其后的宛静顿时猜测不透他接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他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去孙家,还是那些照片惹恼了他,他计划把她困在这个任他随心所欲的地方,另有打算?木梯的吱呀音掩饰着她狂乱的心跳,脑子里不畏胁迫的台词被她混淆得不知该说出哪一句。
    房门在她的心乱如麻中打开了。
    孙铭传右手做出恭请入内的手势。她欠身微笑,刚踏进了两步,门又在身后突地关了上。她惊愕回首,眼前除了一片无际的黄褐色别无其它,斜眼的一瞥,墙壁上悬挂着暗红色绒布布帘,帘子半掩,露出的部分密密麻麻地标着不同符号文字,她识得铁路山脉江河标志,也识得哪里是枝江许昌定州,更加知道这巨幅地图不是供人玩乐,是男人最想霸占拥有的土地疆土。临着地图是一扇四叶大窗,望得见对面的青埂山峰,两三张单人黑皮沙发紧靠窗下,紫檀木茶几上铺有零乱报纸。
    “很惊讶吗?”张澤霖一直伏案奋笔疾书,没有看她。
    她款款走了进去,端坐在临近书桌的多人沙发一角,随手捡了一张报纸翻看,顺便回答他:“想不到我认识的张澤霖还有斯文的一面。”
    他“哼哼”笑了两声,依然是顾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依然没有抬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调子让她感到了一阵阵的阴冷。
    有人敲门,他朗声下令:“进来。”
    三四个下属士兵抬着硕大无比的东西进了来,小心轻拿的动作生怕弄出一丝噪音,那东西遮着黑布,恍恍惚惚间露出了粗玻璃镜面,其中一人手中拿着闪光灯棒,左右护着机器。待安置妥当,宛静不免又是一惊,那是前些年淘汰的旧式照相设备,再定睛细细一看,那搬运的三四个人脖子里皆挂着样式不同的相机,虽不同她的轻巧,却也算些流行款式,成像清晰不说,方便快捷亦是不在话下。
    “报告元帅,一切准备就绪。”
    张澤霖繁忙的手停了住,撩起眼帘扫了一眼,终于将视线定格在宛静身上,见她衣着清雅旗袍,滚滚的短发上别着蓝色蝴蝶发卡,嘴角不禁微微一翘,丢了笔走到不安的她身边。她正盘算他搬弄这些可以做些什么,瞧他过来,只好下意识礼貌起身。
    他温柔的眸子与方才的冷笑格格不入:“你今天真漂亮!”
    在陌生人面前骤然听到这种情人间夸奖的台词,她有些不知所措,羞涩地低过额头,掩盖微微泛红的面颊。
    他忽然风驰电掣地速度扶住她的双肩,一个淋漓的转身便把她抵在厚实的办公桌上。她赫然恐慌,低叫声未出口,便被他的嘴重新堵进肚子。周围的闪光灯砰地一阵接连一阵照亮了整个房间,照相机的咔咔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刺伤她的耳朵。她脑袋向左躲避,那光便在右边四闪,她躲向右边,快门声立马转移到右侧,如影随形,片刻不离。
    她急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不顾及耳根脖子通红,不顾及周围的人带着何种表情眼神,破口大骂道:“张澤霖,你个混蛋。”
    他面目狰狞,牢牢掐着她不放:“我混蛋?你不是想偷拍吗?我成全你,我一定把这些珍贵照片大肆传播,特别是给你忘不掉的表哥谭世棠看看。我要让他仔细瞧瞧,我跟你是怎么在这个房间谈情说爱的,看看我今天是怎么把她可爱漂亮的表妹便成自己的女人。”
    他说完便把她扔到沙发上,发疯了似的扑到她身上,吻她的脖子她的耳朵她的眉毛,湿湿滑滑的气息瞬间让她感到一股股恶心难忍。她骂他,他两耳不闻。她踢他,他毫发无伤。她抓他,更是被他制服了两手压在身子下。她几乎被折磨得精疲力竭。忽地一阵撕裂声刺穿耳膜,划破了脑海,她浑浑噩噩的思维霎时清醒过来。□□,对,她带了□□,□□在哪儿?手提包?她的手提包。她狂乱得手指盲目地摸索着沙发四壁。当滚荡的身子碰触到坚硬的冰凉,当他攻破了最后一道安全防线,即将完全占领她的堡垒,她终于在仓仓皇皇中掏出了那支梅花□□,死死抵在了他的脑袋伤。他终于停止了疯狂,两眼瞪着近在咫尺的她,喘着不知是沉醉迷恋还是无忌占有的气息。
    灯光骤停,一阵惊呼:“元帅!”
    面对突然,他面色间只扫过一丝可有可无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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