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谁一场欢颜独好

  我仰起头，望向不远处高高挂起的住宅区宣传标语——宜居现代时尚，等待您的选择。
  事到如今，该说什么好呢？
  我低头苦笑了下，泪水不知不觉缓缓往瞳孔里爬，爬得眼前一片模糊。
  开发商之所以高手笔买下那块地，想必早已堵住当年幸免于难的店主孩子，自然也包括了附近一带的居民吧。毕竟，在开发商的眼里不该留的东西就该彻底剔除，还以更多的潜在价值。
  不知过了多久，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抬头看向疑惑不解的宁雪，发声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哽咽的，“是啊，这里真的费了不少人的‘心血’，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正文 第十五章 我也很想念他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1-8 9:54:52 本章字数:1977
   凌晨四点被热醒的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才恍惚发现原来是舅舅家停了电，椅子上的电风扇也早已停止了转动。
  起身，我打开窗让微风吹进来，呆呆地望着窗外。
  外面的世界此刻就像是裸露在面前的一个豁口，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重新躺回床上，侧着身子打开手机登陆微博，整整一个页面都显示着明宸几个小时前的动态，有一条他是这么写的——
  有人说，感觉离朋友最远的时候，是看见他穿着你没见过的衣服，在没有你的地方拍了张自拍照，标注是你不知道的事，回复的是你不认识的人。这不仅是空间距离的问题，还是心里距离，你和他或许再也不像从前那样。
  那么现在，我的经历也正好印证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相比较于袁妍婕的温婉柔和、美好恬静，我这般倔犟偏执的性格就如同丧失理智的困兽，谁一靠近必定闹得不欢而散，况且我来到深鼓屿这件事本就不打算告知任何人。
  与其说我拉远了和明宸之间的距离，倒不如说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对朋友的掏心掏肺，但同时也有着朋友之间不能和盘托出的秘密。我忘却不了曾经的自己对黎昕和袁妍婕的真诚友好，也忘却不了自己脖颈上那惨不忍睹的伤疤，我想试着远离从前的生活圈子，适当地和明宸保持距离，这样一来，也等同于渐渐远离过去的自己。
  我知道这对于明宸而言并不公平，我的自私同样表露无遗。既然如此，明宸将我这个好友忘却也无可厚非，兴许我和他的默契也逃脱不了命运安排的谁都不联系谁。
  我闭上双眼将手机关了机，可心中的惆怅感却并没有减少一丝一毫。随后，我心血来潮地打算将宁雪借给我的那件衣服洗完，以此来熬到天亮。
  我在舅舅家里绕了一个大圈，特意把几个空瓶子放在屋子外堆集起来，节约一下空间。
  之后，我把衣服放进了脸盆里，走到天井旁吊着水。当我毫不费劲地接连换洗完几次衣服后，端起脸盆转过身准备回里屋晾晒之时，竟意外看到一个拾荒的小男孩正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微笑地看着我。
  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模样，全身皮肤黑黢黢的，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没有补丁的衣料，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笑得一脸天真烂漫，说：“姐姐，你门口的空瓶子能不能给我？”
  我顺着他小小的手指看向屋子门口的几个空瓶子，随即也绽开和煦的笑容，“可以啊，你全拿去吧。”
  听我这么说，小男孩笑得更开心了，冲我连连说着感谢。只见他忙蹲下身子，熟稔地把瓶子的瓶盖扭开放在一边，再站起身将空瓶踩扁，一一放进了随身携带的破旧蛇皮袋里。
  我看着他一脸的认真劲，活像个小大人。视线慢慢下移，清晰可见他的小手上有数不清的伤痕，甚至有些还新伤未愈，淌着殷红的血，扯着长口子招摇地笑。
  很久以后，这副场景还是会毫无防备地闯进我千沟万壑的心脏，就像一粒沙，生生梗在某处血管，隐匿着疼。
  我从舅舅家的医药箱找出了几个邦迪替他小心贴好伤口，并把剩下的邦迪放进他的口袋里。而这个时候，小男孩仰起了他那明显营养不良泛黄的脸蛋，眼角弯了弯，笑着说：“凡烟姐，你还是那么好，我就知道你已经认不出我了，哈哈，我是小珂呀。”
  小珂？
  我在脑海中搜肠刮肚想着这个名字与自己的交集，蓦地，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如释重负地笑了，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板刷头，“小珂，真的好久没见了！没想到变化这么大，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有人欺负你吗？有的话就直接跟我讲！”
  我露出一副“相信我”的眼神，捶了捶自己并不结实的胸脯。大概我的表情真的太过怪咖，小珂用狐疑的目光回敬我，半晌才开口回答我的问题，“我已经在上小学啦，也没有人会欺负有书读的孩子了。”
  即便是值得人欣喜的好消息，可我还是被小珂后半段充满辛酸意味的话语心疼不已。
  见我沉默着不说话，小珂连忙将话锋一转，却绕到了我最难启齿回答的问题上，“凡烟姐，泽洋哥哥回来了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聊呢！”
  要是换做以前的我，早已佯装不爽逗着小珂说着“难不成把我当成空气，就想和他聊天吗”诸如此类的话。
  可是，此时的心境早已不复从前，更是不可能让年幼的小珂也同样品尝着我如今复杂酸楚的心情。况且泽洋的死至今仍是个未解的谜，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我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轻轻拍着他的头，“他没有回来，我也很想念他。”
  可能我的安慰真的有够差劲，所以小珂听后清澈的瞳眸明显一沉，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深深低垂着头，嘴里只能发出那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哦。”
    正文 第十六章 他不会捉弄任何人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1-8 9:54:53 本章字数:1414
   其实和小珂的认识仅仅是三言两语的事情，但因为是通过曲泽洋所结识，却变得值得纪念。
  十四岁的那年暑假，我和泽洋同在一家辅导班补习数学，当时对他的了解只限定于“体育一流”、“异性缘泛滥”、“家乡在A市”等等片面的消息。
  由于地处郊区，所以时常会有不少拾荒的孩子在辅导班外流荡，课余时间有些同学会随意地把空瓶丢出窗外，让孩子捡拾。久而久之，有不少调皮的男生开始有意把几个空瓶用细绳穿在一起，绑在一楼的窗边垂在外面，以此来刁难那些身材矮小的孩子，并且聚众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些孩子如何够着高高悬挂在外的空瓶。
  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在辅导班放学之后一一解开了绑在窗边的细绳，递给了几个拾荒的孩子们。然而，第二天我来上课时竟然又发现窗边重新绑上了新的空瓶，我走上前气呼呼地再次解开，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止。
  终于，有一天我提前半小时来到辅导班，窝在走廊的一角，打算英勇地抓到“现行犯”交予学校处理。可大约过去十五分钟，教室窗边依旧没有任何人的出现。
  难道对方良心发现，终于放弃无聊的玩乐了？
  正这样想着，窗口旁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身影以极其突兀的速度在我的面前放大，最后变成一个人闯进了我的清晰视界里。
  男生笑得有些邪气，俯下身看了看窗下正努力用干枯树枝上下蹦着的拾荒小孩，伸出手将垂在外面的空瓶拎起来……
  见状，我迅速赶去教室，一进门我便大声吼道，“喂！你够了吧，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喜欢爱捉弄别人的人！”
  男生愣愣回头，将手中的空瓶放下，退到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长呼一口气，没想到能够如此轻松抓到现行犯，内心暗暗窃喜之外不忘走上前将细绳解开，可拾荒的小男孩反而用种莫名其妙的眼光注视着我，许久才吐出一句着实令我尴尬不已的话，“姐姐，你很奇怪呢，刚才的哥哥明明是想替我把绑在一起的空瓶给剪掉的，怎么会是捉弄？”
  “啊？”我滑稽地把手中的细绳缠绕在自己食指上，嗫嚅着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生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了一眼小男孩，轻勾唇角对我说：“还是小孩子最会看人了。”
  好吧，彻底没脸了！
  我暗自苦恼，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目光就忠实地听从内心的想法，总是投向了那个咧开嘴总能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牙齿的曲泽洋。
  犹记得，那一年的暑假过得格外招摇过市，只要辅导班一结束，在教室门外乖乖等候我的就是笑得一脸灿烂的曲泽洋，和只到他腰部身高的小珂。
  周遭的同学都纷纷表现出惊诧和不解，也难怪，因为我们这样三个风格迥异的人站在一起，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那个时候，我和小珂总会把坐在秋千上嘴里叼着可爱多的曲泽洋推得很高很高，一再险些把这个大男孩吓得叫爹叫娘。玩得累了，我们时常坐在青草遍野的小山坡上，闭上双眼感受微风轻抚着我们脸颊的温柔。白驹过隙，当年的微风早已变成硬生生的刻刀一并在我们的脸上烙下了时光的痕迹。
  我永远不会相信，那个时常头发乱糟糟得像只小狮子，对待任何人都是真心实意的曲泽洋，无论如何都不会编织谎言，以此来捉弄我，我和小珂不会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