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寄奴

第142章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称是。认为徐羡之这样的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刘迈也许可以留下活命来劝刘毅自保,但刘毅定然不会听从;而死却可以增强劝谏的效果。只可惜这更增强了刘毅起义的决心。况且,刘迈并不是主动而死,是被动而死的。他的死不仅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会令人对他的勇气与忠诚产生怀疑。善始而不能善终,便是刘迈之不幸。
我拍拍刘毅的肩说:“希乐,我等一同杀进建康,为伯群兄报仇!”
刘毅站起来,说:“德舆兄,此非家事,而是舍身取义之国事,虽悲而无憾。攻取建康之事,请早些筹划!不杀入建康,取桓玄小儿之命,誓不为人!”
“好兄弟!”
刘毅又说:“我入城时,听闻刁弘带兵来过?”
我点头:“正准备商议派人去夺了丹徒营。”
刘毅说:“不必旁人,我去即可。”
“你待如何夺营?”
“刁弘既然从京口刚刚回营,必然料不到我军即刻夺营,防卫不会齐备。此为夜间,乃是偷袭之良机。况且,对丹徒营而言,刚刚失守京口,正是人心惶惶之时,虽说有两、三千兵力,能战者也不过一半。”
“嗯。”我对刘毅的分析也很认同,这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你需要多少兵力?”
“无需太多,四百即可。”
“好。给你配四百人,即刻便可以出发。此外,另拨二百人由蒯恩率领为后援。希乐得胜,则全力突击;希乐不利,则掩护全军撤退。切不可冒然鏖战。道恩?”
“将军,我在这里!您说的话已经听到了。一定遵令!”
刘毅和蒯恩领命正要出门,何无忌进来对我们说:“希乐兄带来的战檄已看过,请各位也过过目。”
这份战檄最初是何无忌拟的。经过孟昶一修饰,读了更是令人激情彭湃,确实是一篇好文。我和徐羡之、檀凭之等一起看完,对何无忌说:“写得极好!速将战檄发出,令天下皆知桓玄之恶,与我等一同讨贼!”
我们的战檄交给了弓箭营的将领,让他们第二天清晨就派箭手乘快马把战檄射进瓜洲、吴郡、会稽、建康等城池,以及沪渎垒和其它城、寨、军营:
“夫治乱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阳九屡构。隆安以来,难结皇室。忠臣碎于虎口,贞良弊于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难,凶力繁兴,逾年之间,遂倾皇祚……
……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谁不扼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启处者也。是故夕寐宵兴,援奖忠烈,潜构崎岖,险过履虎。辅国将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咏之、宁远将军刘道规、龙骧将军刘籓、振威将军檀凭之等,忠烈断金,精贯白日,荷戈奋袂,志在毕命……
……裕辞不获已,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力,翦馘逋逆,荡清京辇。公侯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荷爵宠,而并俯眉猾竖,自效莫由,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举,良其会也。裕以虚薄,才非古人,接势于已替之机,受任于既颓之运。丹诚未宣,感慨愤跃,望霄汉以永怀,眄山川以增厉。授檄之日,神驰贼廷……”
瓜洲,自古以来便是大江沿岸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之一,也是建康以东最大的渡口。数十年前中原遭受胡虏涂炭时,大部分汉人便是由瓜洲渡江南下的。而渡江的人中,约有一半人就在南岸定居了下来。因此,南岸的京口经过数十年,一跃而成为仅次于建康的大都市,与江陵、吴郡、会稽并称于世。
对于这个瓜洲城,我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个城便是我和许多工匠、士兵们一同修缮过的。不过,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正文 第066章 万事俱备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12-13 17:02:20 本章字数:3519
记得那时曾在一个城砖上做过一个记号。在刻这个记号时,还曾想过作为寻常百姓的我,有可能今生再也无缘见到这个记号了。尽管有那样的感慨,不过少年时代的我并无太多抑郁的感怀之情。充其量只是一个寻常少年的小把戏而已。
自打从军之后,我常常会渡江到瓜洲来公干。偶或借故一登城头。每当我看到当年所刻的那个记号,就有一种激越的心情。
我常在京口的江边坐着眺望瓜洲城。那时候常常想:瓜洲城里现在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不过,倘若那时坐在瓜洲城下的岸边眺望京口城,一定也会想:京口城里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人便是如此。当你看到一座山时,总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样子。当你爬到山顶,往山那边看时,常常会发现山的两面其实并没有两样。可是目光再触到远处的另一座山时,仍旧会有要爬上去看看另一面的冲动。等人们努力地翻着一座一座岁月之山后,便不知不觉而到了垂暮之年。
我就是如此,翻了无数的山后,已经攀爬到了盛年。回首往昔,竟觉得一生平淡如水,毫无建树。每当听到古代英雄的豪壮故事,就觉得自己与之相差甚远,也许一生会这样平淡下去。那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以现在的身姿出现于世人面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以非同常人的胆识以数千人的力量去挑战一个国家的极端强权。
与我对敌的,是一个帝国的最高元首——皇帝。尽管只是一个篡位的奸人,然而他却从名义上掌握着这个帝国最强的政治、军事力量。而我,只是一方军队里的将军,连军队的首领都不是。
如今想想,支撑着我做这样的事业的,岂不是少年时期所立下的雄心壮志么?连陈胜、吴广作为寻常人都可以自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连先祖刘邦都被这样的话语激励着从而建立四百年基业。我,一个身体里流淌着先皇血液的人,即便是再普通,也有着一颗不屈服的野心。
少年的我,从未想过机遇会来得这么晚。
成年的我,从未想过机遇会来得这么快。
讨孙恩也罢,反桓玄也罢,似乎是命运推着我前进,而不是我自己挥鞭去驱驰命运。也许命运给了许多人以成就的机会,但是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领悟,最终许多人也会错失那些机会而归于平凡。
据说,曹操当年最大的志向不过是当一个州牧或刺史,以自己的才能将地方治理得歌舞升平。可时局却将他造就成了汉朝末年最伟大的英雄人物。
我所碰到的,正是同样的机遇。
昨天一气攻下了丹徒和广陵,使京口和瓜洲这两座镇江之城完全置于我们的控制之下。
现在站在这瓜洲城头时,感触与以往迥然不同。那时的我,是大晋国的普通士兵、普通将领;而此时的我,虽是将领,却并不是大晋国的,因为那个大晋国已经荡然无存了。我虽满怀兴复晋室的必胜信心,但结局是成是败,还需时日以鉴。
几个月前,我们就在瓜洲私下里储备了一些大型船只。这些船只的外观造成了渡船和商船的模样,然而舱内却俨然是战舰的格局。负责督造这些船只的,是檀凭之。
从城头上下来之后,我们一行人骑马向大江下游奔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芦苇荡。驾着三只小舟划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划到隐着战船的住所。这里横七竖八地摆了数十艘船。
我们的船在这里船附近绕了一周之后,我问:“这些都是小船,大船在哪里?”
檀凭之回答:“大船在瓜洲渡和西津渡的渡口。”
“渡口?”这令我很惊讶。
檀凭之笑笑,说:“嗯,因为本就造得像渡船和商船,又是我的辖区,所以尽管显眼,反倒是安全得很。”
众人释然。
我大体算了一下,又问:“按原定计划来算,还差多少船只?何时能备好?”
“小船已备齐,大船还有七、八艘在坞里,大概还要等十天左右。”
“十天?恐怕等不得了。”我回头看看刘毅,说:“你觉得如何?”
刘毅说:“既然桓玄已经知道我等起义的事,必然加紧备战。此次我军虽一举收复了京口、瓜洲,然而毕竟是仓促起义,凡事准备得并不周全。如果等到万事齐备之时,恐怕早已贻误战机。
不如就趁桓玄尚未完成战备时迅速从京口、瓜洲进攻建康。否则,等到桓玄在荆州、江州等地的大军开到,因敌我实力之差,胜败难料。”
我点点头。
刘毅接着问檀凭之:“大船费工夫。能否赶制些蒙冲小舰?”
檀凭之说:“造小舰虽然快,然而仓促之际,木料一时难以筹齐。”
刘毅接着说:“召募些百姓,去附近山上伐些如何?”
檀凭之回过头去,站在船头的工匠探身说:“蒙冲舰虽然不大,但还是需要巨木来造。必须要以巨木的木心为龙骨。临时去山里伐木,要造起一只蒙冲来,也要好几天的功夫。”
我挥挥手说:“就以现下的材料紧着造吧,造一只是一只。京口、瓜洲距离建康也不远,蒙冲小舰也不必太结实,能载人即可。我等目的在于攻占建康城,而不是拿蒙冲舰来水战。实在造不及,在沿江也可以索一些来用。”
我刚说完这话,就见到徐羡之在另一条船上拈着胡须笑。显然,他明白我说的“索一些”是何意。
北府虽号称水军天下第一,然而自桓玄当政之后,北府的水军被削弱了许多。桓玄始终是畏忌京口的北府军的。在除掉刘牢之、孙无终等北府旧将之后,一直在想尽办法削弱北府军的力量。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裁军,但是却找借口蚂蚁搬家似地把北府的军事物资都转移到了建康和江州。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