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寄奴

第144章


但论行兵长仗,较之桓玄这样的将门之人,却差了许多。殷仲文也明白亏得挨说的是他,若是旁人,桓玄早就开口斥责了。
桓玄的话说得极为丧气,令几个人非常惊讶。他们知道这个刘裕勇猛擅战,征讨孙恩时,他出力仅次于刘牢之。但荆州兵长驱直下建康时,连伐孙恩的主将刘牢之都被降服,刘裕又有何能?
桓玄见有几个大臣不解,于是解释说:“你等随同我在荆州久了,近年连战连胜,恐怕也多了不少骄纵之气,并不将建康、北府放在眼里。要知道北府乃帝国第一强师之兴誉不是空得的。淝水之战后,北府的确是暮气横秋,然而名将多出自北府军,这是事实。
那刘裕虽然早年名不见经卷,然而孙恩之乱中突现锋芒,并非偶然之事。称其为一世英杰,亦不过分。你谓如今各将,能如刘裕一般既擅智战、亦擅猛战者,还有何人?此前在荆州时,众爱卿常提及刘牢之之勇,所惧者只有刘牢之一人。
然而刘裕,其勇猛不亚于刘牢之,其智谋过刘牢之远矣。自他入军以来,未尝败绩。诸位不见刘裕仅以单薄之力破十倍之众,岂止一二回?对其乃常事。讨孙恩得胜,又岂是刘牢之之胜?乃是刘裕之胜。岂无忧乎?
再者,除了刘裕外,那刘毅既有野心亦有魄力。居家清贫如洗,却为豪赌虽千金不惜。岂无忧乎?那何无忌乃刘牢之甥,颇具牢之之风,甚而有过之而无不及。岂无忧乎?此三个人同举大事,怎会不成?”
桓玄见众人都没有作声,又叹了一口气,环顾了众人一圈说:“难道朕此番会败于寄奴之手?”
众人更是低头不语。
这时,大臣中有人小声说:“神怒人怨,臣实在畏惧。”
桓玄听了不禁大怒,喝道:“何人出此言?”
一个人近前一步,跪倒于桓玄之前。桓玄见是从事中郎曹靖之,便问:“汝言何意?人或可怨,神因何而怒?”
曹靖之匍匐于地,低头回答说:“陛下初登大位便迁移晋国宗庙,使其飘泊失所;而我楚国之祭祀,至今未告慰祖先之灵。神所以怒。”
桓玄说:“卿既知不当,何不早谏?”
曹靖之说:“陛下左近重臣皆以为陛下为尧舜之君,所治为承平之世,臣位微人轻,何敢多言!”
桓玄听了,沉默良久。挥挥手,让曹靖之起身归位。
桓玄不语,众臣也不敢多言。
良久,卞范之趋前一步,说:“陛下,那刘寄奴虽然确乃英才,不过只要我以计取之,必然令其有来无回。”
“哦?何计之有?爱卿请讲。”桓玄前向倾倾身子,满怀希望地盯着卞范之。
于是卞范之说细地说了他的想法。桓玄听了,只转头望着殷仲文不语。
殷仲文见是卞范之说的计谋,本不想说话,但桓玄只拿眼睛看着他,他也只好说道:“此计确乃好计,唯望陛下早作定夺。”
桓玄叹口气,还是不语。
这时,听到前面云板又响。朝臣们大概是都到齐了。可桓玄却坐在龙椅上没有起身的意思。
众臣等了约一炷香的工夫,卞范之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声:“陛下,上朝吧。”
    正文 第068章 深夜辞别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12-13 17:02:20 本章字数:3337
明天便要起程赴建康了。尽管连夜部署征伐事宜,没有太多闲暇,但我还是偷闲回了一次家。
这次征战建康,不知吉凶如何。虽然为国而举义旗,但终归还是为了家室。不单是为了我自己的家室,也是为了千千万万黎民的家室。
母亲、夫人臧爱亲、女儿刘兴弟一见我回来,忙迎上来泪洒一场。
“寄儿,你瘦了!”母亲一手抹着自己的泪,一手摸着我的脸。
“娘,没事的。”
夫人捧上来一杯热茶呈到我手上,只是流泪,倒也没有说话。
我拉着他们坐下,虽然有千言万语,但是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起。只好说:“母亲、爱亲,你等受苦了。这一次京口、广陵之战,比我们料想得要顺利得多。你们也知道,这次起义我们筹划了许久,定会成功的。你们看,我们义军中有檀凭之、刘毅、何无忌等人。攻克京口之后,连桓玄的亲信朱龄石、朱超石兄弟也加入了进来……”
“是不是征永嘉时那个擅使锺的猛将?”夫人问。
“嗯。那就是朱超石,他的兄长龄石虽勇猛不及超石,却是个难得的帅才。”我解释说,“此外,还有刘穆之等人,可以说这次是举扬州、徐州大部分文武义士进行的义举,灭亡桓氏可谓指日可待。事情若是顺利,不出半个月便可见结果。”
在我之前就回到家中的二弟道怜和幼弟道规也说:“是啊,母亲。我们原本的筹划是需要耗费些几日才会平定京口、广陵两郡。结果只半日就夺了两座主城。此外,还用数百兵就把刁弘部署在丹徒的军队击溃了。可见桓玄乃是徒有其表。大晋国最精锐的北府兵在我们手上,应当无虞的。”
母亲说:“你兄弟三人行的是大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能懂的。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有爱亲照应;家外的事情,还有道怜照应。只需全心做好事即可。”
夫人接口道:“古来仁人义士都是国家利益为重。我与母亲自然明白。放心吧。”
女儿虽然跟着众人一起哭,但是毕竟年纪小,并不明白我们在哭什么。也不知道我明天就要离开家奔赴一个前途未料的沙场。我们聊得久了,女儿早就困得依偎在夫人的怀里睡去了。
这一次其凶险可谓我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然而尽管前途吉凶未卜,但是家人却并未强留、也未哀怨。母亲与夫人都是知理之人,在此国难之机,自然知道忠、义乃是远过于孝、亲的。
受此情所感,两位弟弟也与我一起流涕。其实最初我是想留下幼递刘道规在家中照顾父母的,但是道规断然拒绝,说要与兄长一道杀入建康,建立兴复晋室之不朽功勋。我和二弟刘道怜也知道留他在家中何其难。因此,也只能强把二弟刘道怜留在京口照顾家小。
道怜虽然也想跟我一同率义军取建康,但是他也知道他在京口的责任并不仅限于保护刘氏家小,也有我对他协助孟昶留守京口的期望。刘道怜能力不如我和道规,但是他为人较和气,所以在家乡的人缘比我和道规要好得多。刘简之等人在京日募兵的话,刘道怜也能帮衬一番。
京口是根本所在,义军攻取建康虽然是孤注一掷,但如果连京口这个根据地都不能稳固,必然会影响义军的军心。所以守京口的职责也是至关重要的。
避开母亲和夫人之后,我和两个弟弟在书房里进行了一次慎重的对话。
我先对道规说:“道规,此前在广陵举事,你做得不错。刘毅、孟昶虽有大才,然而我看这二人更擅权谋而不擅兵机。你虽未掌过军,然而却负我之期望,将广陵的军队部署得当。确实难能可贵!此去建康,征战之事恐怕多在我、檀凭之等,你也插不上手,但你要勤加学习。将来一旦有机会,必然会任你担任一方大将。”
“谢谢兄长教诲!”
我又对刘道怜叮咛道:“京口、广陵乃是根本所在。道怜留守京口,不惟守家,更重要的是守城。孟昶处、刘简之外,你要多加走动。切不要拿你在礼部当京官的架子出来,凡事且低调一些。随时侦听建康的消息。如果我等行事不利,且按此前定的计划行事……”
我话还没有说完,道怜就哭出声来。
我拍拍他的肩,宽慰道:“所谓成者王败者寇。此事一旦成功,我兄弟三人均是功不可没;一旦失败,则有可能家破人亡。因此,凡事种种都不可不慎。不过,也不必担心。就如方才与母亲说的那样,我等义军集中了扬州、徐州二州最精锐的仁人义士,倘若还不能成功,则是天意使然而不是人力。”
三兄弟又唏嘘感叹了一番,才从书房里出来,已经快到三更时分了。
告辞了家人,我带着刘道规返回将军府。看着与我并肩齐驱的幼弟,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悲壮与悲凉:前途惊险异常,一旦有失,我与道规便会蒙难。于此,可谓至忠;而家中有道怜留存,不致遭灭门之灾。于此,可谓至孝。成也罢,败也罢,此生也无憾了。
天微明时,颇有些寒意。京口城中尚未解除宵禁。原本热闹的集市上空无一人。街上时不时有数十个军人列队匆匆而过,向着城北集结。
尽管大多数人都是一夜未眠,然而人人都是精神抖擞。
越近北门,聚集的人越多,到最后我们一行只能弃了马,从行列中穿行而过。将士们频频向我们点头致意,但却是鸦雀无声。我走到队伍最前方,许多将领已经到了。
我走近檀凭之,对他说:“庆子兄果乃良将,仓促之间聚集之军队,依然俨守着军纪,连那些新入伍的百姓兵也是如此。”
檀凭之笑笑说:“不如此怎可壮士气?不如此怎可威敌?”
我点点头:“众将到齐的话,我等便登城吧。”
刘钟上前禀报:“报主将、司马,众将士已到齐。请登城点校。”
我带着檀凭之、刘毅、何无忌等人刚刚登上城头,就看到一只雄鹰孤傲地立在墙垛上俯瞰城下的队列。见我们一行人上了城,它也毫无惧色。
刘钟刚想上前把鹰驱走,我制止了他。我们走到墙垛边,那只鹰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望着我。
我不再理会那只鹰,而是探身向城下的众将士望去:那是由北府兵和百姓义士一同组成的义军。共计一千七百人。尽管人数不多,然而每一位都是怀着赤诚之心而来,每一位都是不畏生死的勇士,每一位都是愿意为国家的尊严与自己的尊严而战的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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