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

第3章


说到一半,她忽然换了语调:"别太想我喔,桃,乖乖去沙发坐着等我。"
  语毕,无限怜惜地摸摸我的头发。我被她弄得迷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直到她开始推我,在我快往后跌的刹那,混陀的脑袋终于运作正常。
  我还来不及尖叫,后面的人一把抱住我,猛地拉我站好。
  跌倒、站定,前后下到十秒,我却结结实实的吓白了脸,还没想到必须道谢,后头的人说道:
  "你和男朋友的感情真是好,好到他迫不及待的猛推你。"
  一听声音,找可以肯定说话的是"跟屁虫"先生,那嘲讽的语气,即使经过特殊处理,我仍听得出来。
  凌刀的反应比我还快,她嗤之以鼻的从酒吧后钻出来,攫住我的手,牵到她身边。
  "我们小俩口打情骂俏关你什么鸟事?有空不防多多注意宴会里的怨女,别老是盯着别人的女人流口水。"
  凌刀的话让找差点笑出来,但我终究忍往。
  前功尽弃的后果说不定会换来"跟屁虫"先生的纠缠,一想到这,就令我手脚冰冷。
  "跟屁虫"似乎想开口反驳,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适时介入我们的小团体。
  我认出她是堇的朋友,一张脸涂得花花绿绿,红得吓人的嘴唇只能用血盆大口来形容;身上的衣服露的比遮的还多,虽说夏天暑气逼人,但她的装扮实在是过分凉快了点。
  她的出现教我惊讶,今日的晚宴主要是招待父亲的世交,怎么她也会到场,、"开云,躲在这干嘛?陪人家跳跳舞嘛!"水蛇腰贴上"跟屁虫",他不着痕迹的退开了些。
  凌刀的吧台来了几个客人,她松开我的手,钻进吧台。
  找既然没事,便好整以暇的拉过高脚倚,端详"跟屁虫"先生如何应对。
  出乎找意料之外,他开口便说:
  "小伶,你男朋友在瞪你了。"
  小伶紧张地左右张望,隔一会,才知道受骗。她不依的嘟起红唇。
  "你坏死了,骗人家!"
  "跟屁虫"显得很不耐烦,他直注视着我,喝了一口酒。
  "我是在暗示你,该走了。"
  "人家才来几分钟,你就想赶人家走?"
  不识趣的人总是不受欢迎的,就像"跟屁虫"之于我,就像小伶之于"跟屁虫"先生。
  两者的关系还真耐人寻味。
  "跟屁虫"仰头饮尽鸡尾酒。看得出来,小伶再不走的话,所受的羞辱可不仅仅被驱赶。
  "人家好无聊,你陪我跳支舞嘛!"小伶不知死活的继续嗲道。
  "你男友是我的好哥儿们,就算你是天仙绝色,我也不会沾的。"
  他倒是满讲义气的,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有原则又能付诸实行的人日渐稀少,现今的世界诡诈的人大行其道,能够起而行的人少之又少。
  看在保护稀有动物的份上,我不该对"跟屁虫"先生太坏。一点点的友善,对我来说该不会有什么损失。
  堇的到来化解不少尴尬。小伶先是惨白着脸跟她寒喧,随即扭着腰,气呼呼的蹬着高跟鞋走开。
  "小伶在生什么气?"堇莫名所以的问。
  "她喜欢找气受,我可管不了。"
  "哈,大情人魅力无法挡,连‘死会’的都妄想参一脚。"
  大情人?什么称呼呀?是指他很风流,喜欢周旋在各个女孩子身边,像只忙碌的蜜蜂,这里探探蜜,那里撒撒花粉?亏我刚还想对他"友善"些!,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我最"唾弃"的对象。
  "跟屁虫"一声不吭地注视我,似乎在研究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恶狠狠她给他一眼,回转身于面向调酒的凌刀。
  "桃,爸妈刚在找你,他们担心甜点不够吃。"堇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转过来。
  "爸妈?她是你妹妹?""跟屁虫"大呼小叫的嚷嚷,我忍个住想再多瞪他一眼,为他天塌下来的惊讶。
  谁知他还不打算闭嘴,迳自叫道:
  "她跟你们一点都不像,我以为她是你们家的园丁。"
  我和他们不像是我的错吗?他凭什么当面侮辱我!?
  以往的窃窃私语尚且会顾及我的颜面私底下进行,却没想到,他竟一点也不顾听话者的感受,随心所欲的大放厥词。
  遗传基因不是我能选择,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用这句话质疑我的身分?
  身为叶家人,长得不像叶家人,不是我能控制的呀……
  为什么没人能设身处地考虑我的感受?
  而我,却得承受这些多嘴之人一次又一次的羞辱!为什么?
  我的眼眶积满泪水,动一下就有溢出的可能。我深深地吸口气,强自压下泪水,行尸走肉般下了椅子,只想求得一处安安静静的地方,任由他的话啃噬自己的心口,任由平凡的外貌一辈于践踏我的人生。
  一辈子吗?
  我凄惨地笑了。用一辈于的时间偿还不属于我的过错,我这个冤大头做得够彻底……
  "等等""跟屁虫"一把拉往我,凌刀陡地窜到他面前,一掌劈开他的手。
  "你给我离她远一点!"牵了我的手,凌刀转头交代:"堇姐,吧台麻烦你照看,我一会回来。"
  她牵着我的手飞快地离开宴会厅。
  第一次见面是不愉快的,他一言道出找的疙瘩,不当回事的指出我和叶家两朵花一点都不像,注定我日后对他的态度。
  自此之后,他常出现在家里,客厅、花园、饭厅、厨房、游泳池,除了没在我的房里遇过他,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身影。
  他是堇的医学院同学,同样也是童军社社员,童军社常举办大小不等的登山、露营活动,同属策划小组的他和堇自然而然凑在一起。
  这些,是他在饭桌上提到的。
  那餐饭,我吃得消化不良,食不知味,只想早早结束胃部的折腾借口吃不下,我早早离开饭厅,遁入温室。
  早年,时花养卉是母亲的兴趣,父亲特意令人在主屋旁建造一座温室,和大小不等的花圃,供母亲打发时间。
  现在,赏花成了母亲闲暇时的娱乐。动手养植却成为我沉淀心灵的仪式。
  每当心情烦闷,我总会到温室或花圃走上一逍,看花看草,顺手铲除野草,浇些水滋润花儿、铺些肥料养壮矮树。
  "这些都是你种的?"
  我迅速回头,齐开云就站在问口。
  愈是不想见的人,愈是会出现在左右,人家说"冤家路窄",果然是有道理的。
  我不理他,将水喂进土里。
  "看来,你的记忆力挺糟,才几天就忘了我是谁。"
  他的嗤笑声惹恼我,他故意惹我生气,我偏不上当。
  我冷冷、不疾不徐的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
  我的确知道他的名字,一个我决定要讨厌到底的人,怎可轻言或忘他的姓名?
  "哦?我还当你犯了痴呆症,忘了我。"
  "记住你很重要吗?借问,你是哪一国的伟人?"
  他低低的笑出声,十足讨人厌的笑声。
  "别说你的脸,你的个性与堇或玫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堇的性格爽朗、活泼,与玫的甜美可人各有千秋,我自然是比不过。
  可要他来多什么嘴!这些,我打一出生就明了,何必他一再提醒?
  我的身子不自觉地发抖,甚至没发现紧咬的牙齿太过用力。
  可能是我沉浸在思绪中过久,没发现他来到我身旁,伸手撩起我的一撮长发。
  "你的头发保养得很好,是你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
  我看也不看的抢过头发,绕到温室外面的花圃继续浇水。
  隔大,我去了趟理发厅,将蓄了四年的长发修剪成短俏的男生头。
  这个发型教爸妈看了摇头,堇和玫惊讶得合不上嘴。凌刀在学校见着我,差点认不出我。
  当然,齐开云再次来到家里时,见到的是我一头的短发。
  他的俊脸绷得死硬,凶神恶煞般的皱紧眉,不言不语的打量我好一会。
  我心里升起一股报复后的快感,虽然长头发是我的最爱,但,值得!
  他的表情足够我乐上整整一星期。
  第二章
  山上的景色怡人,花和草的芬芳注入我的四肢百骸。
  没错,这是很难得的景致,但向来宁愿望‘山’止渴的我,为何会在这里痛苦的抬高酸疼的腿,踩踏冒水泡的脚丫子,佝凄着身躯,只为了爬上山顶。
  我想,又是我不服输的个性作祟。他想当着众人面前出我的馍,以为我不敢答应参加童军社的爬山露营。
  他的设想没错,我是不愿。但为了他的自以为是,我硬是不想如他的意、承认自己的怯懦。
  所以,找如今身在半山腰。要前进嘛,我的双腿早已累得不成样。,要后退嘛,我更是不肯让他有机会耻笑我。
  "桃,你的脸色不好,休息一会。"堇来到我身旁,卸下我的背包。
  "快到山顶了,她可以再支持一会。"齐开云不知从哪冒出来,硬生生阻断堇的动作。
  我恨恨的咬牙,不甘示弱的负上背包。
  "桃的身体不好,不休息,她肯定撑不到山顶。"
  堇拿走我的背包,齐开云一把接过去,轻轻松松的背上,然后轻斥:"胡说,爬山靠的是毅力,与身体好不好不相干。"
  "桃,你还可以吗?"堇不放心的问我一句。
  我快快的点头,重抬步伐,将他们两人丢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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