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烟传奇之大明宫

第24章


 
  “把步昭媛送回宫去!”皇上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两个太监唬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非嫔妃犯了严重的过错,不然,在侍寝时是不可能突然把嫔妃打发走的,他们抖抖索索地应道,“奴才遵旨。”然后爬起来,对门外道,“任内人进来,收拾东西,送昭媛娘娘回宫。” 
  任盈儿苍白着脸,一进来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就伏在地上,颤声道,“奴婢遵旨。”她走过来,我已经包好了琵琶。 
  皇上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他的脸色,便在两个太监的扶持下走出了寝宫,脚下的地毯反而不似来时轻飘了,我每一下都踏到了实地,只有不侍寝,皇上如何降罪我都不畏惧! 
  娘亲,你在天上有知,救了我么。  
                  
第四卷 杂沓兮无绪 第二十八章
  我在浴堂殿侍寝,因触怒了皇上被驱逐出殿。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自从我一出殿门的时候就开始在大明宫的各个角落扑扑飞翔。几乎就在那天晚上,大明宫所有的嫔妃太监宫女都知晓了此事。我懒得去猜测得知这事的时候,每个人的反应是怎么样的,幸灾乐祸的人应该占了绝大多数,或者根本就没有人表示同情,都在等着看我被打入冷宫,应上那一句话,“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更应了“登之愈高必跌之愈重”。 
  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逃过一劫的庆幸,也不去理会别人的反应。 
  第二天到蓬莱宫中参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嫔妃都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进入蓬莱殿的时候,皇后和四位夫人都还没到,一些早到的嫔妃在很小声地说着话,一看到我进来,立即停止了说话,假装没看到我,却又忍不住偷着瞟我一两眼,我当然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只是并不在意罢了。只有花昭仪和田婕妤同情地看着我,我一概装着不知道。 
  皇后和三位夫人到了,郭淑妃还是一直抱病不能前来,大家参拜后,说了一会话,皇后便让大家跪安。众人散去,我也正要走,皇后忽然把我叫住了,“步昭媛且慢走。” 
  我停了下来,“皇后娘娘请吩咐。”周史二位夫人也走了,只剩下皇后和段贵妃。 
  皇后沉吟了半晌,道,“本宫本不该问你这事,只是本宫执掌着六宫,也不得不问一下,昨夜你未侍寝而回宫,所为何事?” 
  我想了一下,低下头,“臣妾也稀里糊涂的,想来应该是臣妾太紧张了,不懂宫中规矩,言语上冲撞了圣上吧。” 
  皇后点头,“难道去侍寝前,任盈儿没有教你规矩?也罢,事情已经发生了,步昭媛也无须惶恐,皇上有时龙颜不欢,这事也是有的,且慢慢赎罪挽回吧,本宫会尽量替你在皇上那边解释一下。” 
  “谢皇后娘娘恩典。”我跪拜在地,可我心中倒宁愿她不去解释,就让皇上不高兴好了,这样,他永远就不来打扰我了。 
  段贵妃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容臣妾说一句,步妹妹年轻,倒不急这一时,解释急了,反而惹皇上疑惑,岂不帮了步妹妹倒忙了么。” 
  “贵妃说得是,这事倒也急不来,容本宫再想个法子婉转一下吧。”皇后对我说,“步昭媛,你且先回去。也别往窄处想,好生把身子调理好,来日方长。” 
  我叩谢后,缓缓走出殿外。 
  就在这日,梁修媛诞下一女,刚一生下,皇上便封为永寿公主,大家又赶着去道贺,我也少不得派人前去送礼祝贺。 
  有了梁修媛生下公主的热闹衬着,本来就遭到冷落的九华宫变得更冷清了,宫中的太监宫女变得更无精打采,原以为我侍寝后,就会受到更大的恩宠,光耀九华宫,也可以在别的宫女太监们面前扬眉吐气一番。可万没想到我居然在侍寝的时候被送回宫中,白兴头一阵不说,还不知道以后九华宫会受怎样的冷落呢?甚至有可能被降罪,因为主子不争气,他们在别的太监宫女面前觉得矮了一截,连话也不敢高声说了。因此平时也不免流露在言行举止之中,料理宫中之事也日渐疏懒起来,宫中难得有笑声了,宫女太监之间拌嘴之事也时有发生,就连吴东堂也松懈了下来,所幸任盈儿和玉兰两人仍然忠心耿耿地服侍我。 
  时已腊月中浣,将近年关,天气越发冷得彻骨起来。 
  宫中早就忙乱起来,为年事准备,到处一片人仰马翻,各宫着人每个角落彻底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打点赏赐之物,做针线,翻出绫罗绸缎做衣裳,打新首饰,把旧首饰拿出来去炸一炸,光光鲜鲜地过了年。九华宫虽然冷清,年还是要过的,也都忙碌起来,我一应交给任盈儿和吴东堂打点,也不大去管他们如何折腾,自顾自地在暖阁里看书,看得乏了就写字,作画,刺绣,谱些曲子,日子倒也清闲自在。至于浴堂殿之事,我很少去想它,偶尔想起,也就推断皇上与那琵琶或者有些渊源罢了,就丢开手,当然有时也有一个念头浮上来,皇上或许见过娘亲,至少是听说过,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也就不去想了。 
  这日,安化公主来看我,把我那些字画看了一遍,笑道,“娘娘的琵琶很久不弹了吧,横竖反正没事,不如今天教我弹琵琶。” 
  我便命玉兰把琵琶抱过来,解开,教安化公主认弦。她抚着琵琶,凝了一会神,忽然咯咯一笑,道,“我想起来了,父皇书房中曾经有过一把琵琶,跟这个简直一模一样——恐怕是一个作坊里制出来的,怪道那日觉得眼熟呢。” 
  我的心一跳,皇上的乐器自然不会是凡品,绝不可能是在街上的作坊买来的,难道——难道娘亲的琵琶果真是皇上所赐,忽然想起初见的时候,皇上曾经说过我像一个人,不,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娘亲吧,我的心中模模糊糊生出一个念头,自己也不禁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忙丢开。 
  安化公主走后,我不禁对着琵琶陷入了深思。 
  心中乱糟糟地闪过千个念头,如果皇上见过娘亲,又赐娘亲琵琶,这交情一定不浅,危急万分时,娘亲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要,就是舍不下这把琵琶,但又不许我弹琵琶,这里面,一定有个什么缘故,皇上那夜的脸色,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毫不容情地把我遣回九华宫,难道,我愈想愈惊,冷汗不禁涔涔冒了出来,难道——我的心中猛地一亮,难道,我是皇上的亲生女儿! 
  我被这个想法吓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 
  我极力想丢开这个想法,可是这念头愈来愈顽固地在脑子里慢慢清晰起来,如果,我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就完全可以解释那晚在浴堂殿中皇上的举止了。 
  这乱了伦常的事简直把我吓坏了!我是皇上私生的女儿,现在又成了皇上的昭媛!这不容于天理伦常之事居然发生在我身上,命运为何如此一再戏弄于我! 
  接下来的念头更是让我惊跳了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魏王就是我的亲哥哥了! 
  不! 
  我手一推,桌子上的书掉了下来,哗啦一片响声。 
  不,魏王决不能是我亲哥哥! 
  “娘娘!”玉兰闻声进来,看到我的狂乱样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扶住我,“娘娘怎么了?” 
  我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痴痴呆呆地看着那把琵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泪水都弥漫出来。 
  任盈儿。吴东堂。小翠。小倩都跑了进来,看到我如此情形,都唬得面无人色。 
  “快扶娘娘回房歇息着去。”吴东堂道。 
  玉兰和任盈儿赶紧把我扶住,向寝宫走去,小翠小倩留下收拾掉在地上的书籍。 
  我以为我会大病一场,谁知竟然好好的过了一个年,照例换了门神,对联,新油了桃符,四处焕然一新,也跟别的嫔妃一样,到皇后宫中行礼领宴,只是,那些极致的热闹繁华与我一概无关罢了,在麟德殿的皇宫年宴上,也远远地看见了高坐宝座上的皇上,他一眼也没有看我,也许,我在他的回忆中,成了不堪回首的一段,他根本不屑于再看我一眼,因为这事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也决不会认我。我也远远地看到了魏王,他一直注视着我,我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我已经没有权利再看他了。我入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和错误。我本来应该在轻歌曼舞的牡丹亭天籁司中做一个头牌姑娘,迎来送往,韶华不再的时候,做一个教人弹琵琶的老姑娘。 
  九华宫的年,过得冷冷清清的,除了例行的探视,几乎没人上门来,在别的嫔妃眼中,我已经是彻底地失宠了,就像瘟疫一样,对我避之唯恐不及,走在路上也装作没看见,份位低些的实在躲不过去,也只是敷敷衍衍地过来行个潦草的礼,便推说有事走开了,有些嫔妃在皇后面前时不时地来一两句谗言。期间只有皇后娘娘和郭淑妃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安抚了我一下,皇后应该是听了些什么闲话,也并不热心去替我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了,只是淡淡地派人安慰安慰而已。花昭仪和田婕妤特来看了我一次,她们俩倒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对我说了许多话,还说了些宫中之事,我只是无心倾听,勉强敷衍着,安化公主也忙得没有上门,不知道在疯些什么,她虽然算是我的知己,可这些事,我根本不可能对她提及。 
  我让任盈儿给我遣散了一些无心留在九华宫的太监宫女,眼看九华宫已经渐成冷宫,我可不能阻拦他们的前程,我以为吴东堂也会借故离开,不料,他竟然留了下来,这倒令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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