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红楼

三十回 玉钗黛三角角力 贾宝玉飞腿袭人


说那黛玉又跟宝玉闹了矛盾,又流了眼泪。说到又字,这事情的收场结果也自然是一目了然:折腾几下终归合好如初。这有点儿像哲学上的人所说螺旋式上升,感情由此也是可以升华的。黛玉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指向的这号人。所以其实实在可以将一个人要不要面子,作为划分一个人是否成熟的标准:如果他或她要面子则他或她还远未成熟;如果他或她不要面子则他或她已然成熟。宝玉就不太要面子,特别是对女同志,俗语说脸皮厚吃个够,要混得好,这一点切切要牢记在心,海枯石烂一般的。
    宝玉进来的时候,黛玉马上开始新一轮哭了,这哭属于半真半假的性质。说真,是因为黛玉看见宝玉真觉得是惟一亲人;说也假,早不哭晚不哭,宝玉来就哭,看来哭也得哭在刀刃上,黛玉哭多了明白一个道理:当着人哭的效果是比较好的(说到还泪之说,全是浑话,不过是扯蛋)——要说还是人家黛玉,于哭方面,那是奶奶抱孙儿——老手了。不过话说回来,做女人难,做会哭的女人更难,做黛玉这么样会哭的女人真是难上加难。宝玉上来拉了黛玉的袖子道:“你一哭,我觉得全世界都下雨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内部解决好不好,免得让外人看笑话!况且你老这样我一来就哭,不晓得内情的人还以为我长得寒碜呢!——否则整天守一帅哥还哭成那样,道理上都讲不通啊!”黛玉听了这话心里还是高兴的,把自己的地位看成是内人,非常得意。但还得给宝玉施点压力,哭道:“我呆不下去了,我回家!”宝玉笑:“那我也跟你回家。”黛玉说:“那我就死了。”宝玉眨巴了一下眼睛,想了想说:“你死了,我做和尚!”——宝玉终未说:你死了我也死的话。说明他还是把亲情和爱情分得有几分清晰的,身体受之父母,爱情飞走了,做和尚是个惩罚,可命还得留下。饶是如此黛玉还是揪住了宝玉的和尚辫子,她挖苦说:“一派胡言!死一个你就做和尚,你家里亲人一大箩,你有几个身子去做和尚?”宝玉想话又说歪了,一张小脸红涨得厉害,一时间找不到话。好在宝玉平时什么“如何用红字写黑字”、“什么东西越重越上升”之类的脑筋急转弯练得多,脑子就是灵光,他争辩说:“我可以还俗呀,一年还一次。”黛玉听了扑嗤一乐,用指头敲宝玉的脑瓜子:“你真真该死,你难道想一年家里死个把人?”
    宝玉心想你要老这样揪辫子,我可没活路。宝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也哭上了。先哭得有几分假,慢慢的想那些情丝纠缠倒真哭了。黛玉看在眼里,扔一手帕给宝玉,宝玉忙接了手帕,宝玉止住哭:“手帕都拿出来关心我了,这事该结了吧。”黛玉才勉强笑:“结了。”
    冷不防一张俏脸挂在窗口,唬两人一跳。原来是凤姐,受老太太之命监视二人。凤姐拍了手高兴拉两人去见贾母,汇报二人和好了。
    黛玉和好是和好,但只不和宝玉说话儿,一个劲:我们都是木偶人,不能说话不能动。木雕泥塑般杵在贾母身旁。宝玉不能得趣,转头找宝钗说话儿,说来说去宝玉冒一句:“宝姐姐,你的皮肤白得像潘金莲样!又白又胖白胖白胖蛮健康!”宝钗听斯言,不爽。宝玉坏在还解释:“不过只一点不好,就好比吃肥肉,不能吃多了,多了就反而腻了反而要伤人了。”宝钗再有涵养也沉不住气了,当下大怒,沉脸片刻道:“我是像潘金莲,可是没个西门庆!”宝玉觉得有点异样。刚好此时,小丫头靛儿不见了削苹果的刀,她问宝钗:“见我的水果刀了吗?”宝钗指桑骂槐道:“我可不能拿谁谁的刀,人家会以为我想杀武大郎的!”说的靓儿脸儿白。宝玉一旁听了晓得得罪了人。他又转向安慰靓儿:“我说一把水果刀你急个什么啊,你跟一把刀一样见识?”靓儿听了这话拿眼瞪他。宝玉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跟刀比。”靓儿脸青了。宝玉又急道:“我的意思是说,刀是件东西,你不是东西!”靓儿气跑了。宝玉正郁闷着,转眼看见平儿抱条可爱的狗儿进来,宝玉赞一句:“这狗多漂亮,比主人都乖!”平儿气恨恨一扭腰,掉头走了。宝玉掌自己一下,今天撞鬼了,老说棒棒话打人。
    宝玉这边和靓儿平儿折腾不提。那厢黛玉见宝玉奚落了宝钗,心下痛快,她笑眉笑脸上前冲宝钗说:“真的像潘金莲呀?我瞧瞧……”宝钗火腾的上来了,心想你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不虚你!当下冷笑道:“瞧只管瞧。可只一件事我想请教妹妹,不晓得啼笑因缘一戏中,是男的哭得厉害些,还是女的哭得厉害些?”闹黛玉一个大红脸。要不是此时凤姐出面插科打浑,以宝钗如黛玉泪腺一般发达的舌头,今天就要斩杀黛玉在当场!
    黛玉被宝钗夹枪带棍抢白一通,很是懊恼,但说是说不赢别人宝钗的,只好回头唠叨宝玉,宝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夏日正炎炎,蝉声嘶力竭而鸣叫,时间很静,常青藤爬半满的那面墙很是虚伪,而人在灼热的空气中就像一个木偶般呆滞不灵动。宝玉有些怅惘,那天在街上,一个绝世清丽女子误挎了他的臂,后来发现错了,大红了脸小辫一甩,扭头逃了,宝玉好失落的!眼目下,宝玉反剪了手无聊的琢磨到哪玩,先经过凤姐家,没敢进,凤姐有午睡的好习惯,不好打扰她。他又摸到王夫人这厢,丫环金钏儿正跟假寐的王夫人捶腿——可恨旁人何知她假寐!宝玉近前来和金钏儿调情,金钏儿说出:“肉烂在锅里,总是你的”这等话的时候,王夫人再也忍不下了,这场言情剧该收场了!她纵起身来一大嘴巴赏给金钏儿,宝玉这里显示出本能的怯弱来,他小子脚底抹油比短跑运动员都消失得快。王夫人气大了去,命令其妹玉钏儿与另一丫头伊妹儿同去叫其母亲来领回去!金钏儿也是奴性较盛,死活不肯还央求:“我被您贾府剥削了十年了,我出去了没人剥削多无聊呀!”王夫人平时装菩萨装累了今天要装阎罗,抬脚一下将金钏儿踹翻地下,令人拖出。可怜金钏儿被拖出时,兀自痴呆呆的呢喃:“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十年以前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十年之后你认识我、我又认识了你,可难道:真的总有一个人要先走?”——看来金钏儿也是一个歌星扇子。金钏儿这事还没完,先当作悬念放在这里。
    无事人一样的宝玉还在游荡的时候,天突然变下脸,夏日的雨来得真快,宝玉逃到怡红院门口时,身已湿一半。宝玉门外敲门山响,袭人料不到宝玉此时回来,半天才开门,宝玉抬脚一下踹了袭人一肋,口里还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宝玉认清袭人慌了也晚了。袭人丢这么大个人,还只得忍!宝玉表示抱歉:“我头一次踢人,就踢了你了,你看这也没料想是你不是。”袭人勉强笑:“这是我的福分,能捱你这‘处踢’,也是我的造化。”——这袭人也不知今儿怎的了,说话跟贾芸似的。得承认这词可入选最佳拍词奖竞争,可是袭人也该知道,再好再妙的味道优美的词,反复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五而六,六六三十六的炸成老油条也实在会让人吞咽起来无比困难的了。
    直到惹黑夜里,袭人嗳哟一下吐口血来,心里才大恸,觉得天都塌下来,自己今生的幸福倒似要全毁在这一腿上——宝玉你小子是练家子呀,劲够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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