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晚上八点左右。
    楚原乘坐地铁赶往东城，那时三人去揭破“笔仙”秘密的地方。
    怀里抱着一柄一米多长的，沉重的剑，挤在下班高峰的人群中，感觉实在很不好。
    问题不仅仅在于这剑又重又长，而且让楚原看上去像是去cosplay的，更重要的是这柄削金断玉的魔剑，只要在人身上刺出哪怕是最细微的一点伤口，接触到血液，就会立刻致命。万一随便划到了旁边挤来挤去的人群中的某一个身上，那就不是悲剧可以形容的了。
    所以，虽然用布在这柄剑外面严严实实地裹了三层，把它包得像个细长的粽子一样，楚原还是一刻都不敢疏忽。
    因为要做二十多站地铁，楚原一上车又开始犯困，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只得努力找点事情做，便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几天的新闻。
    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就又到了那个神偷怪盗的事件上去了。他本来对这种事情的兴趣并不大，虽然他因为故意偷一些笨重难偷，又不值钱的东西来当做噱头，很受网民的欢迎，人气很高，但是正因为这种把自己当成娱乐明星一样的小偷，楚原反而不想关注。
    但是，自从何芸说道，那个神偷正是在学校里安放炸弹的人，他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人身上。
    从两个多月之前开始出名的人，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看似完全无法偷走的东西……
    ——哈哈，能隐身的话，做到这一点确实不太难。
    偷窃完全不为金钱，只为某种仿佛嘲弄性的娱乐，因此受到人们的欢饮和追捧。在微博上甚至有女生公开向这位其实性别不明的人求婚。
    据说就连警方严密设置的监控录像都拍不出他的身影。他一旦出现，附近的电子设备都会出现某种程度的故障。
    而且他还跟何芸有着不知是什么样的关系。
    楚原反复地看着跟这个人有关的各种新闻，指望能从中找出线索来。
    ——看样子这个人有某种破坏电子设备的能力……或者说是操纵，说不定就跟皮O丘一样……
    “等等！”楚原忽然愣了一下，“操纵电子设备的话……与何芸的能力很相似呢。难不成，这个人是……”
    晚上九点，楚原从地铁里出来，朝那个破旧的古宅走去。那个冒牌的“笔仙”肯定还在那个房间里，但是楚原要找的不是他。
    那一天，那个叫蒋涵的女孩曾经提到，他们玩“笔仙”游戏出了问题，名为孙可的男孩吓坏了，之后就跑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更可怕的事情——或者说不是可怕，而是某种难以相信的，超自然的现象。
    他看到了“天使”。
    那个时候，就连楚原都相信他是因为他被吓坏了，所以出现了幻觉，或者是故意编胡话掩饰自己真正的恐惧。
    后来，他从自家阳台摔了下去，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不过想要康复还要很长的时间。那件事情，一直没有得到解决，楚原等人也将之完全抛在脑后。
    现在想来，所有这些事情似乎都是有一个解释。这个解释竟然可以将全部这些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联系起来，就连楚原自己都没有想到。
    有因必有果。如果何芸没有自作主张去调查那件事，楚原现在也不会发现这其中的联系。可是他为什么忽然对那件事那么感兴趣呢？这依然是一个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
    那个男孩看到的自然不是真正的天使。现在想来，他一定是偶然闯入了那两个“狄俄尼索斯的金杯”结社闯入国内的那两个希腊人，也就是那个在楚原面前演戏，装作是来追杀高洋，其实是与他一伙的人。因为在发动能力的时候，两人的形态会改变，背后长出光辉组成的羽翼，所以看上去像是天使。
    不过，那两个人为什么要在那时发动能力。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在和什么人战斗么？
    楚原感觉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他已经走进了那个废弃的宅子。
    他绕过那个里面困着个假冒笔仙的房子，径直往那天蒋涵所说的，古宅最深处走去。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园林，来到了看上去是一排厢房的地方。
    在这里面，有一间房间是亮着灯的。
    楚原眯起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柄仍然被布条重重包裹着的魔剑。
    他一步步走了进去。但是，在他走进那间房的时候，房门就自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梳着马尾辫，看起来有些娃娃脸的女孩子。
    她平静地看着楚原，完全没有惊讶，看来是把楚原当成了某个不小心闯入这里的人。
    但是楚原却没法把她只当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女生。本来他以为会在这里看到那两个希腊人，却没有想到竟是这个人。
    但是，毫无疑问，她跟那两人也有关系。
    两个人沉默着对峙了几秒钟。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楚原心中犹豫了一瞬间，是不是要直接将那魔剑抽出来，先下手为强。
    他的手几乎都要下意识地动了。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出手，身子也没有动。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是谁，所以也不会知道，如果那一刻他真的抽出了魔剑，他未来的人生将会改变多少。他所经历的，他所选择的事情将会有怎样戏剧性的改变。他的结局将会成为什么样。
    他全都不知道。
    人生就是这样。在当时看起来似乎微不足道的选择，过后却发现是决定一生的关键。这是多么讽刺，又多么悲哀的事情！
    沉默许久，楚原试着先开口道：“你是……”
    女孩没有回答楚原的问题，而是一直盯着他的右手道：“看样子你拿着武器。”
    楚原也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道：“只是一把剑而已。不过这把剑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真的？”
    楚原笑道：“嘛……虽然犹豫了一下，不过至少就目前为止是真的。”
    女孩也忍不住笑了，说道：“看来你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找我。”
    楚原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竟然握着几根那种在学校里看到的，手指大小的希腊火炸弹。他不由得心中一寒。
    ——果然这个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楚原收起了笑容，缓缓道：“虽然不是为了找你，但是大概是为了你手上的东西。”
    女孩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道：“这个？”
    “有人正在试图用这种东西，袭击我的学校。”
    女孩的表情在这一刹那出现了波动，沉默了片刻。看起来她是知道真相的。
    楚原观察着女孩的表情道：“不过我现在关心的也不是这东西本身，而是它的制作者。大概是两个外国人吧……”
    女孩笑道：“你找他们的话，那两个人呢，已经不在这里了。”
    连现在一副如临大敌状态的楚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笑起来很好看。
    “或许你碰巧知道他们两个去了哪里？”
    楚原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没有想过身为敌人的对方告诉自己人的去向。但是，出人意料的，女孩竟然犹豫了片刻。
    在这一刻，对于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这一点，楚原是完全没有主意。
    女孩沉吟着：“告诉你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楚原立刻激动道：“去，去了什么地方？”
    女孩露出一副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表情道：“在石景山有一家疗养院……”
    她还没说完，楚原立刻就明白了。或者说，他立刻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因为这本来就是最简单不过的真相。
    对方的目的是伊莲娜。被称作“原型”，有可能成为神的十四岁希腊女孩。在之前的危险中被解救出来，现在正在疗养院中接受一系列检查，并且受到委员会的保护。
    没错，目标就是这个人。
    那两个希腊人所在的巫术结社，根据陆言所说，其目的是“复兴古代希腊诸神崇拜”，那么作为夜之神原型的伊莲娜，自然是他们追求的目标。
    她也是为数不多的，由委员会直接派人保护的对象之一。所以，如果委员会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的话，那么对她的保护自然就要有漏洞。
    难道他们也想降临出真正的神明么？
    楚原已经无暇思考了。现在他必须立刻赶过去，那些人说不定已经开始行动了。
    “谢谢！”楚原对女孩道，“不论你是什么人，能告诉我这件事真的是太感谢了。”
    女孩似乎也愣了一下，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被感谢。
    “你……你要一个人去？”
    楚原道：“没错。”
    “你疯了？”
    楚原无暇应答，直接拔腿朝外面跑了出去。
    女孩沉默片刻，随即在楚原身后大声道：“那两个人都会某种催眠术，可以操纵对方的身体行动，你要小心！”
    楚原一面跑一面喊道：“多谢提醒！”
    看着眼前这个人离去的背影，女孩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要是你能稍微阻挠下那个人的计划，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