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大约11点的时候，楚原坐出租车到了那个据说伊莲娜所在的疗养院。
    来之前本来以为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供病人或是老人病后康复的地方，但是到了这里才发现不对劲。
    疗养院所在的地方，周围全都是荒地，只有这一栋看起来有些破败的楼和一个院子，孤零零地伫立在这里，要不是里面还亮着灯，简直要让人以为这里已完全废弃。
    即便如此，这座疗养院本身看上去也几乎没有人气的样子。除了门口姑且还算是在站岗的两个保安外，简直看不到什么人。
    ——为什么委员会要把伊莲娜安排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
    楚原紧紧握着手中的魔剑，走进了大门。虽然保安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下他的来意，但是楚原仅仅回答道“探望病人”，甚至没有说出对象的名字就被放进去了。
    楚原带着满腹狐疑走进了这座四层高，占地面积算是相当大的楼里面。看起来好像还是在营业的样子，里面的灯光也算明亮，不过不论是在前台的人员还是应该会出现的护士之类的数量，都少得可怜，不论怎样都给人一种快要倒闭的感觉。
    楚原向前台的人说出自己要找的人，对方很快就找到了她所在的房间，是在三层。趁着这个机会，楚原装作无意地探过头去看了下对方所查询的名册，立刻就发现，整个疗养院，现在还住在里面的人，大概还不超过十个。也就是说，这里面绝大多数病房都是空的。
    这更加深了楚原的怀疑。
    更加令人担忧的是，当他沿着楼道伊莲娜所在的病房走时，沿路上看到好几个穿着黑色风衣，表情严肃，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探望病人的人。楚原走过的时候，这些人在他旁边一直警觉地盯着他看，让他感觉非常诡异。
    ——不论如何，应该快点找到伊莲娜。
    这样想的楚原，连忙加快了脚步，变为跑步的状态朝三层而去。
    他很快找到了前台的护士所说的那个病房，三层3102。但是，门口也没有写伊莲娜的名字。
    楚原试着从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一眼，就在这时听到有人在一旁低声喊道：“你是什么人？”
    楚原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条件反射性地握紧了手里的魔剑，结果看到的确实一个中年的大妈护士。
    护士一脸狐疑地看着表情非常不自然的楚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这么晚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楚原慢慢松了口气，指了指身旁的病房道：“我是来看这个病人的。”
    护士立刻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啊，是嘛，又是来看她的啊。真是，来探望她的人还真多呢，不就是个外国人嘛。”
    楚原立刻警觉起来：“来探望她的人……很多么？”
    护士却已完全完全自顾自地开始发着牢骚：“不过也是啊，是个外国人又长得挺漂亮，受欢迎也很正常嘛。”
    “她……身体有什么异常么？”
    “……不过这种人回来我们这种地方还真是不可理喻呢，明明应该去更高级的疗养院吧……啊，你说什么？身体？没问题！那个女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楚原点了点头，急于想拜托这个废话超多的护士，边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所以说，人和人就是不同命，明明都是……哎，你这就进去啊，病人可睡着了！”
    已经把门打开一半的楚原又停下，犹豫了片刻道：“我就是进去看看，不会吵醒她的。”
    说着他就立刻闪身走了进去，把那个护士挡在门外。
    护士朝里面看了两眼，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便离开了。
    楚原这才转过身去，环顾了一下这个基本上很简陋的病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伊莲娜。她盖着被子，头全都埋在枕头里，黑色的卷发散开着，果然是睡着了。
    他在病床前站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决定到门口去守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他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惊呼。
    楚原连忙回头，看到伊莲娜已经坐了起来，一脸惊愕的样子。
    “！#%#￥……￥&……！@￥”她激动之下说了一堆楚原没听懂的话。
    楚原以为是吓到了伊莲娜，慌忙之中手舞足蹈地解释着：“啊，不……其实我是来……”
    “是你？”这一次她用的是英文，楚原听懂了。
    “啊……？”
    “你是那时候……”伊莲娜先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后变得兴奋起来，两只手用力地拍着被子。
    “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上次是你救了我啊！”
    楚原立刻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成就感。
    “你……是来特意看我的？”
    楚原愣了一下，本来想对她只说，现在她正处于极端的危险中，但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没说出来。
    只是点了点头道：“嗯。我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啊啊……太好了！！！”伊莲娜忽然从床上跳起来，两步就扑到了楚原怀里，把楚原吓了一跳。
    “真的是……太好了……”她把头用力地埋在楚原胸前，两只手也紧紧地缠在他背上，虽然全身都在用力，可是却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精神在这一瞬间已完全放松，就像在睡前是用力搂抱着自己的玩偶的女孩一样。
    只是她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轻。
    本来还有一丝挣脱企图的楚原，现在也不忍这样做了，只得伸出手，僵硬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太好了……太好了……”伊莲娜这样反反复复地说着。
    楚原也忍不住感到奇怪了：问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伊莲娜抬起头，楚原这才发现她的表情已变得泫然欲泣。
    “发生了……什么事……”
    伊莲娜紧咬的牙关忽然放松，然后“哇”地哭了出来。
    楚原只得继续努力安慰着她。
    她断断续续地哭了好久，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因为体力耗尽的缘故，慢慢平息下来。楚原将她重新抱回床上，她坐在上面，又缓了一会，才能慢慢地将过去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
    原来，她自从上次被救出之后，就来到了这里。表面上是进行例行的身体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实际上，她就被囚禁在了这里。
    这个疗养院虽然看上去还在运营，但是里面几乎完全没有人，白天就十分荒凉，晚上更是如同空旷的鬼屋一样。每天只有几个连语言都不通的护士在照料她，给她做饭，但是同时，也限制着她的自由。每天的绝大部分时间只能在病房中一个人孤独度过，想要到外面的话，随时要有护士跟随，名义上是防止她出现什么意外，实际上是在寸步不离地监视着她。即便是去到外面的花园里散步，也需要征求护士的同意。
    她也曾试图联系自己的父亲，但是不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她还想逃跑，有一天晚上想趁着护士都睡觉的时候跑出去，但是却被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虽然护士们并没有怪罪她，但是从此以后，对她的监视就变得更加严格。
    更加糟糕的是，从上周开始，就有奇怪的陌生人来造访。名义上是探望，实际上，她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那些人一来就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有时候是故意想哄她开心，有时候则是在故意激怒她，看她的反应。有时候甚至拽着她的胳膊，仿佛想要掳走她一样，但是过一会却又放手，向她道歉。
    她实在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她只觉得害怕。她仿佛已被遗弃在这里，没有人管，如同实验室里的仓鼠一样，只是每天被供养着，然后让那些奇怪的人在她身上做奇怪的实验。
    一直在做噩梦，每晚都在做噩梦，但是醒来以后，却发现现实反而更加接近梦魇。
    楚原的脸色变了。她无法理解在这个女孩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忍受。
    “委员会……不，陆言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他忍不住低声吼道。
    他立刻掏出手机，准备直接向陆言质问。
    拨通了电话之后，那边很快就有人接。
    “陆言！！！”
    那边显然愣了两秒钟，才答道：“是楚原吗？”
    “混蛋！你究竟在干什么？对那个女孩？！！”
    “女孩？你是说伊莲娜吗？”
    “你在虐待她吧？欺骗我们说在看护，其实是虐待对吧？为什么？”
    那边的陆言却仿佛已经料到了楚原的反应一样叹道：“果然是这件事呢。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呢……”
    “无可奈何？你什么意思？”
    “因为她现在，十分危险呢。”
    “想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危险？”
    “你忘了她是‘原型’了么？”
    “啊……”楚原忽然愣住了，忍不住转头看了伊莲娜一眼。她看上去也被楚原刚才的大喊大叫吓坏了。
    那边的陆言叹道：“现在的她，十分不稳定呢，因为上次的仪式的缘故，随时有可能会因为神格的显现而暴走，所以说，为了她自己，还有别人的安全，我才不得不把她关到那种地方的，真是抱歉呢。”
    “啊……”
    “楚原？”
    楚原立刻又为刚才的冲动而感到后悔“是……这样……可是，那些派来故意对她做各种各样奇怪实验，试探她反应的人呢？”
    “什么人？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派什么人去啊？”
    “就是那群穿着黑风衣的……”楚原忽然闭嘴了了。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因为，外面已经传来了那种皮鞋踏在地板上急促的脚步声。
    那些人如果与陆言无关，就必定是高洋的人了。他想必是要掳走伊莲娜，但是又害怕她真的显现出神格，所以就找人不停试探，看看形势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现在，毫无疑问，他们已经决定要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