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夏玲一个人站在一座高楼的最顶层。从这里望过去，半座北京市的夜景都能尽收眼底。
    在她的身前，站着一个红发的男人。他的身材高大，也很英俊，不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个很受欢迎的男人。
    他当然也有很多个女人。但是那些女人却绝不会知道，他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卫子羽。在“长生谱”上排行第十五的，高手中的高手，而且计智深沉，心狠手辣。
    他统领着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执行各种各样的秘密任务，为一个更加秘密的组织服务。夏玲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并且已经成功执行了好几次任务。
    但是这并不意味她真的喜欢这个职业。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不论如何都不会喜欢杀手这种事业的。
    可是她无从选择。
    她加入这个组织是为了复仇。作为赫钦族仅剩的族人，仅剩下名义的族长，她一定要为她的族人和她的母亲报仇。
    她的母亲和其他最后的族人，是在那一次降神仪式中，被“委员会”带来的人，还有楚原，南宫夜，沈燕羽这三个人杀死的。但是在那之前，真正导致这个早已被人遗忘的民族走向灭亡了，则是另一个人。
    就是她眼前的这个人。
    在年初的时候，他孤身一人杀入赫钦族隐秘的聚集地，打败并杀死了他们几乎所有的高手，然后从那时的族长手里抢走了赫钦族重要的圣物。
    在那之后，发誓要复仇的夏姬才赌上整个民族的代价，试图召唤神鸟哈马尼库，导致了最后的灭亡。
    所以最终的最终，那个最应该死的仇人，就在她面前。
    可是她却没法动手。因为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了，她站在他身边时，甚至连应该如何出手对付他都不知道。
    就像是现在，卫子羽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她面前，看起来毫无防备，而且也看不见她在后面能有什么举动。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完全没有偷袭成功的信心。只要站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之所以加入这个杀手组织，就是为了能够接近他，寻找他的弱点，才能有机会下手。可是知道现在，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为她的仇人成功执行了好几次任务。
    ——究竟应该……怎么办……
    夏玲握紧了拳头，可是却连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卫子羽还不知道她知道他是她的仇人的事情，因为在那个时候，夏玲并没有和族人们在一起。在那以后，她就寄住在别人家，所有有关赫钦族的消息，都是卫子羽的人传递给她的。
    她之所以知道真相，是通过某种秘密的渠道。
    卫子羽忽然说道：“我听说在之前的战斗力，有人使用了你们一族的秘宝。”
    夏玲道：“我知道。”
    他说的是在于那个拥有“伪神”力量的魔法师战斗时，楚原最后使用魔剑杀死了对手。这件事当然为卫子羽所知，于是夏玲也知道了。
    夏玲作出愤怒的样子道：“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楚原。他击败了我妈妈，还有那两位尊者，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拿到了他们使用的武器。”
    这份愤怒也并不完全是装的。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那个时候，在那个废弃的古宅里遇见的少年，就是楚原。那个时候，他的手里就拿着那柄被布条严严实实包裹着的魔剑。只不过，那时的她没有认出来而已。
    如果她那时认出来了，现在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她从楚原手里抢来魔剑，是不是就有机会杀死眼前的这个人了？
    她只恨自己那时疏忽了。
    卫子羽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楚原有没有可能也知道你们一族的藏宝之地？”
    夏玲条件反射性地回答道：“为什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难道你觉得我的族人会在临死前把这个最重大的秘密告诉敌人？”
    卫子羽道：“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因为如果那个时候不说的话，那个秘密的藏宝处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你也不会知道。说出来的话，即便是对敌人说出来，也增大了被你找到的希望。”
    她愣了愣，不得不服承认卫子羽的逻辑虽然奇怪，但是并不是没有道理。
    卫子羽接着道：“何况，他们也并不是真正的敌人。你的母亲知道自己做的是错误的事情，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成功的，所以对于那些前来阻止她的人，怀有什么样的情感，也说不清楚。”
    夏玲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见是？”
    卫子羽道：“我的意见是，你去试试看。”
    “试试看？”
    “嗯，不必抱什么希望，试试看，看看能不能从那些人嘴里套出有用的话来。就算没有成果了也无所谓。”
    夏玲道：“是。”
    这个计划，老实说，算是合她的意。既然杀不了这个最重要的仇人，先把其他人杀掉，在某种程度上也没有错。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下手。
    ——我是不是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潜意识中，她很明显在期待着什么：楚原和那个名叫幻研社的社团，是卫子羽的敌人。这个不起眼的组织，却在某种程度上有着惊人的力量。之前的那件事，他们就成功给了卫子羽一定程度的打击，让他受了锉。
    因为那些人都是学生，而且和“委员会”有很密切的关系，所以即便是卫子羽也不方便直接向他们动手。所以他才想旁敲侧击，借她的手除掉他们。这一点，夏玲非常明白。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不要做这柄杀人的刀。
    如果能留下他们，是不是有一天能够帮到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他们能够扳倒这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卫子羽，让她有机会复仇呢？
    虽然理智上她也知道这种事情的几率实在太小，可是仍是忍不住期待这种几乎奇迹一样的事。
    因为她本人的希望实在太渺茫了，渺茫到几乎只能期待奇迹。
    一个人的复仇之路，实在太艰难，太孤独，不论是哪一点，都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能承受得了的。
    所以她太希望能有个人出现，帮助她，支持她，站在她身边。但是，这已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已是赫钦族最后的族人。她的仇，只有她自己知道，也知道她自己能报。那个本来一直在她身边，虽然总是要求她做这做那，但是终归对她很好的“叔叔”也已经死了。
    她已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前方的路在那里，她根本看不见，只能一步步摸索着走。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方，那就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了。
    夏玲对卫子羽道：“是，我会去的。”
    卫子羽笑道：“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他肯定也在觊觎着我们的宝藏。
    卫子羽笑道：“吃饭去么？都已经这么晚了。”
    夏玲摇了摇头道：“不了，我现在不饿，而且我也不怎么吃晚饭。”
    “哈哈，你倒真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他大笑着从楼梯走下了楼，只剩下夏玲一个人还在原地。
    她当然知道他在引诱她，但是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接受这种引诱。
    ——如果能够比现在更加接近他，是不是就有更大的几率寻找到合适的机会，杀死他呢？
    这种事情，他实在不愿意去想。她的仇恨很深，但是她却没有勇气为了复仇而奉献一切。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或许天生就不适合于复仇这种事情，但是她这一生或许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想……有个人来帮我啊……
    她忽然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整个人都很累，特别累，而且很想哭。
    她紧握住拳头，阻止自己流下眼泪。缓缓地，沿着黑暗的过道走下楼梯。
    她已下定决心，先去对付那个叫楚原的人。如果能够从他嘴里真的得到赫钦族宝藏的下落，事情都会变得不同的。
    ——是的！这是我最大的希望了。
    赫钦族的宝藏，据说不仅藏有很多金银珠宝，而且还有不少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威力巨大的秘宝。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如果能拿到那些宝藏，她的复仇之路一定会变得轻松一些吧。
    一想到这里，她又或多或少得到了一点勇气。
    都市的夜景很好看。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极了。霓虹灯闪烁，将视线变成某种朦胧而美轮美奂的光影组合。
    走在街道上的夏玲，却仿佛是隐身的。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注意别人。作为一个杀手，本来就应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到这时才感到，自己其实是很饿的，应该去找点东西吃。
    她决定现在直奔楚原所在的那个学校。就连身份她都已经想好了：想要考取研究生的外地考生，在附近找房子住。她和楚原有一面之缘，加上这个理由，应该有很多机会能够拉近两人的关系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自己也觉得这个临时想出来的借口相当完美。
    心情逐渐变好的夏玲，朝地铁站走去。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临时找的借口只是看上去完美，其实有着致命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