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12月5日。
    已经到了冬天。前两天一阵寒流吹过，白天的气温已经骤降至零下。今天则是下了场雨，寒意伴着湿气，简直要刺到人的骨头里去。
    刚刚上完白天的课的楚原，已经回到家里，对着电脑发呆。南宫夜则在旁边的床上坐着。
    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有时间做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开始。
    在那个时候，南宫夜去见那个被称作“木偶”的人时，他提醒南宫夜，想要发掘真相，可以从“优尼孔研究所”这个线索找起。
    这看上去是个非常好入手的线索，但是真的查了才发现，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楚原在网上搜索了很久，却根本找不到这个单位的任何信息。
    换句话说，他根本查不到这个“优尼孔研究所”。
    “你会不会记错名字了？”
    南宫夜瞪了楚原一眼道：“我还不至于犯这种脑残错误。”
    “嗯嗯……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南宫夜道：“难道那个人骗我？”
    “他想骗你也不用找这种一分钟就会被识破的谎话吧。”
    楚原又想了想道：“‘优尼孔’……应该是独角兽的意思吧。搜索一下‘独角兽研究所’呢？”
    他重新改变关键词搜索，但是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任何线索。
    南宫夜已经开始无聊地翻楚原房间里的柜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楚原沉吟道：“那个人给的线索，大概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或许我们还没有理解他的提示的关键在哪里……如果说要按照名字找一样东西，那么对于咱们来说，最可信的就是从网上搜索了。可是网上搜不到的话……会不会他是想暗示什么其他的途径来寻找这个地方呢……啊啊不要乱翻那个柜子啊！！！”
    “为什么？”
    楚原小声道：“……因为里面有非礼勿视的藏品……”
    南宫夜斜眼看了一眼楚原道：“你那种下流的癖好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啊呜……”
    南宫夜道：“你继续想这个问题吧。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大概不适合我。”
    “切……明明考试的时候那么厉害……”
    “那种事情不用动脑子。”
    “快给全世界拼死拼活也考不出好成绩的学渣们道歉！”
    伤愈之后的南宫夜，就楚原这边单方面感觉，性格似乎还是朝好的方面前进了。至少现在她单独和楚原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面无表情而且不说话了。正常的聊天都没问题，不会单方面冷场，有时候甚至还会说点俏皮话（自己认为的）。总而言之，这家伙至少没有交流障碍，只不过是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罢了。
    “啊，找到了一本相册！”
    “我还是继续想别的事情吧……”楚原哀叹道，“会不会本来真的不存在那个研究所，那个人给的提示，不过是一种暗喻，隐喻，指代别的东西呢？”
    “你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嘛。”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很可恶么？”
    南宫夜拿出的那本相册，是楚原一直放在衣柜里的，里面的照片全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前，全家人的各种合影——全家人的意思，就是楚原的父母，楚原，还有他的妹妹。
    楚原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相册了。在进入幻研社之前的那些装作无事发生的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他一直将这相册藏在衣柜的最深处，因为他不愿意回忆起自己“还有个妹妹”的事实。
    但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渐渐地就变得再也不愿意欺骗自己了。
    后来他虽然翻看过几次这相册，但是记忆已经过于久远，他甚至不记得很多和妹妹在一起发生的，记录在照片中的事情了。这事实更加刺痛他的负罪感。
    他不愿意做一个对感情健忘的人。
    南宫夜本来快速翻页浏览着的手，也逐渐变慢下来。那上面有不少楚原和妹妹的合影，那种无忧无虑的幸福感与现实的落差也同样刺痛着她。这相册里的照片不论对本人还是与之相关的人，都包含着过于沉重的感情。
    两个人都是曾经有着幸福家庭的孩子，但是又因为同样的事情被摧毁了那种幸福。或者正是因为在这方面过于相似，两人才会在一起。
    但是，两个人之间还有些微的差异。对于南宫夜而言，她的父母早已去世，她追寻真相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给她的父母一个交代。但是楚原却还有一丝希望。那个告诉南宫夜，还有找到楚原妹妹的可能性。
    但是这些微的希望带来的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反而是更大的痛苦？
    “啊，发现你妈妈了。那个时候还好年轻啊。”
    “嗯，我妈比我爸年级上小不少呢。”
    “这个是你爸？……唔，看起来你和他一点都不像。”
    “不要说的好像我们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家庭悲剧一样！”
    从照片上看，楚原的父亲是个大块头。不仅高，而且壮，面部棱角分明，看上去简直像个打职业拳击的。他的妈妈虽然已经有一米七的个头，但是在爸爸身边还是小鸟依人的样子。
    与之相对的，楚原既不高也不壮，身体比较瘦，而且脸部的线条也要圆滑很多，看起来确实和他的父亲不怎么像。
    “嘛，要怪就怪该死的基因突变吧。”
    “你到底想出来那个提示了没有？”
    “没有。”
    “哼哼，原来你的脑子也不比我好多少嘛……咦？”
    “你居然嘲讽我，明明是你……”
    “楚原！”南宫夜以命令般的口吻打断了楚原的话，吓了楚原一大跳。
    “怎……怎么？”
    南宫夜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极为严肃阴沉，目光直直盯着相册的一页。
    “到底怎么了？”
    “你看这个。”南宫夜把相册交给楚原。
    楚原皱着眉头拿过来，立刻找到南宫夜用手指着的那张照片。
    这是张很老的照片，相片已经发黄了。上面写的日期是：1993年5月29日。也就是说，这照片拍摄的时候，楚原还没有出生。
    照片上是他的父亲，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男人站在一起。那时他的父亲也很年轻，照着那时的流行风尚，留着长发，穿着皮夹克，像个摇滚巨星的样子，年龄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这并不是照片的重点。真正的重点是，这些人站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工厂的大门前。在他们身后的大理石墙上，用金字工工整整地写着“优尼孔研究所”六个大字。
    楚原感到胸口仿佛被人用力踢了一脚，头也开始晕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夜盯着楚原，问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冷汗已经从楚原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是……他是博士，生物学博士。我记得他生前是做制药的，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他在什么单位工作。”
    南宫夜瞪大了眼睛，看得出她也很害怕。既兴奋又害怕。她忽然抓住楚原的肩膀道：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工作吗？”
    楚原摇着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在郊区……”
    楚原忽然觉得很冷，心很虚。可是他究竟在害怕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可以问我妈。她应该是知道的！”
    “快，快问！”
    楚原连忙拿起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南宫夜就在凑在他脸前，盯着他战战兢兢地问出那个问题，然后就听到楚原不停地说“是”，“我知道”，“嗯”“我很好”之类的话，直到挂上电话。
    “怎么样？”
    “她说……她也不知道……”
    南宫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楚原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冷静一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找到这个研究所的。我妈说她和我爸结婚以后，我爸就不在那里工作了。”
    “这……”
    楚原伸手按在南宫夜的肩上，直视她的眼睛道：“我一定会找出来的，请你相信我。”
    南宫夜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对不起……”
    “啊？”楚原愣了一下。印象中，这好像是南宫夜第一次向人道歉。
    “我太不冷静了。”
    楚原叹道：“其实我更加不冷静。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跟我爸有关系……”
    “也许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个线索而已。”
    楚原道：“不管有没有关系，我们都会查出真相的。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向你隐瞒的……不，不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向你隐瞒的。”
    “我明白……可是现在怎么办？”
    楚原想了想道：“我要去找那个‘木偶’。”
    “木偶？可是，咱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找他？而且他说过只有他来找咱们，咱们是不能主动找他的。”
    “没这种事！那个人像那咱们当枪使，他想的太美了！”
    “那……怎么去找他？”
    楚原想了想，问道：“你上次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是在回龙观的一个廉租房区里面，有好多平房的地方。”
    “嗯，先到那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