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楚原来到学校门口时，南宫夜已经等了一会了。不过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也没有道歉，因为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刚才与柳晓霜的对话。
    ——如果犯了错误的人诚心诚意地忏悔，能不能得到原谅？
    这其中究竟暗示了什么？
    他又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楚原……”
    ——柳晓霜又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也是曾经的受害者么？
    “楚原？”
    ——还是说她有着别的身份……
    “……啊啊啊什，什么事？”
    正在低头沉思的楚原忽然被南宫夜抓住两只胳膊用力摇晃起来。
    南宫夜道：“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发呆。”
    “是，是嘛？啊啊，现在没事了，咱们走吧。”
    楚原无视了南宫夜要求解释的情绪，如同逃跑一般直接拽着她就往地铁口走。南宫夜却也没有再追问。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两人就到了上一次南宫夜与那个木偶约定的地方。这里是一排排的平方紧密地堆在一起，中间只有很狭窄的道路供认通行。时间已经黄昏，路边上有不少人蹲在家门口洗菜，洗衣服，抽烟聊天之类的。
    楚原看着眼前夜色中的繁忙景象，不禁问道：“为什么那个人会要你跑来这么远的地方？”
    南宫夜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只是随便找的。”
    楚原摇了摇头，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进去吧。”
    两人走进这片平板房中间，穿梭在繁忙却贫穷的人群中间。拐了几个弯以后，就到了南宫夜上次到的那个房间前。
    “你上次就站在这里？”
    南宫夜点了点头。两个人走进去，楚原发现这大概是间仓库之类的房间，里面堆满了附近人家的东西，譬如旧电风扇，用不了的冰箱，小孩子玩的脚踏车之类。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
    楚原转过头去，就看到上次南宫夜面对的那面墙壁。隔壁就是那个自称“木偶”的人，虽然只隔了一面墙，却看不到。
    他正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忽然从外面传来一个怀疑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
    楚原回过头去，发现有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大妈，手里还拿着个饭盒，像看小偷一样盯着楚原和南宫夜两人。
    楚原面不改色地说道：“找人。”
    “找人？”大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两个人，撇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意思是“我们这也有你要找的人？”
    当然，她嘴上说的是“找什么人？”
    楚原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没有说话。这是经过考虑之后的反应，因为要说话的话，他也想不出来应该编个要找什么人的谎话，这样用动作代替语言反倒可以对方以为自己是“懒得解释”。
    但是那个大妈依然露出了更加怀疑的眼神，盯着两人道：“那里？那个地方从去年开始就没人住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快点说！”
    楚原现在真想给这个烦人的中年妇女脸上来一拳。但是他既然编了这套谎话，就得演戏到底。
    所以他立刻作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伸手一指身后的南宫夜道：“不可能！那个该死的男的每天都给我妹妹打电话，昨天晚上要分手的时候也是！他说他住在这个地方！”
    南宫夜愣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立刻变得僵硬。很显然她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谎话全无好感。
    不过那个大妈的表情却变了，歪着头更加打量了站在楚原身边看起来的确心情不太好的美少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你要找的是个男人？”
    楚原装作没好气地回答道：“废话！”
    在这个中年妇女的心中，对于这两人的怀疑已经迅速被“被无良男甩掉的可怜女孩子”这种剧本的好奇心挤到了脑子外面。很显然这种整天基本无所事事的中年女人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这类八卦了。
    “我说，这妹子八成是碰上骗子了啊。”中年妇女立刻作出一副经验丰富的人生导师样子教导道，“妹子你也太不小心了，什么男人的话你也信哟，那可都是骗人的。那些个钓姑娘的小白脸，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他说他住在这里，你就……”
    南宫夜嘴角的肌肉抽动着，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一脚把这个女人踹翻在地。
    楚原连忙决定结束他的谎话，大声道：“不论怎样，我们一定要确认一下。”
    说罢他就拽着南宫夜的手往隔壁的那个房间闯进去。
    大妈对这两人的兴趣却还没结束，在后面跟着问道：“哎呀，你真是他妹妹吗，还是说……”
    楚原不得不用最大的力气攥住南宫夜的手，才能防止身后的大妈变成三级残废。
    南宫夜赌气似的一脚踹开房门，吓了身后大妈一大跳。随后两人闯进了房间。
    只是个和周围其他平房一样的房子。不大，大概不超过二十平米，只有一间卧室，一个小厅，一个卫生间，没有厨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里面只有些不用了的破旧家具，丝毫不像是最近有人居住的样子。
    “真的没有人住……”南宫夜显得有些沮丧。
    楚原环顾四周，仔细地观察着，指望着能看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一个声音隔着墙传了过来。
    “我说过你们两个不该来主动找我的！”这个声音听起来相当不满。
    “木偶？”
    “哼，是我！”
    楚原冷笑道：“你倒真是神出鬼没。我们还没找到你，你自己就跑出来了。”
    木偶冷冷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们合作了？”
    楚原道：“你在跟我们合作？你只不过想单纯利用我们罢了。”
    “利用你们？难道我告诉你们的那些消息都不值钱了？”
    “至少不值得我们为之拼命。说是给我们透露消息，其实却没什么有用的。”
    “哦？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就没有必要合作下去了。你们可以走了。”
    楚原冷冷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只要三秒钟就可以立刻见到你。”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有个问题要问你。”
    “哈哈。你见到我又如何？我只不过是个木偶而已，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原缓缓道：“你就站在对面那个仓库里。不过外面那个烦人的大妈却没有来烦你，说明他认识你。也就是说，你其实就住在这里。”
    木偶愣了一下，道：“那又怎么样？”
    “像你这种人，大概是不需要住在这种穷人才住的地方的。你之所以在这里，大概是因为你那个上司，或者说你效力的那个组织也在附近。”
    那人不说话了。
    楚原走到破烂的窗户前，越过这些低矮的平方朝远方看去。在落日的位置前方，有一座黑色的高楼突兀地耸立在这一大片平房的后面，仿佛凝视着周围的大地，就像是在电影“2001太空漫游”里出现的黑石一般。
    “就在那座楼里面么？”
    男人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犹豫。过了大约两分钟才不情愿地缓缓道：“你究竟想问什么问题？”
    “优尼孔研究所。你知道我爸爸就在这个研究所工作，对不对？”
    “差不多吧。”
    “这个研究所，究竟是做什么的？”
    木偶发出一阵非常难听的，嘲讽一般的笑容，道：“大概你误会了。这个研究所做的可是合法的研究哦。优尼孔研究所的主要领域是制药。”
    “制药？”
    “没错。不过你知道他们研发的是什么药物么？”
    楚原没有回答，等着他直接说出答案。
    “是神经类药物。具体而言就是用来治疗那些精神分裂，狂躁型抑郁症，疯子，神经病，偏执狂的那些特效药的。”
    楚原皱了皱眉。他以前从来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研究这个东西的。
    “你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木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不过，这个研究所在93年7月关门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给那些神经病研究药物，临床试验是不可缺少的。”
    “那又怎么样？”
    “所以这个研究所，在当时管理着一个建在郊区的，巨大的疯人院。”
    “什……”楚原顿时感到体内一股凉意涌起。
    “……这个研究所关门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对疯人院里的病人进行不人道的实验，导致病人死亡。”
    楚原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呢？”
    木偶笑道：“没有然后了。剩下的事情，我就算在这里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最好的选择是由你们两个自己去发现真相。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就是那家疯人院所在的位置。”
    楚原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了不适的反应。他实在不想跟疯人院这种地方打交道。
    那个人笑道：“地址就放在我这里的桌子上了。”
    随后隔壁就没了声音。
    等楚原反应过来，冲到隔壁那个仓库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凌乱的皮鞋脚印，证明刚才有人在这里。
    楚原拿起桌子上的纸条，上面果然有一个地址。
    楚原看了看南宫夜。两人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