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三个人在村子里装作悠闲地绕着圈子，同时伺机观察着周围。他们立刻发现，这个村子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样宁静平和：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附近都有些老头老太太或在明处或在暗处地盯着，随时提防着他们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
    走到一个谷仓的拐角，趁着视线被建筑阻挡的空当，三个人好像商量好了一样，迅速折向其他的方向快速奔跑，一转眼就跑到了村子外面浓密的树林里。
    走到没人的地方，沈燕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刚才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咱们往这边跑的时候，有两个老头想追过来。那两个人的动作。”
    沈燕羽说着模仿了一下那种僵硬，滑稽的，在四肢关节不活动的情况下跑动的姿势。
    楚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学的真像。”
    “笨蛋，现在不是让你看娱乐模仿秀的时间，我是在提醒你，这里的人都很奇怪。”
    楚原收起了笑容道：“我知道。”
    沈燕羽从树林里眺望着村庄，说道：“我今天一到这里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楚原皱起眉思考了一阵，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他们听到不远处好像响起了吵架的声音。三个人弯下腰慢慢重新靠近村子，看到有好几个人正围着那个留他们借宿的小老头，正在争执着什么。
    “你为什么让他们留下来？”出声质问的是一个非常瘦，声音也很尖的老太太。
    小老头似乎也有点害怕，但还是说：“我看他们都不是坏人，而且那个时候也不早了，总不能让他们赶夜路回去吧？”
    “老天啊！你还真是个好心人。可是现在呢？那几个人去哪里了？”
    “不……不知道……”
    老太太更加咄咄逼人地质问：“你难道不知道咱们的规矩，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到这里来？没想到你居然还大摇大摆地把人家请进来吃饭？还让他们住下？还让他们到处乱跑？你……”
    其他人也在一旁叹气：“哎！你呀，要把我们都害了啊！”
    小老头只得低着头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就能了事吗？那几个人如果发现了那个秘密怎么办？”
    老太太大声问道。其他人听了这话忽然全都沉默了，脸上全都露出了肃穆，甚至恐惧的表情。
    只有老太太还在说着：“你看他们像好人，我看可一点都不像。要我说那三个全都鬼鬼祟祟的。正常人谁会到这里来，你说啊？而且大晚上还到处跑。要我说，那几个人肯定是冲着‘女神’去的！”
    周围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小老头更是害怕地跌倒在了地上。
    楚原忽然小声问柳晓霜道：“你知道真相，对吧？”
    柳晓霜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楚原笑道：“憋着不说的感觉不怎么好吧。”
    柳晓霜道：“不怎么好。”
    楚原忽然露出奇怪的，好像非常倒胃口的表情，说道：“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
    老太太和其他人一起，把小老头紧紧围了起来。
    “没什么好说的，按规矩来吧！”老太太大声道。
    小老头害怕极了，一个劲道：“求求你们，不要……”
    但是众人已经分别攥住了他的四肢。有人拿出了绳子要把他捆起来，另一些人则拿出了菜刀之类的利器。
    忽然有个声音从树林里传来：“住手！”
    楚原，沈燕羽和柳晓霜三人随着声音出现在众人面前。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奇怪，特别是楚原和沈燕羽两人，都是一脸难受的表情。
    “你，你们……”老太太抬头看见这三个人，又生气，又好像有点害怕。
    楚原指了指小老头道：“放开他。”
    小老头惊讶地转过头来，难以相信这三个人会要救他。
    沈燕羽道：“我们已经知道你们的秘密了。”
    众人立刻哗然，在慌乱和害怕开始向后退，随即又重新聚集起来，仍然没有放开那个小老头，反而用更加怨恨的眼神看着他。因为他们相信是小老头泄露了秘密。
    有个人忽然举起手里的菜刀朝小老头的脑袋砍下去。
    这时柳晓霜的身子一晃。别人根本没看出她有什么动作，但是握在那个人手里的菜刀，忽然就到了柳晓霜手里。
    她的手一挥，那把菜刀就朝那个人肩膀上飞去。
    楚原和沈燕羽的脸色都没什么变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阻止。
    “噗”的一声，菜刀已经没进了那人左肩身体里。但是，却没有血流出来。那人也没有叫喊或是做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事实上，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把菜刀就好像在别人身上一样。
    楚原脸上又露出那种倒胃口的表情，撇了撇嘴道：“我们已经知道的，你们这里所有人都是死人！”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那边的沈燕羽表情也不怎么好。
    只有柳晓霜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很显然只有她才真正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因为她的心眼能直接看到别人的灵魂。
    他们从进入夏海村开始见到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活着的：几乎只有老人，没有小孩；奇怪而僵硬的身体动作；虽然有灶台但是却很干净，几乎没有做过饭的痕迹，还有沈燕羽感受到的那奇怪感觉，其实也是因为死人身体所散发出那种特别的异样感而已。
    死人都无法面对阳光，而这个村子的环境也极为合适，因为被浓雾笼罩的夏海，阳光根本照不进来。
    只不过这真相实在有些惊悚。楚原和沈燕羽现在也只不过是强压下那种强烈的不适感，装作轻松地面对这些人而已。
    众人现在真的开始因为恐惧而后退。
    这些人虽然不是活人，但是大概也不能完全算死人，看起来还能动，还能挺能看能说话，大概是类似于僵尸或是活死人一样的存在。
    事实上，即便不看那些影视和文学作品，这种死后生命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吸血鬼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种。在东正教的典籍中，也提到过被施下最严厉诅咒的异教徒，其身体死后无法腐化，灵魂就会被困在身体中，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种虽然死了，但是仍然可以四处游荡活动的存在。
    有些西方和中东的魔法师也会使用死人制作某种傀儡用来保护自己。比起完全的机械傀儡，这些死灵还能依制作程度的差异保留不同程度的意识和智能，所以更加方便使用。
    但是，不论是哪种，这样一个村子的死人都绝不会是自然形成的，肯定是有人做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战斗力，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其他的作用，反而简直像是某种过家家游戏一样，一群老头老太太悠闲地呆在封闭的村庄里，日复一日地过着悠闲的生活。
    这实在无法理解。
    沈燕羽看着这些人，说道：“虽然我们知道了这秘密，不过既没打算对你们怎么样，也不会把这秘密宣扬出去。”
    众人不由得愣住了。
    “……所以你们的生活，我们也不会打扰的。我们真的只是来这里借宿一晚上的，没有别的意思。”
    “真，真的？”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楚原道：“当然是真的。因为我们发现，你们作为死人是让人难受了点，不过并不是坏人，甚至还有人愿意专门给我们三个活人做一顿晚饭，陪我们聊天。”
    虽然是死人，却不是恐怖的存在，反而在某种程度上，让人感觉亲切。
    他说着沉下了脸：“所以你们中要是有人还敢伤害他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众人连忙一面答应一面松开那个小老头。
    小老头既惊讶又感激地看着这三个人，连连道：“谢谢，谢谢，你们真的是好人啊……那，那个，你们想在我家住多久都可以！”
    楚原侧过脸去，说道：“多谢了，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大概没机会住了。”
    说老实话，他主要还是不愿意住了。知晓周围全都是死人，就算这些人再好，再善良，在其中躺着睡觉还是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有别的事情要做，也并不假。
    沈燕羽问道：“你们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那个‘女神’么？”
    楚原已经猜到，那个所谓的“女神”，应该就是白天那个老板娘所说的，隐居在山里的，总是穿着一身黑衣的神秘女人。是她把这些人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把一个死人“复活”，变成活死人，并非是无代价的，需要不弱并且持续的力量来维持他们的“生命”。这个村子里至少也有上百人，同时维持这上百人的力量，其总和已经是个难以想象的数字了。
    那个隐居的神秘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众人听到这个问题，又惊慌起来。
    “是……是女神大人。”
    “她在哪里？”
    “请你们不要去找她……女神大人规定了，不能……”
    沈燕羽转过头，目光望向远方随风飘在空中的白色光辉。
    “是不是就在那山里面？”
    “……是……不，不是，还是……还是请您别去。”
    “没关系。”一直沉默的柳晓霜忽然说话了。
    她并没有看着那些人，而是直直地看着楚原。随后她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动，抬头望着夜空。
    那是下定了巨大决心的，坚定而有些悲怆的眼神。楚原看着她的表情，都有些呆了。
    “那个女人，我认识的。”
    说出了令楚原和沈燕羽都惊讶不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