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柳晓霜保持着单手抱着楚原身体的姿势，在山间飞速穿梭着。
    楚原的意识已经基本上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说道：“你放我下来吧，这样怪累的。”
    “我没关系。”
    “那你至少先休息一下吧，他们已经没有追过来了。”
    “……好吧。”柳晓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楚原的话。
    柳晓霜把楚原放在一棵树下让他靠着，然后自己也一脸疲惫地在旁边坐下，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气息。看来刚才的战斗的确是很激烈。
    楚原的身体虽然还没什么力气，但是之前被那烟雾击中时的眩晕和反胃感都没有了，现在基本上是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那鬼王所释放的烟雾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只觉得那时让人晕眩的迷雾，所以对于自己的莫名痊愈，也并不感到意外。
    “呃……那个，多谢了。”楚原朝柳晓霜说道。
    没办法坦诚地道谢。明明被救了性命，却只能说声“多谢”这样的词语，实在是太贫乏了，所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柳晓霜摇了摇头，转过身来道：“我……”
    她话还没说，楚原就发出了一声惊呼，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一下。
    她看到的柳晓霜那金色，仿佛里面有火焰在燃烧的瞳孔。看见她眼睛的一瞬间，浑身都感觉极为难受，所以做出了本能般的退缩动作。
    但是，下一个瞬间，他又觉得刚才的行为实在太差劲了。明明是刚才救过自己的人，却只是因为变成了奇怪的形象就做出那种抗拒的动作，未免太无情了。
    “对不起！！！……哎？”
    他发现柳晓霜竟然露出比他还惊恐的表情，像个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孩一样匆忙转过脸去，还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身子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反而道歉起来。
    “那个……好像不该你道歉吧？”
    “对不起……对不起……”她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楚原看着她的背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时候显然没必要再纠结谁该道歉的问题了。
    “好啦，好啦，我没有怪你，没事了。”楚原这样说道。
    柳晓霜这才停止道歉，然后畏畏缩缩地重新面对楚原。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很难想象几分钟前单手与鬼王激战，并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这个女生身上不同面之间反差太大，让人根本无从理解。
    楚原再看到柳晓霜的脸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
    楚原并没有问她关于眼睛的事情，他知道她现在肯定不愿意说的。
    “我们走吧。我现在大概不用麻烦你继续抱着了。”
    柳晓霜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就并肩穿过树林，朝着巫冥月所在的那个山洞走去。
    这一路上两人不再有对话。
    午夜三点左右，两个人到了目的地。沈燕羽和何芸一直在外面等着，一看到两人连忙冲了上来。
    “楚，楚原？”
    “啊，我们回来了。”
    “你们两个没事太好了！”沈燕羽如释重负地微笑道。
    “楚原！！！柳晓霜！！！”何芸则直接激动地张开双臂朝两人扑了过来。
    “嗯，啊！等，等一下，不要扑上来，腿没什么力气站不稳的！！啊啊啊，哎呦……”
    何芸以惊人的气势拥抱楚原和柳晓霜，结果因为楚原腿一软，三个人都失去平衡，被何芸扑到在地，保持着相互纠缠的姿势像个大皮球一样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哦哦……脑袋磕在石头上了。”
    “哈啊……哈啊，真是急死我了！”何芸趴在楚原身上，一面喘息一面笑道，似乎没有准备爬起来的样子。
    “不要保持这种姿势说让人误会的话啊！”
    何芸坏笑道：“哪有误会，我明明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那就更糟糕了！！！”
    “晓霜也是，好想你啊！”
    “嗯嗯，我也是。”
    沈燕羽低头看着在地上滚成一团的三人，撇着嘴道：“你们三个就算要培养感情，也至少找张床好不好？”
    楚原只得道：“啊啊，对不起，马上就起来。”
    “真是的，为什么明明逃出来了都不打电话说一下啊，让我们那么担心。”
    “咦？好，好像忘了这回事了……”
    何芸道：“笨蛋。”
    “对不起！！！”
    这时从沈燕羽身后传来了虽然语调平淡，但是能从语气中听出不耐烦的女人的声音：“吵死了，所以说活人就是麻烦。”
    很显然是巫冥月出来了。她的右手还亲昵地抱着之前从棺材里取出来的一具死尸，就像是抱着一个巨大的充气娃娃一样，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所有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楚原三人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非常抱歉！”楚原郑重地低头向巫冥月道歉。
    巫冥月没什么反应，只是道：“只是让你们去暗访，居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非常抱歉……”
    “不要一直道歉，说说究竟有什么发现。”
    楚原就连忙把他们三个人在镇上所所见所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巫冥月听。
    巫冥月自始至终，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让人猜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哦，鬼王。看到那几个尸傀儡的时候，就知道是他了。你说的那个老头，我也大概知道是谁，只不过居然是这几个人在那里，倒真是格外奇怪。”
    “那个人是……”
    “叫贺长丰，是天青派下仅次于当代掌门的第二号人物。”
    “什，什么？”
    天青派可说是在现代还仅存的几家传统模式武学门派之一。过去那种上山学艺的异能修习模式，在现在已经几乎不存在了。现代化的帮派式的地下组织大规模取代了过去的样式。在这种情况下，天青派却依然存在，以剑法出名，并且仍然保持了令人敬仰的卓著地位。
    所以，感到惊讶是正常的。因为楚原等人一直以来对强行闯入西理镇的这些人先入为主的看法，都认为是一些觊觎这个小镇秘密的恶徒或阴谋者。但是先前与之交战的鬼王，就并不是个恶人。贺长丰和天青派更是声誉卓著，受人尊敬，竟然也会秘密地潜伏在小镇上。明明应该都是正义之士，却闯到这宁静的小镇里，囚禁了一大批人，做着恶徒才做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巫冥月沉吟道：“这其中想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没错。”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因为这一声并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人说出来的。巫冥月抬起头朝黑暗的树林中看去。从那里出现了一个白发老人，正是他们之前还在讨论的，天青派的贺长丰。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
    老人看了看楚原和柳晓霜道：“跟在那两个小鬼后面，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呃啊……”楚原发出了愧疚的声音。
    老人盯着巫冥月右手抱着的尸体，眉毛不引人注意地皱了皱：“巫冥月，咱们之前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了。”
    巫冥月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如果不由分说就挥剑砍我也算是缘分的话。”
    老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那时的确是我的不对。”
    巫冥月道：“你到这里来总不是为了道歉吧。”
    老人道：“当然不是。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主要是为了交涉。”
    “嗯。”
    “听说这个镇子一直被一个神秘的人保护着，想必就是你。”
    “没错。”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我们在镇子里进行的计划告诉你。作为回应，我希望你和你的这几个同伴在之后不要打搅我们的计划。”
    巫冥月道：“你尽可以说，不过我是不会做任何事先的保证的。”
    老人又尴尬地笑了笑，紧接着立刻变得严肃，说道：“我们绝不是什么坏事。恰恰相反，我们在这里是为了阻止一个巨大的阴谋。”
    “我并不在乎你们做的是是不是好事。”
    巫冥月接着补充道：“况且，你若真想要阻止什么恐怖的阴谋，就不应该告诉我。说不定我本来就是你们要对付的人呢。”
    “自然是我们已经调查过你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所以才来拜托你的。”
    “哦，那我倒可以试着听听。”
    老人说着看向楚原他们，说道：“那就请这些人稍微回避一下吧。”
    楚原还未反应，巫冥月就说道：“那可不行。”
    老人愣了一下，楚原也没想打她竟然会要求他们也在旁边。
    老人严肃道：“这可是非常重大而机密的事情。”
    “那你就应该连我也不告诉。”
    老人有点恼火了：“你，你真的不愿意合作？”
    巫冥月道：“他们跟我是一样的。想找我合作，就连他们也一起说服吧。”
    楚原惊讶地看着巫冥月，发现自己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怪人。明明是个极为冷漠的人，却可以不厌其烦地回答楚原的疑问；明明不喜欢活人，却接纳了楚原等人，并且在这种时候和他们站在一个立场。这个女人做的事情，似乎总是出人意料。
    老人紧紧盯着巫冥月，似乎要发作，左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但是巫冥月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既不退缩，也不针锋相对，而是根本就不在乎。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简直毫无人类的感情可言。就算这个近在咫尺的，天青派数一数二的高手要向她拔剑，她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仿佛静止了。
    巫冥月仍然一动不动，老人的额头反而渗出了汗水。又过了一会，他那一直盯在巫冥月身上的目光也开始游移。
    两个人都还未出手，老人就已经败了！
    老人后退了一步，握着剑的手一点一点地，不情愿地松开，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