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蕨类战争

第7章


然而中国的古书上归誉黄帝为始作车者,因此后人称他为“轩辕氏”。
  黄帝是怎么“发明”车的呢?首先他看见了转动的飞蓬(就是荒枯的干草),它们被风吹成一团,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房子那样高,像个大怪物。当狂风一吹,这个巨兽就可以转动,轧过路上一切障碍,而且脚步飞快。这是人们看见最早的圆周运动变成直线运动的现象,从而引发了轮子的概念。轮子最初是单独使用的,在移动沉重物体时候(比如捉来的一只大象),把圆木作为轮子垫在大象下面,撬着滑走。
  黄帝又从神农部族的犁,悟出了车:犁的下边装上轮子,人就可以拉着它走了。但黄帝时代的车轮是实心的,没有辐条,这一点使得它旋转缓慢(有辐条的轮子是两河流域的人发明的)。而且,黄帝的车是用人来拉的,那几个苦闷的拉车的家伙,不知道是谁。既然有拉车的,就有坐车的,人和人开始有了区别。 
                  
黄帝蚩尤三(1)
  黄帝带着他的队伍像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河流在他们的身边跌倒,道路在他们的脚后出现(是他们第一次踩出来的)。黄帝进入了山西,来到了西南部的夏县,在这里他遇到了嫘(念“雷”),立刻被她的美丽折服。
  嫘小姐正抱着一个陶瓶去井里汲水(五千年前刚刚有了水井),井边的嫘穿着柔软轻薄、光滑细密的一种织物,是她自己织造的。后来黄帝才知道,这种织物叫做丝绸——是嫘的发明。
  嫘小姐抱着的瓶子,也是古代高科技产品:尖口尖底,中间硕大,像枣核形状。把它用绳吊进井里,入水就能自动倾倒,因为重心很高。等进水一满,水和瓶子整体重心又下移,使瓶子自动能竖起来。
  嫘双手牵动细绳,把水瓶放进井里,她在劳动中暴露出的优美曲线,深深地吸引着黄帝。黄帝喃喃地说:“这个女生眉如柳叶,沉静如水,真迷住了我们走南闯北的人啊!”
  陶瓶满了,被拉上来,瓶身的水滴,悄然跌落,砸碎了幽暗的水光,回音“勾”地一声。
  应龙鼓起嘴唇,低嘘一声,地面上受他管理的水立刻起了感应,水从嫘抱着的水瓶里鲸喷一样径直飞冒出来,几乎打湿嫘的头发。黄帝此时看见了嫘的乌发上,有一枚晶莹修长的玉针,在初秋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个刺激使黄帝打个冷颤,冷颤令玉针随之碎裂(黄帝的感应破坏力蛮强的),嫘的头发像那逃逸的水,垂散而下。
  嫘赶紧举起手,这个动作导致怀里的陶瓶掉在地上,“啪”地摔个粉碎,涓细的水泼了一地。
  她眼波流动,娇嗔道:“不好了!耍流氓了!”
  “谁耍流氓了?”应龙上前问。
  “肯定是你!”
  黄帝走上前,推开应龙,伸出手去,那些水瓶的碎片,立刻像倒放的磁带一样,恢复合拢,蹦了起来,连同清冽的水,一起回到黄帝的手上。他举起来说:“我可以喝一口吗?”
  得到默许之后,黄帝喝完水,注视着嫘小姐。柔滑的丝绸附在嫘的身体上,嫘小姐那恬静的温柔,仿佛千百蝴蝶,在她周身纷纷起舞。黄帝说:“是谁捧给我芳香的水浆,我就要为谁迷醉不醒,我将儿女情长,放弃读书赶考。我将把追逐的艰辛和成功的荣耀让位给古人和来者。就让我做你无名指上的那个细小的陶环,我将甘心岁月蹉跎并且于世无补。”(对不起,这些都摘自我的大学情书)。
  嫘大愣:哟,这个西边来的帅龙真会说话啊!(是啊,人家刚一生下来就会说话了!)
  嫘恼恨的意思少了,多了些好奇。她看见黄帝穿着麻布衣裳,腰带、鞋子都是皮革制的。黄帝头顶的头发编成蝎尾形,朝天长髻(类似麻花辫子),用五只野猪獠牙制作的发夹套在长髻上起固定作用。一串绿色石质饰品,像发带一样绕脑箍了一圈。发带以下,垂着一些小细辫子——这些都是根据西部同期出土一些陶塑小人像的推论。黄帝耳饰的材料像是细陶的。左手腕上套着象牙镯和玉镯,好几只,有宽有细,颜色纷杂,但右腕上是空的(留着戴手表?)。黄帝的手指戴着石制的指环,大约是帮助拉弓用的。黄帝颈下又垂着一块玉璜和一条象牙小龙作为胸佩,一个青紫一个洁白。总之黄帝身上都是小零碎,像是旅游景点儿里兜售小纪念品的,实在有点儿另类。
  嫘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刚进化完的野人吗,怎么穿得这么乱七八糟?”
  “我穿的这是一套黄土风情,阁下想听吗?”
  “有话请讲!”
  “我脚下的黄土,即使全是黄的,也会因烧制技巧不同而有目感差异,能造红陶、黑陶、白陶、彩陶不同系列出来。我的鞋袜颜色很深,像是重度烘烧的细泥黑陶,黑如漆、薄如纸,再经打磨,漆黑光亮。我的下裳(前后两片的裙子,当时还没有裤子)颜色稍暗,像是风味独特的印纹红陶,陶色较深,坚固耐用,是贮藏粮食的好罐子。我的麻线上衣颜色稍浅,像是柔顺细腻的网纹白陶,胎质细白,器表光滑,光彩照人,可吃饭,也可喝水。而我的背包颜色内深外浅,点缀着蓝宝石饰品,则像是兽纹彩陶,上刻有猪纹、狗纹、龙纹、虎纹,气势磅礴,剽悍豪放,象征着我的性格。”
  嫘愣了半晌,轻轻咬着发梢,暗想,这家伙也太能说会道了。
  “照你这么说,那我穿的就是一套青山文化了。”嫘说。
  “怎么讲?”
  “即使全是青山,也会因为气候的冷、热、晴、雨而有差异。我的鞋袜颜色很深,像是太行山上的松岭,阴冷诡谲。我的丝罗裙颜色稍浅,又有点儿泛白,像覆着冰雪的北漠大青山,深沉忧郁。上身绢衣的颜色更浅,像是江南温柔婉转的草坡,清澈明亮。而我的罗纱挎包颜色内深外浅,并且有绮锦的碎花背带,就像是长白山顶的天池,岸边还跑出几头小花鹿,映着云海缥缈的倒影,蹦蹦跳跳,乖巧可爱。”
  黄帝惊讶得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我远离苍凉的西北而遇上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能问一问你的大名吗?”
  “呵呵,那请你先把黄土风情的水罐还给我呀!”嫘说。
  黄帝赶紧把水瓶交还她手里。
  嫘“扑哧”笑了一下:“等一下,人家的头发乱乱的了。”于是她把水瓶又给黄帝拿着,扬起素手,重新盘绕自己的发辫。黄帝看见她那皎白的上臂,还套着几只臂环和臂筒,前者是玉的,青绿色,后者是大象骨的,淡黄色,宽筒状,玉石质地,触之冷柔,叩之清脆,上边还刻有星纹水草,象征着嫘祖的审美情趣。当时的人崇尚玉器而不是黄金,这在古文明里是十分罕见的(只有美洲人亦有此偏好)。 
                  
黄帝蚩尤三(2)
  [潇水曰] 这位光风霁月型的大美女嫘祖,据说是养蚕的发明者。在当地夏县出土了我国五千年前的半枚蚕茧化石,证明了嫘祖养蚕基本属实。不过当时的人还不会抽丝,而是把蚕茧切碎,拍打脱胶(像拍黄瓜那样),再把乱丝用纺轮纺为长线。于是人们在麻衣的基础上,就有了丝衣。丝衣可以比麻布织得更细密,每平方厘米中有经丝52根、纬丝48根。这个数字取样于中国大地上发现的最早几片丝绢,是在4700年前的浙江,虽已碳化,但仍有韧性。看来长江流域的文明态势也能跟黄河流域分庭抗礼啊。丝绸技术在诞生之后一直受到知识产权保护,直到六千年后才终于传到欧洲。为了纪念伟大的嫘小姐,她后来被称为“嫘祖”。 
                  
黄帝蚩尤四
  黄帝最终跟嫘小姐幸福地结为伉俪,一开结婚成为固定夫妻的风气之先。黄帝这个时代,个别人已经不再住半地穴的坑屋了,而是把一撮撮“地面式”的建筑凸现在大地丛林之上。这些房子使人想起亚洲的“亚”(繁体):方形的大地,四角被支撑苍天的柱子占去了,这就是“亚”字,代表着古老的天圆地方的概念。“亚”字也是房屋地基的写照,四根粗大的木柱占去地基四角,四柱又托起圆形的屋顶。
  黄帝和嫘祖盖新房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
  1.平好地基,铺垫以干燥的草泥。地基四边挖槽,以便未来槽上起墙。
  2.开始杀人(五千年前的黄帝时代开始出现人牲),把人杀死,body埋在墙基的槽下面——据说有这哥们儿在下面托着,以贿赂地神,墙不怕狂风洪水。如果阔气的话,地基正下方也杀埋一个。这些被杀的人都是部族冲突的俘虏,或者部族内部的volunteer(志愿者),他们觉得住在房子下比住在屋子里好,可以保护一家人的平安,值得。而杀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向土地神交贿赂,换取该地皮的使用权。不然,针对违章建筑,土地神会用地震、地陷、发大水等手段表示不满。
  3.在地基的四个边槽里竖立木柱,大木柱间距是一米三根,中间还有小木柱,都是未来支撑房顶用的。木柱之间填芦苇,再绑若干根横木条(以藤条捆扎),使得整个墙壁固结在一起。这种木骨墙不结实,也就不负责承重,只起到在外面遮蔽风雨和在里面分割房间的作用。承载屋顶重量的是墙体里的几根大柱子。这种建筑理念,在以后的中国一直被继承着。
  4.再杀人。把人头削掉皮,洗干净,念完咒以后,这个美丽的脑壳可以塞在墙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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