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袖手天下

118 第二十七章 何以度喧繁(五)


殿阁空阔静谧,几乎可闻呼吸回音,我用了很久的时间让自己平静,回忆着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景熠明日便会回来,不可能奢望他不知情,我又该怎样与他解释。
    然后还未等我想清楚,景熠便提前出现了,一如两年前他深夜从广泉赶回宫看我一般,坐在床边,看着我从朦胧中醒来。
    刹那惊醒。景熠身上并无寒气,应是到了许久了,他无意吓到我,我却依然受到了惊吓。
    “你——”
    我作势要起来,胳膊一时还未使上力,就被景熠整个人压下来按在床上,话也不说,温热的唇覆下来便是一个久长的深吻,半晌才挪开一点距离,薄愠的低沉声音近在咫尺:“你是当真好了是不是,都有精力去管旁人的事!”
    尚未从轻喘中回神的我当即一怔,脑中空白着开始心虚,下意识嗫嚅:“怎么是旁人的事?”
    说着,便想挣扎着起来解释,不想这一挣倒惹恼了他,手上加力把我按得更死,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阴郁,看得我更慌。
    那一刻的我,竟是有些怕。
    我想我是当真被侵蚀了太多意识,当真糊涂了,接连的闪躲挣扎,生生把他逼到急恼了开始撕扯我的衣裳,那一具滚烫的身躯贴上我的冰冷时,才骤然明白他的意图。
    我忽然放松下来的身体让他有着片刻的停滞,我听到他问:“这宫里有这么冷么?”
    我不说话,只是抱他,抚他□□的背,感受着他全身的紧绷,经过了短暂的小心谨慎,那个禁欲已久的帝王以虎狼之势回应着我的迎合,我扛过了最初的干涩和呼吸困难,开始随着他一同颤抖,一同战栗。
    合了眼,那个刹那的我想着,罢了,就这样沉沦吧。
    景熠不能在我这儿睡下,如上回一般,他得回到銮驾待明日正式回宫,一场欢好,让我的身体暖了一些,看着他起身整理,我也随着想要起来,却发现左手有些使不上力,才撑起一半身子便跌了回去。
    景熠见状过来拉起我,顺势坐在我身后环抱了,我低头看他搂住我腰腹的手臂,低声:“应是不会再受孕了,倒是省了天亮起来还要谢恩。”
    我意指他曾端给过我两次的避孕药汁,他哪里听不懂,手臂上紧了一紧,在我耳边有激情过后的魅惑声音:“皇后若是喜欢,还是可以叫人送来。”
    我轻笑,只着未系好的中衣坐了这一会儿又觉得冷,拉了锦被过来围住,又将手塞到他手里取暖,练武之人身上从来温热,贴身靠着他比那炭火好用多了。
    景熠抚着我冰凉的手臂,略略戏谑:“要不是我亲自从大门走进来,真不知道你住的是坤仪宫还是冷宫。”
    我弯了嘴角,仔细的隐藏了那一声轻叹,尽可能平静道:“的确是不比从前了。”
    “那还到处跑!”果然又被他提起这个话题,“我安排的人难道还能死在宫里不成?”
    我不出声,他也没再多问,只道:“明儿个叫沈霖进宫来给你看看,如此畏寒总是——”
    他说着忽然停顿,将手覆在我左肩上,少顷问:“这是今儿个伤的?”
    我“啊”了一声,听他不接话,要转身,却被他扳住了肩膀不许我动。
    此时我也感觉到了不对,景熠的手明明温热,他甚至为了给我捂手动了内力让手心更暖,此时我却觉得他覆在我左肩上的手是凉的。
    当然不是他手凉,而是我的肩膀在发烫。
    怪不得午后手抖的那样厉害,又接连使不上力,我被那廷杖砸伤了肩膀,历经一日半晚,怎么竟会没察觉!
    景熠不说话,将我左边衣袖脱下来,仔细摸着伤处骨骼,又拉了我的手臂前后轻挪,我感觉呼吸又开始困难,有细密的冷汗泛上来。
    来不及思考为何感觉不到疼痛,我忙着解释:“是碰到了,并没什么事。”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心虚,伸了右手去摸滚烫的左肩,应是完全肿起来了吧,大概之前并没这么重,不然从温度上我也能觉出异样,该是方才那半晌激情恶化了它。
    “你这伤——”景熠疑惑中声音有些沉,“你自己不知道?”
    我张张嘴,刚要分辩,忽听到门外有人低声报着时辰,提醒景熠是时候走了。
    我于是顺势转身:“你快回吧,我自己处理就好。”
    他盯住我皱眉,目光里有些我不敢深看的东西,道:“你伤到了骨头,自己处理不了,现在肿得太厉害,摸不到深浅,先镇一镇肿,明日我再看。”
    景熠的话里听不出情绪,我也不敢多问,只有点头的份儿。
    后续无眠,天亮后我摸着肩上没有见好的样子,便叫水陌去砸了些冰屑进来,我裹在帕子里按在肩头,霎时冻得我咬牙切齿。
    “小姐,”水陌看得直皱眉,“这样不行吧,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我摇头,伤在这种地方,太医来了也真是只能看看,若是真伤了骨头,也不能指望他们给脱位复位,还是等沈霖吧。
    “銮驾回了么?”
    水陌点头:“说是已进京了,还未回宫。”
    停一下她又道:“小姐,今儿一早皇上撤了朱同知夫人的诰命。”
    我一惊:“为什么?”
    “据说皇上只问了一句,‘同知夫人最后到底跪了皇后没有’,”水陌扯了一边嘴角,低声,“活该,叫她嚣狂!”
    心里有莫名的不安涌上来,我忙问:“明泰宫那边呢?”
    “暂时没什么动静,”水陌摇头,又撇撇嘴,“不过等皇上回来,指不定又要怎么闹。”
    心突突的跳着,肩上冰敷的温度迅速窜遍全身,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压不住,我示意水陌倒了温热的药茶给我,她端给我的时候不减担忧:“这药,不是要戒么?”
    我叹口气,垂了眼睛:“再等等吧。”
    不敢像昨日那样猛灌,只小口抿着,想着景熠大概会过来,刚要吩咐水陌把药和冰敷都撤了去,不想才一抬眼,就看到已经立在门口的那个白色身躯。
    我一下子站起来,肩上裹着冰的帕子滑落下去,哗啦一声,冰屑四溅。水陌本是背对门口,此时也是心虚,转过身话也不说赶忙跪了。
    跟在景熠身后的是沈霖,越过他们,能看到红笙跪在门外台阶下面。
    景熠盯着我不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场,这时沈霖看着那一地碎冰皱了眉,出口也不客气:“你现在的身子怎么敢用冰敷,你那急于求成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说着打发水陌:“还不赶紧收拾了!”
    水陌忙应着,趴在地上哗啦啦的把碎冰拢了,看看没器物可用,十分聪明的端了桌上托茶壶的盘子来盛,随后连着壶一起端着退出去。
    不想她才迈出门,景熠突然冒了一句:“谁让你走了。”
    水陌僵在原地,却没有如方才一般立刻转身跪下,反而是飞快的将手里的托盘递给外面候着的内监,才又回身跪了:“奴婢该死。”
    那内监也有眼色,忙着转身去了。
    这些当然逃不开景熠的眼睛,他面上很快现了阴郁,淡淡扫了水陌一眼,复又看我,抬手道:“拿来。”
    我攥着方才一直未及放下的杯子,心里闪过了将杯里的药泼掉的冲动,犹豫再三,终是没有动。
    水陌可以替我掩饰,我却不能在他已经起疑之后破罐子破摔,如果那样,何堪我们二人的付出。
    但我到底是没勇气把手里的药交过去,我可以接受沈霖劈头盖脸的责骂,却完全不敢面对景熠的失望愤怒。
    尽管并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在脸上,但他生气了,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的迟疑消磨着景熠的耐心,他再不说话,忽然就朝我靠近过来,还未等我反应,沈霖已经一步窜过来拦住他。
    “你别——”
    沈霖的话还没说出口,景熠已经一个重手劈了过去。旁人看不懂,我却异常清楚,那可是真正的重手,一旦得手,下一招便是杀招,心里当即就是一紧。
    沈霖大抵也是没料到,仓促间只能抬手招架,为了自保,他必须让开景熠正面,饶是景熠无意伤他,沈霖依旧在承下这一招后被击退,重重的撞在墙边,发出一声闷响。
    景熠瞬间已到我面前,我下意识的旋身闪躲,护住要害,那边沈霖发白的面色昭示着景熠手底下的毫不留情,莫说方才那一下,便是三分力道到我身上,也是必死。
    事后想想,这样无谓的闪躲之于我只是本能,之于景熠却是羞辱,毕竟那个平时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帝王,再急怒,对沈霖下再重的手,也是因为那是沈霖,又怎么可能掂不清我的现状。
    大概只是在那一段时日里的我终于发现,之前自己舍掉的不仅仅是我以为的那些东西,那一场巅峰对决之后,磨灭的也不仅仅是一个江湖传奇,从落影到锦言,尽管早有准备,但真日复一日到了眼前,终究还是被患得患失淹没了,我失去了与那个站在天下顶端的人相处的方式和立场,面对那个耀眼的他,越靠近越卑微。
    景熠失却最后的冷静和耐性,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转瞬间夺走杯子,再没有给我闪躲的机会。我还未能习惯自己意动形动之间的偏差,脚下本就跟不上,被这样一扯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摔了下去。
    左手肘率先着地,有着一瞬间钻心的疼痛,只一瞬间,后又倏忽不见。
    我顾不上已经再没有知觉的左臂,也没有去看任何人在这一刻的表情,只整个儿人僵在当场,身下是方才那些碎冰化的一滩水,很快浸湿了裙裾,如心底一般寒凉。
    沈霖从背后扶起我:“没事吧?”
    我呆呆的转过头去看他,带一点困惑,和很多难过。
    后来沈霖说,他当时面对这样的表情,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忍住不朝景熠动手,他知道不是景熠的错,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一起那个长大的女孩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是什么?”
    景熠捏着那药杯,问的是跪在门外的水陌。
    “皇后喝的是什么?”景熠重复着。
    水陌当然不会答,那药是我配的,就算她想答,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奴婢不知。”
    “你是皇后身边最近的人,你不知道?”
    “奴婢该死。”
    从开始问话,景熠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平静到我完全猜不出他下一步会怎样,沈霖将我拉到他左后方,略带戒备。
    我以为景熠下一句便会朝我来,想不到他却只是直盯着手里的杯子,默然片刻,突然开口:“蔡安。”
    “奴才在。”
    景熠眼都没有抬,略略示意:“拉下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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