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座三层小楼前,小楼装饰华丽,几个衣着暴露的姑娘站在门口招揽顾客,浓艳的妆,腻人的脂粉味混杂着酒味。
一个安静优雅的厢房里,三位翩翩公子,清冷绝艳,俊逸不凡,就这样坐在那,已是超然脱俗,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迷乱了芳心。
“三位公子,这是我们楼里琴艺双全的三位姑娘,姑娘们,好好伺候三位公子。”老鸨笑眯眯地退下,留下的三位姑娘纤腰不盈一握,面泛桃花,羞答答地看着那三位公子。
“三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春风楼,奴家牡丹给公子见礼了。”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子先行了一个礼,偷眼打量三人,最后在段浮影身边坐下,倒了一杯酒,段浮影倒是很受用,搂过那牡丹,顺着她的纤手饮下一杯酒。
“奴家芍药,公子,请饮酒。”芍药羞答答在我身边坐下,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时不时触碰到我的手臂,我有些不悦,借着拿过她手中的酒,不施痕迹躲开。
“这酒虽好,姑娘,我等与那些凡夫俗子可不同,听闻春风楼的姑娘个个技艺不凡,我们慕名而来,可否请哪位姑娘为我们弹奏一曲?”见剩下的姑娘想要靠近冷翩,冷翩面上已经聚满寒气,段浮影看着那女子,抛了个媚眼,女子脸上升起两团红晕。
“奴家清荷,最善琵琶,不如让奴家为三位公子弹奏一曲,以助兴。”清荷走到珠帘后,抱着琵琶,弹奏起。
琴音从她的指尖飘出,曲调婉扬,琴音忧伤,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环绕在整个厢房内。
“好,清荷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来,在下敬你一杯。”清荷从珠帘后出来,段浮影起身递给她一杯酒,清荷犹豫了一下,还是羞涩的饮下,我看到那牡丹姑娘眉头皱了一下,眼中迸出一丝狠虐。
“清荷姑娘真是好酒量,在饮一杯可好?”段浮影似乎被清荷迷住了眼,又为她倒了一杯酒。
“哎,公子,清荷刚接客不久,不善饮酒,不如让奴家代劳可好?”牡丹笑的十分妖媚,挡在两人之间,接过段浮影手上的酒,段浮影笑容顿失,有些不悦,不看她一眼,生气地坐下,牡丹一愣,有些手足无措,尴尬地站着,又笑嘻嘻坐下,身子挨上段浮影,却扑了个空,眼中隐隐有泪水涌动。
“本公子与清荷姑娘甚是投缘,两位姑娘,在下两位兄弟第一次来此,不如就让清荷姑娘留下为我们弹弹琴,聊聊天,这些银两,就当在下给两位姑娘赔罪了。”段浮影起身,执起清荷姑娘的手,清荷此时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不敢看段浮影的眼睛,段浮影又将一袋银子抛在桌上。
牡丹咬着唇,不甘心拿起桌上分量不轻的银子,行了个礼,和芍药退离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段浮影,但看到相依偎的两人,眼中全是嫉恨,还是关上了门。
“清荷姑娘,现在没了闲杂人等,在下对于琴曲略懂一二,可否向姑娘讨教一番?”清荷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害羞地点了点头,顺着段浮影坐下。
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段浮影嘴角浅笑,一杯一杯灌清荷喝酒,直到双颊通红,眼神迷离,俏身微靠在段浮影肩上,才罢休,段浮影对着冷翩寒冷的目光大咧咧地一笑。
“不知清荷姑娘在这春风楼多久了?”
“呜呜,已有半年之久,呜呜,我本是良家女子,可叹,家道中落,身陷红楼,凤娘派人教习我弹曲三月有余,我假装愚钝,却终究躲不过要接客的命运,呜呜,清荷幸哉,能得公子赏识,若公子能替清荷赎身,清荷日后做牛做马还公子恩情。”果然是酒后吐真言,清荷此时已经没了小女儿家的青涩,换上的是为达目的的激进,眼中除了醉意更多的还是诱人的媚态。
“那是自然,清荷姑娘如此动人,在下怎么舍得让你去迎合别的男子呢。”段浮影挑起清荷的秀脸,吐气幽兰,清新的气息喷在清荷脸上,那小脸越发红润。
“哼,色性不改。”冷翩瞪着暧昧的两人,握着酒杯的手指泛白,脸上蓄积寒气,段浮影笑着朝冷翩眨了眨眼睛,转瞬又看着清荷,嘴里吐出魅惑的话语。
“清荷,既然,你马上就要是本公子的人,自然不能有事瞒着,本公子可是最讨厌最爱的人欺骗。”段浮影在清荷耳边吹了一口气,话语中亦暧昧,亦威胁。
“那,那是,自然。”清荷身上打起一个颤栗,在她心中已经认定这个一身华贵,面容美丽的公子便是自己的救世主,自己即将就能脱离这苦海。
“本公子前日在市集听说这春风楼美女如云,个个技艺非凡,如今得意见清荷姑娘的风姿,果然名不虚传,我这位兄弟一年前路过一个小村,得一姑娘一饭之恩,便对那姑娘念念不忘,可家风甚严,便回家告知父母,乃知,其父母将他禁锢,好不容易借我之名出来,怎知道,那姑娘家遭逢巨变,那姑娘竟被恶霸卖到这春风楼,不知清荷姑娘可有听过那姑娘的名,也好解我这兄弟相思之苦。”段浮影指着我,面不改色对清荷编起了谎言,临了还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嘴角微抽,撇了他一眼,用折扇掩面,压低声音,眼睑微垂。
“是啊,清荷姑娘,小生对燕儿早已情根深种,定下誓言,今生只娶她一人,乃知命运弄人,小生又斗不过那钱坤,只能来此碰碰运气,小生匆匆出家中出来带的银两不多,但小生定要救燕儿出来,与她一起回家乡,完成誓言,与她执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番谎言,说得我也热泪盈眶,更何况深陷红楼,从未感受到这番情真意切的清荷,早已泪水纷飞,泣不成声。
“清荷姑娘,莫哭,只要你帮我这兄弟救出燕儿姑娘,就是成全他们这一世情缘,乃无上功德,家母最喜良善女子,清荷姑娘心地善良,又美艳动人,定能相助我们,对吗?”段浮影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去清荷脸上的泪痕。
“恩,公子的故事,感人肺腑,小女子为之动容,那燕儿姑娘应是前几日来的赵燕儿吧,她高风亮节,面对钱坤不屈不挠,我们这春风楼的姐妹都甚是佩服她,她刚来的时候,全是恨意,自杀多次,凤娘为了避免她出事,将她绑在密室,每日只送一顿饭,还时常鞭挞她,又用上好的药医治,反反复复,甚是可怜,那密室很是隐秘,刚来这春风楼的姑娘都要被关进去,经受调教,只有哑叔可以随意进入,给里面的姑娘送饭,公子既然对燕儿情深意长,一定要救她出这火坑才好,哑叔喜饮酒,到了晚间都要独自在厨房饮那些恩客喝剩的美酒,”清荷摆正身子,眼中似乎多了几分清明,若不是还红着的脸,都要以为她没有喝醉。
“饮酒?多谢清荷姑娘,未免姑娘受罚,只好对不住姑娘了。”我起身走到清荷面前,行了个大礼,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抬手在她颈脖住重重击了一下,看到她双目紧闭,我嘴角扬起魅惑的微笑。
“你,你这是…。怎么这么粗鲁,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段浮影扶住清荷柔软的身躯。
“难不成段公子还想多聊会,然后郎情妾意,快意江湖?”我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嘴角却依然上扬,一道冷光也射在段浮影的脸上,段浮影尴尬一笑,抱起清荷,放在房中的床上,拢好被子,冷翩轻哼一声,打开后窗翻身跳下了楼,我对段浮影灿烂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他摇摇头,也追随冷翩的身影跳了下去,不知为何我心里像堵了什么东西,有些难受,驱散心中的雾霾,也追随他们,一起到了春风楼的后院,后院比起前楼,多了几分安静,时不时能听到前楼传来的嬉笑媚声。
“在那。”冷翩站在院子中,轻嗅空气中的味道,很快看向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这鼻子比狗还灵验。”冷翩突然转过身,瞪了一眼段浮影,段浮影笑着挠了挠头,越过她身边,朝那厨房走去。
厨房里只有一根燃过半的烛,几壶空了的酒瓶散落在桌上,空气中蔓延着酒气和微少的饭菜味,一个苍老的男人一只手搭在椅子上,坐在地上,靠着椅子,一只手拿着一壶酒,对着酒壶饮,如枯木般皱的脸上,全是沟壑,如同蒙上灰尘的旧陶罐,一双灰白的眼睛,带着几分迷离。
“哑叔,久闻大名,可否请你帮个小忙?”段浮影半府身子,突然出现在厨房的三人,让哑叔吓了一跳,惊恐地倒退,嘴里呜咽发不出声音。
“唉,想我清逸俊秀,怎么如此害怕?”段浮影看着哑叔的动作,摸着俊彦,有些不悦。
“哑叔在这春风楼多年,见惯貌美女子,段公子这副男女不辨的样貌,自是吓到他老人家,不如让我试试可好?”我推开段浮影,调笑到,看到他脸上的怒气,我甚是欢愉,哑叔背靠着墙壁,无路可退,眼中全是害怕,我在他面前蹲下,身形挡住了身后两人的视线,我强迫哑叔看着我的眼睛,微动嘴型,哑叔的眼睛慢慢失去了惊恐,换上的是木然,我满意地看到他点头,起身,给段浮影抛了个媚眼。
“这,如何做到?红瑶,你究竟是何人?”
“啰嗦,带我们去密室。”冷翩推开段浮影,对哑叔说,哑叔如同一个木偶往前走去,我在段浮影怀疑的目光下也紧随其后。
我们在哑叔的带领下走了许久,到了一处荒废的屋子,里面堆满了草垛,空气中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哑叔搬开一处草堆,露出黑色的墙壁,他在墙壁上急促地敲了三下,又敲了两下,伴着机关开启的声音,另一面墙打开,露出幽深的密室口,伴着腥味,吹出冷风,我们对视一眼,跟在哑叔身后五步距离,顺着台阶往下走,慢慢地多了点亮光。
“咦,哑叔,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给哥几个带酒来了,哑叔?你怎么……唔…。”四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围坐在桌前,喝酒赌钱,一人看到哑叔来了,上前迎来,却见哑叔呆滞的眼神,有些奇怪,还来不及细查,就被我劈晕。
“有鬼,通知凤娘。”一个头目比较冷静,叫身边的一个小弟去拉响警铃。
“啊!”冷翩一个飞镖盯在那小弟的手掌上,那手离警钟不过三寸距离,段浮影动了身形,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均已倒地,昏迷不醒,段浮影挑眉看了眼冷翩,脸上全是得意,后者连眼角都不曾给她,直接走向暗室里面的牢房。
“畜生,对这些弱女子竟如此无所不用极刑。”三个木质的牢房里关押着不少女子,身上都血迹斑斑,头发散乱,已经看不出面貌,抱在一起,缩在墙角,眼中全是惊恐,牢房里混杂着屎尿味和血腥味,一旁的刑具上早已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了暗红色。
“叮”我用莫寻剑劈开了一个牢房里禁锢她们的锁链,她们竟依然抱着缩在角落,身子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女子挡在她们身前,用双手护住身后的人,被黑发掩盖的脸上射出两道警惕和凶狠的目光。
“姑娘,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不是坏人。”段浮影走进牢房,俯下身子,伸出白玉般的手,试图说服那女子。
“啊!好痛。”那女子看了段浮影一眼,直接抓起那手,张口咬下,段浮影的手上流下血液,我抬手劈晕了那女子,才将他的手解救出来,上面已经留下了一个齿痕,混着血模糊不清。
“活该。”冷翩虽这么说,却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撒在段浮影手上,再从他的衣角上撕下一条绸缎,包裹那伤痕,段浮影静静地看着她修长的睫毛,一时看呆了,原来冷翩是那样的好看,似乎已经忘却了那伤痛,任由冷翩摆弄。
“啊!杀人了,杀人了!”见护着她们的女子晕倒在地,身后的女子慌作一团,蓬头垢面,四处逃窜,嘴里还在叫喊。
“你等贼人,残害良家妇女,还企图杀人,有违天良,将律法置于何地。”暗室门口突然冲出一个身影,墨黑的发,如鹰般的眼,皮肤却黑如炭,还煞有其事粘了大胡子,如同鬼魅,执着剑,全身爆发着威武的刚毅之气。
“这位兄台,误会了,我们也是来救人的。”段浮影抽回自己的手,走到那人三步距离,企图解释一番,他不曾发现自己层层包裹的手腕上有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休要狡辩,几位姑娘不必害怕,等我收拾完这贼人,就会救你们出去。”那人竟对着我和冷翩说,提剑就要刺段浮影,段浮影堪堪避开。
“莽夫。”冷翩执剑挡在段浮影面前,迎上那人,那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又怕伤了冷翩,只做防御,可冷翩招招狠厉,一时间火花四溅,牢房里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抱着头蹲在地上,我摇摇头,用莫寻剑劈开了剩余两个牢房门上的锁链,我蹲在那些女子面前。
“看见了吗?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们若现在不跑,到时就会变成那些尸体。”我指着那四个趴在地上的看守说,那些女子害怕极了,却还是战战兢兢起身,互相扶助,架起地上被我劈晕的女子,跑出密室。
“冷翩,教训一下就可以了,段浮影,春风楼害人不浅,我们去闹它一番。”那人在冷翩的攻势下,脚步有些慌乱,我邪魅地看了眼段浮影,他眼中也升起了快意,点点头,与我一同出了密室,临走时,我好心劈晕了呆滞的哑叔。
“啊!啊!”几个逃出密室的女子,被闻风而来的打手围住,坐在地上,双手胡乱摆动。
“砰”我一脚踹飞一个打手,剩下几个满脸凶狠,举着大刀向我劈来,段浮影也随之加入战圈,手起刀落,我们默契非凡,身轻如燕,轻松收拾完那帮打手,这次我们没有如黑店一样,留他们一命,他们全是精心培养,若不死,还会再次给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卖命,那些逃命的女子对我们鞠了一躬,快速逃离。
“给我杀了他们。”一个精心装扮的妇人,双颊一抖动,掉下不少脂粉,身后带着不少打手,个个眼神凶狠,泛着嗜血的光芒,一声令下,都举刀冲向我们,我和段浮影相视一眼,灿烂一笑,迎上那些人。
“叮”我们舞着剑,身影旋转,潇洒自如,剑影一闪,一具身躯倒地,身上未沾一丝血迹。
“啊!”一个飞镖快速飞向段浮影身后,钉在一个打手身上,惨叫一声没了气息。
“翩翩果然在意我,多谢。”段浮影击飞一个打手,回首一看露出雪白的牙齿灿若星辰。
“闭嘴。”冷翩微动身影,与段浮影并肩作战,剩余的打手看着同伴的尸首,眼中有些恐惧,谁也不敢上前,将我们团团围困在中心。
“都给我住手。”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那领头的妇人颈脖之上。
“住手,都给我住手,姑娘,我凤娘什么都不多,就是钱最多,你要多少,就给你多少,千万别杀我。”凤娘浑身发抖,女子架着凤娘往前走,走出阴影之下,才看清那面容正是那柔弱的清荷,那些打手依然拿着刀,不过方向已经对准了清荷,此时清荷已经换上了一脸英气,与在厢房的柔弱女子,十分不同,步步紧逼那些打手,我瞧见那清荷拿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那些打手对视一眼,握紧手中的刀,一个打手将手中的刀扔出,直冲凤娘的面门,清荷没想到会这样,立刻放开凤娘,一个闪身,就在那时,刀劈在凤娘面上,鲜血直流,一张浓妆的脸生生劈成两半,瞪大了眼珠,到死都想不明白。
没了威胁,那些打手越发肆无忌惮,与我们混战在一起,那个清荷似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混战,用匕首挡住来势汹汹的人,有些力不从心,脚步有些虚浮,一张小脸倔强地咬着唇,段浮影正要飞身去救,却被人抢了先。
“冰儿,没事吧。”是那个密室中的男子,拿着剑飞身落在清荷身边,一脚踹飞与清荷对峙的打手,脸上全是关心。
“师兄,我没事。”清荷看到来人,安心了不少,拉着那人的衣袖,眼眶中泪水在打转。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情骂俏,快来帮忙!”段浮影劈向一个打手,还不忘朝那两人叫道。
一场混战之后,满地尸首,堆在后院的地上,血染红了地面,这些为虎作伥的人,死有余辜,也算告慰那些被春风楼残害的姑娘。
“在下陆羽,这位是我的师妹聂冰,原来三位,也是来救人的,一起都是误会,是陆某莽撞了,还请原谅。”那陆羽倒是真汉子,能屈能伸,收起剑,半弯身子,给段浮影行了个歉礼。
“白痴。”冷翩不留情面,冷冷地收起剑。
“姑娘,下手真狠,在下头上还有个大包。”陆羽看着冷翩,摸了摸后脑,尴尬一笑。
“师兄,我们先离开吧,恐怕这凤娘应该知会了背后的人,很快就会来了。”清荷,不,聂冰有些不悦,挡在冷翩和陆羽中间。
“恩,不过这地方,留着,始终害人。”
“烧了。”冷翩不知从哪弄来火把,毫不留情,丢向那密室的所在的屋子,很快,大火燃起,肆虐整座屋子,曾经的灰暗掩埋在灰烬之下。
一场大火,曾经名噪一时,销金窟春风楼付之一炬,华贵精致的装潢被火舌吞噬,化作焦土,有些嫖客还来不及穿衣,包着被子,灰溜溜地跑了出来,被残害的妓女心中却全是快意,看着禁锢自己的牢笼渐渐化为炭灰,竟无人想去救,也因来不及救,一场大火在楼里的活人都逃出后,竟如火龙一般越来越大,瞬间就吞噬了整座春风楼。
后来赶到的官差,只能眼睁睁看着春风楼化为尘埃。
到了天明,那些官差准备向州府报告,却遍寻不获州府的身影,城楼之上,悬挂着两个只着裤衩的男人,大腿内侧鲜血淋漓,双手捆绑,吊在城楼上,肚腹上各画着一只大乌龟,胸口分别写着“龟公”“鸨妓”,头发梳成女子样式,发髻上各插着两朵黄色的花,有点像菊花的样式,脸上画着两团红,嘴上画着如香肠一般厚的胭脂,双眼紧闭,起伏的身子还有呼吸,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一旁的告示牌上,写着两人的罪行,还有两框腐烂的蔬菜,百姓才知晓这两人,其中一人是臭名昭著的云州州府,一人是横行霸道,欺凌乡里的钱坤,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怎么叫人不拍手称快,纷纷拿起框中的蔬菜,扔向那两人。
羊肠小道,树木林立,难得的清风拂过,伴着树叶的沙沙声,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鸟鸣。
“翩翩儿,你不累,我也累了,得,我呆着不动,你来杀吧。”一袭月白衣衫,脸上挂着欠扁的笑容,伸出白玉颈脖。
“段浮影,你说话不算。”
女子一脸寒气,拿着剑追逐前面的男子。
“段兄与冷姑娘,一直如此吗?”
“这样也挺好。”我靠在树边,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是那样的轻松,有多久,我没有再看到如此无忧无虑,快意江湖的西珏了,我已经记不清。
“是么,那红瑶姑娘为何追随在段兄身边?”陆羽白皙俊朗的面容,含着笑,眼神中透着些许看猎物的光亮。
“那你呢?”我巧笑道,不知为何,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眼,好像在哪见过,身上隐隐的气味,似乎在哪闻过,可是那面容却不似任何一人。
“师兄,我找了几个果子。”陆羽欲言又止,笑着迎上了聂冰,眼中满是宠溺。
这陆羽和聂冰突然出现,一问之下,竟也是去冀州参加武林大会,昨夜一场警恶锄奸,更是志同道合,聂冰此时换下清荷的面皮,倒也不失一个清秀佳人,神情与清荷有几分相似,换下易容,陆羽倒不失为一个美男子,知晓他们也是为了除恶,潜入春风楼,段浮影与他一拍即合,更是结成莫逆之交,陆羽时不时看向冷翩的目光,如此凑巧地出现在我们身边,让我有些怀疑,我只能暗自观察。
“红瑶姑娘,你看了在下许久,可是渴了,接着。”陆羽转过身,笑着丢给我一个果子,聂冰射出两道嫉恨的目光,我微微一笑,张口咬下,甜蜜的汁液蔓延在我的舌尖。
月上柳梢头,我们终于在最后一丝余晖中到了一个小村,村子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已到秋末,吹来的风带着渗人的阴凉,寒彻骨。
段浮影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许久,大门吱呀打开,门后探出一个苍老的身影,头发花白,满脸沧桑,铁青的脸,双眼一片灰败,拄着拐杖,脸上布满阴郁,在清冷的月光下有些吓人。
“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赶不上住宿,能否行个方便,在此住宿?”
“老婆子一人住,那有几间空房,请便吧。”老婆婆随手朝小院一指,也不管我们,转过身。“只是,到了午夜,千万别出门,也别亮灯,听到什么动静,也别出来。”老婆婆顿了顿身形,说道,身后的门吱呀关上,关上那刻,我似乎看到正堂的桌上摆着很多牌位,烛光下,牌位上的名渗出红色的液体。
小院一共有三间屋子,老婆婆一间,陆羽和段浮影一间,我,冷翩,聂冰一间,小屋很干净,不染尘埃,一张炕,一张饭桌,简单的家具。
“有古怪。”冷翩坐在炕上,说道。
“看出了什么?”我也隐隐有些不安,这小村到处透着诡异。
“主人,眼盲,屋子,洁净。”
听了冷翩简短的分析,我细细思考,那老婆婆的眼睛是没有光亮的,眼珠像定在眼眶中,两间屋子都是空置的,应该无人居住,却纤尘不染,还有她最后说的话,流着奇怪液体的牌位,这小村果真有异。
是夜,今夜的月亮犹如硕大的银盘,挂在夜空中,满月的光华撒在小村,小村已经陷入黑暗之中,静得有些诡异,连一声虫鸣都不曾听见。
我坐在树枝上,将身影隐在树影中,身上越来越寒凉,我警惕地环视整个小村,一个黑影从我们寄宿的小屋出来,一双如鹰的眼,看了眼小院里的三间屋子,嘴角扬起冷笑,手指微动。
“别动,你究竟是何人?”莫寻剑架在那人颈脖上,泛着银光。
“红瑶姑娘,这么晚还不入睡,忘了这家主人的叮嘱了吗?”那人一点都不惧,转过身,双眼在月光下透着森寒的目光,嘴角上扬。
“陆羽陆公子,不是一样好兴致?”我依然执着剑指着他那一副淡然的面容。
“啊!救命!”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陆羽换上了严肃的面容,寻着叫声飞去,我也飞身跟上。
一个精瘦的男人,趴在地上,身下血流如注,下半身空荡荡的,长长的血痕,一节一节的肠,布着血迹,堪堪挂在男人的上半身断裂处,蔓延在路上,双手代替双脚,执着地向前爬,脸上全是恐惧,还不时回头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
“发生何事?”陆羽蹲在那人面前问道。
“救命,我,我女儿,女儿,要杀我。”男子像遇到一个救命稻草一样,血肉模糊的双手,抱住陆羽的双腿,仅剩的身体,在凉风中颤抖。
“嘻嘻,爹爹,你在哪,不要跟女儿玩捉迷藏了。”一阵阴风吹来,伴着小女孩空灵的声音,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出现在村中的小路上,月光下,秀气的小脸惨白,铜陵般的大眼,嘴唇鲜红,挂着大大的微笑,露出的白齿上粘着血液,嘴角凝固着血痕,手上全是鲜血,左手还拖着一个断裂的腿,筋骨碎裂在断口处。
“嘻嘻,爹爹,找到你了,咦,多了两个,美人哥哥,美人姐姐,陪梦儿玩好吗?”小女孩丢下那残破的腿,一蹦一跳,脚上的铃铛发出清灵的声音,一脸纯真,越来越近。
“好。”陆羽痴迷地看着小女孩,站起身一脚踢飞抱着他腿的男人,伸出双手迎接那小女孩。
“不好,陆羽?”我看着陆羽的眼眸似被迷住,眼中只有那小女孩,那女孩果然有古怪,可我并未感觉到她身上的妖气,我打晕陆羽,看到他闭上了眼,绵长的呼吸,将他靠在一户人家的竹篱上,握着莫寻剑,冷冷地看着小女孩。
“咦,美人姐姐,居然没事?不想跟梦儿玩么,梦儿这么可爱?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梦儿玩,爹爹,为什么要讨厌梦儿,梦儿这么乖,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小女孩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子,抱着双腿痛哭,四周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乌云遮盖了月,狂风大作,吹起不少叶片,夹杂着风沙,空气中隐隐吹过一阵浓烈的幽香,很快又消散。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嘻嘻,美人姐姐,莫怕,爹爹不要我,我才会吃了他,让他永远都不离开梦儿,美人姐姐,这么漂亮,梦儿舍不得,美人姐姐,过来,跟梦儿一起去玩好吗?”小女孩站起身,脸上没有一丝泪水,一双大眼犹如漩涡,要将人吸入,有一瞬,我竟有些迷离,西珏一次次死去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悲伤蔓延在胸口,一滴泪划过脸颊,脚步有些不受控,往前走去。
“妖孽,莫要再害人。”一道蓝光闪过,我眼前恢复了清明,小女孩眼中已经没了纯真,换上的是暴虐。
“蓝脩?你怎么在这?”我手中的莫寻剑不知何时掉落在地,蓝脩拿着剑站在我身边。
“我是来抓魇的,她将附近村子的人悄悄带入这自己建造的梦境,白日让他们如正常人一样生活,到了夜间,如游戏一般,戏耍那些百姓,直到将他们吞入肚腹,吸食精魂。”
“魇?是上古妖魔,善制造梦境,摄人心魂?”此时我看向小女孩已经多了十二分的戒备,地上的莫寻剑泛着红光,落入我的手中。
“打怪怎么能少了我红锦呢?”红锦在剑中说道。
“小心,我追了她几日,才找到她藏身之处。”蓝脩将仙气注入剑中。
“嘻嘻,臭道士,坏我好事,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吃了你们,定大补。”小女孩灿烂一笑,风景骤变,诡异的村庄消失在面前,换上的是一片梅花林傲然白雪中,梅花的香气扑鼻,带着几分清雅,不知何时,蓝脩已经不见,偌大的梅林,只有我一人,莫寻剑也不知去向,潺潺的河水边,有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立在梅树下,一把折扇,梅花落下,调皮地纠缠着他的墨发。
“西珏?”那身影模糊了我的眼,转过身,清润的眼,浅笑的唇,即使过了千百年,我也不会遗忘,我快步走向那身影,泪水纷飞。
“瑶儿,莫哭,你哭,我会心疼。”修长的手指拂去我脸上的泪水,温暖的温度,是那样的不真切。
“西珏,你为何要替我受那天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去寻你的前世,收集残缺的魂魄,你知不知道,看着你爱上别人,一次次死在我面前,我的心真的好痛。”我抓着西珏的衣袍,痛不欲生。
“你这样又是何必呢?留下来,留下来,我们就能在一起,你也再不用去收集魂魄,和我在这梅林中双宿双飞,可好?”西珏看着我,眼中全是魅惑,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有点陌生,我放开了他的衣袍,看着他的眼睛。
“西珏?不,你不是?”
“哈哈,为何你要骗我?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不救雪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西珏的脸上转换了很多表情,有痛苦,有恨意,俊彦扭曲,不停地问我。
“啊!对不起,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我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断地甩着脑袋。
“瑶儿,留下来吧,我不怨你。”西珏蹲下身子,拂过我的脊背,我抬起挂着泪痕的脸,西珏那漆黑的眼眸中,全是浓烈的情意,如第一次相遇,我轻易陷了进去,犹如被蛊惑一般,点点头,我看到他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红瑶,快醒来,这不是真的,西珏已经魂飞魄散了。”一道急切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西珏?对,西珏受了天雷,我来此是收集他的魂,你究竟是谁?”当头棒喝,我眼中恢复了清明,站起身,退离那“西珏”,此时,他仰天大笑,一张俊彦没了原本的模样,换上一张腐烂的脸,烂脸上还有疽挪动,有几个还掉落下来。
“万年瑶草,果然不一般,妖身仙骨,魂魄不全,记忆全失,真是可惜。”腐脸慢慢淡去,身边的梅林也渐渐消散,我还是站在那个村庄里,手上拿着莫寻剑,蓝脩不知去向,那个烂脸说的究竟是何意,我明明只有4000年的修为,为何说我是万年,魂魄不全,记忆全失,到底是什么意思。
“红瑶,小心。”红锦突然从莫寻剑中飞出,推开我,挡在我身后。
我转过身,看到没了半截身子的男人飞在半空中,一长断肠子荡在腰腹下,手指插在红锦的胸口,嘴上诡异一笑,露出尖利的牙齿。
“滚!”我一脚踹飞那男人,投掷出莫寻剑,直插在那男人心口,没入泥土中,那男人终于断了气,一缕黑色的妖气从残躯中飘出,散在空气中,没了踪影。
“红锦,你,你怎么了?”红锦修长的身躯有些虚弱,我慌忙扶住他,还是撑不住,与他一起跌坐在地上,我看到他胸口五个指印,幽深,泛着黑气,嘴唇泛白,吐着浑浊的气,我扶起红锦的身躯,眼泪不争气落下。
“红瑶,莫哭,只是中了尸毒,回莫寻剑修养就会好的。”红锦努力扯出一抹笑意,伸手接着我落下的泪水。
“傻瓜,为何要救我。”
“我本是一条锦鲤,幸遇到你,才能尝便天庭美食,与你逍遥千年,值了,红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可否对我笑一下。”
“傻瓜。”我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比哭还难看。”红锦伸出手,却发现指尖已经变透明,叹了口气,用嘴型对我说,等小爷出来,再泡遍天下美女。一道红光没入莫寻剑中,剑回到我手上,已经没了红光。
一滴泪落在莫寻剑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摸着剑柄上的锦鲤戏水纹路,期盼有一日,莫寻剑中能传出红锦自恋的声音,可是,我知道,那一日,不知何时,但我会等。
“砰”一道蓝色的身影划过天际,跌落在我身边。
“蓝脩,你没事吧。”蓝脩额角挂着汗珠,吐出一口鲜血,我赶紧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金丹给他喂下,我再不能失去蓝脩。
“多谢,魇太厉害,我们打不过她。”
“嘻嘻,小道士,倒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不如就乖乖入我肚腹。”魇此时已经没了小女孩的模样,一只血红的大眼挂在天上,睫毛根根分明,眼中全是嗜血的光芒。
“别做梦。”我握紧莫寻剑,挡在蓝脩面前,满身怒气,将仙气汇入剑身,飞身刺向那红眼,却刺了个空。
“嘻嘻,姐姐,来陪梦儿玩啊!”
“小心。”蓝脩朝我身后扔出一道黄符,却跌落在地,那只血红的眼像隐在雾霾中,让人找不到它所在,只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嬉笑声,我闭上眼睛,念动心神,静静听耳边的动静,在我左前方,我睁开眼,提剑,注入全部的仙气,画一个六芒阵,阵飞向那方向。
“啊!”惨叫一声,血红的眼出现,血液流淌出,眼越发血红,眼中全是嫉恨,盯着我,扑了过来,我还来不及画结界抵挡,眼睛就到了我面前,可是却停住了,悬浮在空中。
不知为何,魇突然十分痛苦,像受了什么咒,村庄上空飘荡着凄厉的惨叫,魇逃也似的逃离了村庄,幻化的村庄化为了山石,仅剩的百姓睡在草垛上,仿佛没有被这场战斗所打扰,我落在蓝脩身边。
“蓝脩,魇为何会这样,是你出的手?”
“不是,魇乃上古妖兽,不比狼妖,没那么容易对付,刚才我感觉到一股十分压迫的气,应该是有高人在附近相助,却不知为何不现身,已经离开。”
“高人,莫非是仙?不对,若是仙,定不会放任魇离开。”我们好像陷入了一个困境,那神秘的人,甚至没有感觉到他出手,轻易击退了魇,拥有这样的力量的,会是什么人。
“红瑶,魇受了伤,未免她再出来伤害百姓,我要去查她的踪迹,你小心。”蓝脩拿出白玉葫芦收了地上已经死去变尸的残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御剑飞起,追寻那魇而去。
我感觉到一道探寻的目光,转过身,却没了,陆羽还靠在篱笆上,保持那姿势,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日光透过云层,洒下温暖的光芒,扫去一切阴霾,还在沉睡中的人,终于可以脱离这无休无止的幻境,只有地上那具残缺的身体,说明了夜里一场大战的真实,我将莫寻剑收回剑鞘中,走到陆羽面前,施仙法唤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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