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之旅

第2章


由于他演说的对象大部分是英语世界的知识分子,因此几乎完全不用佛法名相。译者为了顺应国内不同宗教习惯,采用了少数这类名词,以免佛弟子因为感觉陌生而错失接触这无上法门的良机。 
 《般若之旅》是译者花了两个月逐字修正的。在修正过程中,译者本身进入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状态,就像一名寻不着“家”的千年老妇,在快要绝望之际突然“找到了家”,很多过去的心病也都不治而愈。如果没有克氏这样的“再来人”为我们用现代语汇说法,这解脱的不二之门真不知要到哪一生哪一世才能寻着呢? 
 本书中的“逗机说教”和一般讨论完全不同。其中没有意见的交换,也没有个人经验的赘述。透过不断质问、观察、假设和探索,在上提下拉中彻底揭露“烦恼即菩提”、“转贪嗔痴为戒定慧”、“体用不二”、“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观世音”、“观自在”的真谛。同时更为能量和修行的关系做了最现代的解析。 
 观察台湾讲禅的老师,发现他们总在“本来面目”之上再画蛇添足地加点戒律或道德之类比较安全的东西,以免根器不够的人流于狂禅。密宗更把和禅宗等同的“大圆满”与“大手印”视为秘而不宣的法宝。在这种蹉跎下,许多真心向道的人就被延误了。其实这层顾虑在知识爆炸、思想解放的今天已大可解除,即使不解除也总有一天在外来资讯影响下缴械,因为先进国家的出版品(包括宗教、哲学及心理分析的书籍)早就将“大圆满”或“圆融法门”发扬光大了。“烦恼即菩提”或“五毒即五智”并不是行为上的藉口,更不是是非不分的糊涂蛋,而是指每个人在内心对待烦恼时的方法与态度。普普·贾亚卡说得好:“一个没有理解力的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懂;一个真心想要为非作歹的人,遇到什么他都可能误用。”人真是矛盾的动物,我们既能坐视媒体肆无忌惮地报导战争的真相,为什么还会把治疗人类心病的特效药方视为禁忌? 
 然而克氏这位觉者却早已看出可能性,他之所以苦口婆心说法直到一九八六年二月十七日临终前,就是要帮助人彻底解脱禁忌与恐惧。因为只有治好心病,才能产生真正的慈悲与爱,然后才能共同扭转个人及世界的乱局。 
 在人类已助长了更精密的残杀技术的今天,我们耳边再度响起这位智者的话语:“这世上发生的事并不是毫无关联的;它们其实息息相关。造成战争的原因就在你们每个人心中。真正的肇因者就是你。因为你们的宗教信仰有那么多派别,因此你们鼓励了分裂意识。透过争夺财产、透过种族意识、透过不同教派和对教派领导者的盲目崇拜,你们鼓励了分裂意识。你一旦声称自己是印度教徒、回教徒、基督徒或任何其他称谓,你就注定要为这个世界制造争端。” 
第一部分 第1节 自知之明与克氏的教诲(1) 
 普:你在书中与演讲中所传的教诲,和一个人真在观照自己的过程有什么关系?在其他所有证悟实相的方法里,老师的话都被视为一种指南,你说的话是不是也有相同性质?如果是的话,它和真正观照自己的过程有什么关系? 
 克:我不知道我是否完全了解你的问题。你的意思是:克所说的话和真正的状况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对不对? 
 普:克提到的实践或“圆融法门”。(holisticapproach),只是一种说法而已。我们只有真的观照自己才能认清自己的起心动念。那么克所说的话和一个人真正的起心动念之间有什么关系? 
 克: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普: 例如你常说“没有权威”,没有任何心理上和灵性上的权威。我们听了之后就自然把“没有权威”这句话用在日常生活中,并不是真从观照自己的过程里得到解脱,使自己突破所有的权威,而是执著于你所说的话,总想试探自己能否达到那种没有权威的境界。 
 克:我明白了。“没有权威”只是一种抽象的说法,也可以说是一种概念,因此人们只是在追求概念而已,对不对?克说“没有权威”,他到底是要你们看清楚自己,还是要你们把他的话当成口号或结论? 
 阿:还有另一种现象。你说“没有权威”,有的人就把它当成戒律,尽量使自己能接近这个标准。 
 克:没错。 
 阿:一种是行动,而另一种只是概念而已。 
 普:人还是能看清楚自己的,只是无法通过文字来看清罢了。人们听了你的演讲,吸收了你所说的话,读了你的书之后自然想把这些内容用在日常生活;因此观照自己和你的教诲之间就有了距离。那么真理到底在哪里? 
 克:既不在文字里,也不在自我的起心动念里。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普:我们能不能讨论一下? 
 克:假设我听了克所说的话就认定观照自己的重要,也认定没有自知之明就没有生命的基础。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在这种态度下,我能听到真相吗?还是只把它当成概念,戒律或者结论?或者我真的观照自己,认清了权威的含义,因此我所发现的和他所说的完全吻合?或是我听了他的话就做了一个结论,然后就开始追求这个概念,于是观照的过程就不再揭露自己的起心动念,而只是一种结论罢了。但是我如果确实研究自己的起心动念,克的话就变成了发现自我的依据。 
 普:克的话和一个人的自我发现之间是否有必要的关系? 
 克:不是的。假设我是某人,我认为没有自知之明就没有言行举止的基础,因此我去听演讲、读书,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对这件事感兴趣。那么假设我听到克所说的“没有权威的一这句话”,我会处在什么心态?是接受这种说法,还是下一个结论,或是真的体验它? 
 普:如何才能有真实的体验?是真的去观照自己?还是只听你说说而已? 
 克:眼前的这个麦克风是真的,并不是因为我说它是麦克风。 
 普:然而当你说“麦克风”时,你所说的麦克风和真的麦克风并不是同一个。 
 克:因此文字或话语并不是那个东西本身。形容词也不是所形容之物。这点清楚了没有?比如“山”这个字并不是真的山。但是不要完全排斥文字结构,因为我必须靠语言来沟通;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就必须用我们两个人都懂的语言。而双方也都清楚,语言文字并不能充分表达我真实的体悟。 
 大卫:一个人所说的话,要么就经过大脑思考,要么就不经过大脑思考。 
 克:先生,我们说的是两回事。你要不就通过语言来沟通,要不就不通过语言来沟通。 
 大卫:不,我们虽然听到你所说的话,但是我们知道你说的和我们说的是两回事。 
 克:你为什么这么说? 
 大卫: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这种感觉就和看到那个麦克风一样真实。克说的和我说的不是同一个东西,他的话出自一个更深的源头。 
 克: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说“我爱你”,我也可以说“我真的爱你”,这两者相当不同,无论是语调、质感和情感的深度都不一样。因此语言表达了深度。 
 大卫:让我再深入一点。 
 克:请你继续。 
 大卫:你的话中有一种无法言传的东西,我们称为“爱”,但是又不很确切。 
 克:你也许找不到适当的字眼来形容,但是我可以握你的手或者用手势来表达。 
 大卫:确实如此。但是你现在说话并没有用手势,情形还是一样。 
 克:普普,你想表达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普:我们的困难之一就是听了你的教诲之后,如何把你的教诲也放下?如何真从观照自己的过程之中认清你所说的真相? 
 克:我该怎么说呢? 
 普: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先研究一下什么叫自知之明。我们好久都没有讨论它了。 
 克:我们就来讨论它吧!苏格拉底和前人早在数千年前就谈到“自知之明”,然而“自知之明”到底是什么?你如何才能认识自己?你是不是靠经验来认识自己?还是从观照自己的念头来认识自己?假设我们正在观照一个生起的念头,另一个念头又产生了,我们无法放下第一个念头,于是第一个念头和第二个念头就产生了冲突,这是自我观照吗?还是,我们放下第一个念头,随观第二个念头,当第三个念头生起时,就放下第二个念头,再继续随观第三个念头,当第四个念头产生时,就放下第三个念头随观第四个念头。如此这般,就能一直对念头的活动保持机警的觉察。让我们再继续。假设我发觉自己正在嫉妒,我对于嫉妒的本能反应就是辩解。在辩解的过程里我就逐渐把嫉妒淡忘或是暂时搁在一边,因此我其实是在辩解、语言、检视和压抑中打转。我看清这所有的活动都是一连串的,接着我就生起了想逃离嫉妒的欲望。于是我再检查这个想逃离嫉妒的欲望。我到底想逃到哪里去? 
 普:有时候是逃到一种冥想之中。 
 克: 当然,逃到冥想里是比较简单的伎俩。因此我现在必须要问:什么是冥想?冥想是不是对于真相的逃避?这算是冥想吗?如果是一种暂时的逃避,就不是真正的冥想。我现在回去再重新检查我的嫉妒。我为什么嫉妒?因为我有了执著,我认为自己很重要……等等。这所有的过程都在揭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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