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呻吟

第16章


                       六   回到家里,一想到自己领导的后岭批斗运动就要变成实际,翁送元亢奋不已。
       他那又矮又瘦的女人睡得正酣,他把手伸进被窝里,一下子攥住了女人那瘦瘦的腿杆子,“文静,咱来一次。”
       女人翻过身来,“都半夜了,还有那心思,明天再说吧。”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不成,咱有点兴奋,不来一次,睡不着。”
    翁送元一改粗砺的语言,竟涎着脸子极温柔起来。
       “不就斗个谢亭云嘛,你兴奋的哪门子。”
       “别拿搪,不是你浪的时候了。”
       翁送元的女人,是后岭惟一不参加运动的人。
    她是干部子女,心性极高,在与一个有些级别的领导干部生活了两年后,被人甩了;原因是为人阴冷,但性欲极强。
    后来她怀着郁闷调到机械厂政工科,专抓机械厂的运动。
    起初她很卖力气,把机械厂搞得乌烟瘴气;但不能令她开颜的是,机械厂的厂长是个上过几年机械学院的人,对运动不感兴趣。
    虽然对运动不反对,但也不支持,她把运动搞到需要厂长露面的时候,厂长却借故出差了。
    所以她对厂长耿耿于怀,告了厂长的状,弄得厂长很被动,降到副厂长。
    但她在厂里的人缘也败了,大家躲着她,如避瘟疫,她成了孤家寡人。
    她的性欲在运动中压抑了几年,在运动失意之后,她觉得应该找个男人,在男人身上发泄在运动中未能尽情挥洒的激情。
    她选中了虽头脑简单,但身膀精壮的翁送元。
    在一个翁送元醉酒之夕,她把他搀进了她的房间,把她尖瘦的一张女人的屁股骑到了翁送元粗壮的腰上。
       跟了翁送元以后,翁送元果然受用,所以,这个女人虽然内心鄙弃着他,身子却依恋着他。
    虽然翁送元粗糙,但一般情况下,这女人还是给他面子,对翁送元做出的荒唐事,她既不埋怨,也不评判;但对翁送元床上的功夫不满意的时候,她的态度却毫不含糊。
    让他老实交代是否在哪个骚女人那儿贡献过。
    他真的没有贡献过,他是累了,他是人,再精壮强悍,亦不是金头铁身,他必然有绵软的时候,但她不允许他绵软。
    因了他不能做到不绵软,便在她面前心虚了几分,便自觉地受她牵制了。
    他决意回老家的打算,她并不赞成;但考虑到他的处境,也是无奈之事,不好执意阻拦。
    他既然回去,她虽然心里怨艾着,身子还是跟他回来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心胜再强的女人,也拗不过这宿命的结局,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到了后岭,她虽然不参加运动,却给他出主意;搞运动她比翁送元在行多了。
    不仅是搞运动,翁送元的其他决策,也都渗透着她鲜明的意志;她是他的幕僚,是他的依靠;从某种意义上,她操纵和规定着翁送元的喜怒哀乐。
       她被翁送元从睡梦中拨弄醒了,口里嗔怨着,身子却也凑过来。
    翁送元的大巴掌就把她干瘪的乳房覆盖了。
    虽然那乳房近乎是一张皮,但翁送元的抻拉揉捏,却被那乳房感受到了极锐厉的快感;她低声叫起来,眯眯呜呜若狸猫叫春。
    这种眯呜的低音只是暂时的,不久,她便放开喉嗓尖厉地诵唱起来;那尖厉的声音刺得翁送元的心腑颤抖,手上的节奏便剧烈起来,女人的呻吟从尖叫到嘤嘤哭泣。
    翁送元心花怒放,他知道女人受用到了极点,便用哭音表达她的意思,她的哭愈嘹唳,其程度愈剧啊!
       “送元,磨蹭什么?快练活儿呀!”
       把女人整个提起来,   翁送元动作起来。
       “送元,数数儿。”
    每次快意淋漓之时,女人都让翁送元数数。
       一、二、三、四……   翁送元数数,女人呻吟。
       每次翁送元都数到相当数量,直到女人哀求着叫他放了她。
    但今天,刚数了不多的数量,翁送元身子一耸,没声儿了。
       女人的吟唱也停顿下来,“怎么了,往天的劲儿呢?”
    女人烦怒地说。
       翁送元嘿嘿地笑着,呈尴尬之相,“累哩。”
       “你明天不就是斗个地主婆么?就分神了!”
    女人说。
       “哪儿跟哪儿,两码事儿。”
       女人不屑地看了翁送元一眼,“甭嘴硬,你们山里爷们儿没有一个正经货,地主婆都让你们动心思。”
    阴冷的女人,有其阴冷的逻辑。
       翁送元抱头睡下了,酣声渐起,由隐约到生动,直至雷声滚滚。
       那女人瞪着两只不眠的小眼儿,“谢亭云,咱们走着瞧!”
       她恨恨地说。
                       七   晚上的大会开始了。
       因为知道今晚开始批斗了,人来得特别齐,人们好奇;来了以后,一改以前的吵嚷不安,变得安安静静,人们不知道斗谁,人人紧张。
    昨晚,后岭村人大多数没有睡好觉。
    人们在心里盘算:斗地富反坏右,地主有一个,死了;富农有两个,不仅不罪大恶极,还老老实实,人缘极佳,谁是反坏分子呢?
    没有干缺德事的人亮在台面上,也就是说,没有揪得住辫子的坏人。
    但谁又没有点毛病呢?
    比如多拿了队里一捆草,少付了队里一斤粮钱,跟邻居打架动过手,说过吃食堂的风凉话,摸过别的女人的奶……等等,等等,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说不准,说不准运动到哪种程度。
    所以,人人都觉得不像挨斗的,又都觉得像是挨斗的,就失眠,就睡不好觉。
    挺挺地等到天亮,看晚上斗谁吧。
       会场那个静啊!
       翁送元看了看台下的人,抹了抹眼角的哆目糊,咳嗽了一声。
    下面都吓了一哆嗦。
    他指了指天花板,“翁息元,我叫你买的汽灯呢?”
    他居然问的是汽灯。
    大家悬起的心,又放下了。
       “昨天要去买,掀开钱柜一看,没钱了。”
    翁息元一边说,一边瞧了翁上元一眼。
       翁送元不满意地抬起了胳膊,嗫嚅出几个字,谁也没听清楚。
    人们支起耳朵,却见他“呼”
    地把拳头砸在桌子上——   “开会!”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谢亭云来了没有!”
       “来了。”
    一个极柔弱的声音站了起来。
       “你到台上来。”
    他毫无表情地说。
       谢亭云就站到了台上。
       下边轰地一阵乱,但很快就自行停息。
       “后岭大队批判地主分子谢亭云大会现在开始!”
    翁送元庄严宣布。
       谢亭云的身子一顿,茫然的目光看着翁送元。
       下边没有声息。
       “在咱们后岭的历史上,反动地主冯明阔罪大恶极,他霸占良田三十亩,欺压百姓三十年,打骂长工凌辱妇女,勾结日本汉奸围堵我八路军游击队战士,十恶不赦。他虽然负罪而死,但他的罪行革命群众还没来得及清算,这是不可以的,是万万不可以的!冯明阔虽然死了,但地主婆谢亭云还活着,她是冯明阔的遗臭,是地主利益的代表,必须坚决批判,彻底打倒!   翁送元今天捧着一张纸,他一板一眼地读出了上面的字字句句。气也轩昂,词也庄严。那是他夫人凌文静的手笔。   “打倒恶霸地主冯明阔!打倒地主分子谢亭云!”   翁送元喊了两句口号。那是纸上给他明明白白写着的。   人们感到突兀,面面相觑。   “喊口号呀,大家都跟着喊。喊不喊是立场问题,喊声大小是力气问题,不能不喊。”翁送元告诉大家。   于是,他又把口号喊了一遍。   下面还是没有回音。   冯明阔死了,你不打他都倒了;谢亭云一个妇道人家,瑟瑟缩缩站在台上,柔弱可怜无助的样子;她能对旁人怎么着?再说,冯明阔倒底做了哪些事,除了一些上点年纪的人,谁知道呢?打倒她有啥用,怎么个打倒法?   死寂的会场,使翁送元感到难堪,头上的汗流了下来,蠕蠕的,流到他的颈子里,像小虫爬。他看看翁上元,又看看翁息元,目光里有乞求之光。翁上元、翁息元部低着头,似乎都没有看见。   ……   第一次批斗会,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回到家里,凌文静偎在被窝里还没睡,她在等他。昨天夜里的激情未曾得到发泄,今天若再得不到补尝,她那颗敏感的心是如何也不会平静的,她会病的,至少会萎顿数日,茶食无味,精神恍惚。这样的经历她有过,她害怕再重复这样的经历。   翁送元躺下了,不曾有与她温存的意思;她的情绪浮燥起来,把两条光光的瘦腿放到他的脖颈之上,“送元,来嘛。”声音还是温存的。   “咱没心情。”翁送元郁郁地说。   女人的两条杆子腿在他的脖子上绞了绞,“翁送元,你居然也敢说没心情。”口气是严重,但语调还依然是轻柔的。毕竟这是她小小的期待。   翁送元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把头整个用被子包裹起来。   女人终于失了耐性,把翁送元整个被子揭了,“翁送元,你装得哪门孙子!”女人咆哮了。   翁送元索性坐起来。   “文静,你别生气,狼还有打盹的时候,咱今天真的提不起精神来。”   在女人一再追究之下,翁送元把批斗会的情形对她讲了。   “又是那个谢亭云!”她恨恨地说。   “你说咋办呢?”翁送元向她讨教。   “你得再动员。”女人很在行地说。   “咋个动员法?再读报?”   “后岭有几个识字的,读报这一套对他们不灵。”   “你说咋办?”   “攻心!”   “咱不会。”翁送元叹了口气。   “你发的哪门子愁,你再开批斗会,请上我,让你长些见识。”   这个从来不参加会的女人,要亲自出马了。                   八   人们仨一群,俩一伙地笑笑搭搭地朝会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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