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石

  “喔，那真是可惜。”菲尼斯拉过另一条毯子，在坎普拉尔身边躺下，注视星光灿烂的夜空。“你知道，星空会令人的灵魂升华。”
  “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并不能让我过得更好。”
  “喔，当然，”菲尼斯故作严肃地说，“我忘了，在一个盗贼眼里，钱袋比星光更耀眼。”
  吟游诗人预料对方会露出笑容，但坎普拉尔的表情却仍然十分平静。一瞬间，菲尼斯几乎以为看到坎普拉尔眼中掠过一抹忧郁。
  “财富对于我也不是最重要的。”盗贼回答。“至少现在是这样。”
  菲尼斯为这句话而思索了片刻。“那么，你最看重什么呢？”他随意地问。“难道你来找月影石不是为了钱，而是想当个法师？”
  “法师？”坎普拉尔轻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想当法师。我喜欢自己的职业。”
  “我也是。”菲尼斯舒服地摊开手脚，让千万点星光照上他的身体。“做个吟游诗人很不错。非常自由。你知道，自由是很珍贵的。”
  坎普拉尔动了动身体。“是很珍贵。”他缓缓说道，凝视着无尽的星空。
  菲尼斯并不知道，坎普拉尔在想着另外的事情。当盗贼的目光扫到维兰妮时，眼中流露出一些奇怪的光芒。
  夜风沿着沙丘回旋，不再象白昼那样熏热，而是带着寂静的寒气。风声中还有隐约的磨擦声，那是沙粒悄悄沿着沙丘滑落。
  “该出发了。”维兰妮在另一边说道。
  坎普拉尔一跃而起，迅速卷起毛毯，绑到骆驼身上。随后，他又走到维兰妮身边，去帮法师拉紧绳索。菲尼斯有些讶异地摇摇头，不明白盗贼为什么忽然如此热心。
  即使在听到维兰妮惊怒的低叫之后，菲尼斯仍然不明白坎普拉尔的意图，并且由于震惊而目瞪口呆。盗贼的行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坎普拉尔用短刀逼上了维兰妮的喉咙。
  “退后！”盗贼向奔过来的菲尼斯吼道。“这与你无关！”
  “快住手！”菲尼斯试图去分开两人，但坎普拉尔迅速转了半圈，移到维兰妮侧面，短刀映着寒冷的星光。与此同时，他从维兰妮衣袋里摸出装着蜥龙雕像的小木盒。
  “我说了，这与你无关！别过来，否则我就杀掉她！”
  菲尼斯只得停在三步之外。“坎帕！你疯了吗！”他叫道。“快放开她！”
  显然法师也被盗贼突然的举动搞糊涂了。然而片刻之后，她脸上浮现出轻蔑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她冷冷地问道。
  “地图。”坎普拉尔语调的冰冷毫不逊色。
  “如果我不给你呢？”
  盗贼唇角微微挑起。“你死了之后，我照样能得到它。”
  “那你就试试看。”维兰妮似乎毫无畏惧。
  坎普拉尔的短刀又贴近了一点，紧靠着维兰妮的喉咙。他自信没有任何人敢于在这种情况下反抗。
  然而维兰妮偏偏反抗了。
  法师根本不理睬架在脖子上的刀刃，直接向旁边一跳。她的动作远不如盗贼迅速，但坎普拉尔一方面是出乎意料，另一方面似乎也担心真的杀死维兰妮，于是把短刀转了个小角度，刺上维兰妮的肩头。他精准地控制着刀刃，预想这伤口的疼痛会令维兰妮无力逃开，却不会致命。但是，法师仍然继续扭转身体，短刀在她肩头划开一条可怕的伤口，深可及骨，几乎把她的肩膀撕成两片。但她也离开了坎普拉尔面前。
  几乎是同时，菲尼斯冲上去挡在两个人中间。
  “坎帕！没人跟你抢月影石。那边会有很多！”
  坎普拉尔静静地看着菲尼斯。没错，典籍和传说都提到过，梅琳娜之塔底下就是月影石的矿坑入口。他们每个人都能得到月影石。
  但还有冥思者护符----他必须完成任务，阻止维兰妮，才能得到大法师布雷明的酬劳。冥思者护符可以帮助他取得幻水晶，而幻水晶会令他向自由再迈进一步。
  况且，他是优秀的年轻盗贼。那些无能的中年盗贼，或许会不在乎失败，但他不想。三年多来，他做过几十项任务，包括别人的和他自己的。“风之手”从来没让雇主失望过。
  “不只是月影石，”坎普拉尔平静地说道，“还有别的。”
  “坎帕！”菲尼斯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严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是同伴！”
  坎普拉尔抬起右手，隔着菲尼斯的肩膀指向维兰妮。每个人都知道，那致命的黑箭随时可能射出。“我现在不需要你们了，”盗贼宣称道，“我已经有了蜥龙。它可以帮助我对付蜥蜴人。现在，”他向维兰妮吼道，“把地图给我！”
  “你绝不会得到它！”法师的声音就象一串飞舞的碎冰。
  坎普拉尔薄薄的嘴唇越抿越紧，眼中闪出危险的光。“菲尼斯，”他叫道，“我现在还不想伤害你。你让开！”
  吟游诗人毫不放松地与盗贼对视。“你不能这样，坎帕。听我说！我们应该合作！”
  “没有必要了，菲尼斯。”坎普拉尔不带感情地说。“或者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不包括她！”
  “为什么？”
  “当然是有原因。”
  如果不是形势紧张，菲尼斯一定会觉得可笑。维兰妮不久前刚刚用同样的话回答过他。到底是怎么了？他自问。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菲尼斯忽然觉得非常恼火。
  寒冷的夜风吹过三人之间。星光如同万道银箭，带着尖啸刺向大地。
  “你想要地图。”维兰妮冰冷的声音在菲尼斯身后响起。法师抬起手，掌中握着一卷羊皮纸。“这就是地图。”
  “把它扔过来。”
  维兰妮忽然低声说了几句话。盗贼没有听清，但他立刻就明白法师做了什么----那卷羊皮纸突然爆出光亮，一团火焰迅速把纸卷引燃。
  “你绝不会得到它。”法师强调着重复，声音如同钢针一样尖锐。
  几乎是同时，坎普拉尔手臂上微微一响，一道风声嘶叫着刺破寒风，直射向法师的手腕。但菲尼斯见过坎普拉尔放箭。在盗贼开始动作的同时，他就用后背把维兰妮撞开。
  “住手！”吟游诗人高声叫道。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阵凉意扫过右肩。这凉意变成疼痛，又迅速变成麻痒。他知道，坎普拉尔的黑箭是有毒的。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突然感到头晕。
  菲尼斯摇晃了几下，脸朝下跌进黄沙中。在他背后，维兰妮手中的羊皮纸卷也已化为灰烬。 
月影石 第七章 走向废城
作者：凤凰
  坎普拉尔下意识地在手中转动着短刀。维兰妮背对着他，似乎并不害怕他偷袭，而盗贼也已经放弃了偷袭的想法，知道那不会有效。
  法师神秘的能力甚至令他畏惧。她肩膀上的重伤足以使手臂残废，但她只用了一夜就活动如常。坎普拉尔从未见过如此有效的医疗术。
  然而这强大的医疗能力似乎只对她自身有效。面对菲尼斯的伤势，维兰妮也束手无策。黑箭只在吟游诗人身上留下一条很浅的伤口，但已经足够致命。箭头浸过沼泽火蛙的毒液，毒性相当强烈，而坎普拉尔手边的解毒药粉却在前几天与强盗战斗时遗失了。
  菲尼斯昏迷了整整一天。中间只清醒了片刻，一句话都没有说。或者，他已经说不出话。
  现在维兰妮正尝试用某种魔法粉末唤醒菲尼斯的神智。
  “不会有用的。”坎普拉尔咕哝道。
  “你给我闭嘴！”维兰妮回过头，灰色的眼眸怒火熊熊，额头束带上的宝石光芒刺目。
  坎普拉尔缩缩脖子，一言不发地低下头，继续摆弄短刀，就象个做错事的孩子。
  并不是法师的斥责令他退缩。坎普拉尔知道，是菲尼斯有可能死亡这件事使他感到愧疚。吟游诗人与他之间的关系还远远谈不上友谊，只能勉强算是临时的同伴。但菲尼斯是第一个跟他坦诚交往的人。
  不管是在老图帕手下，还是在大陆上其他地方，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他靠着精湛的技艺在盗贼中获得名声，也令无数贵族大皱眉头。小贼们敬畏他，狡猾的盗贼头子们利用他，贵族们对他又怕又恨。即使是盗贼公会中的盟友们，也都是一边跟他客客气气，一边尽量躲开他。没有谁愿意对他付出信任。
  遇到菲尼斯之前，坎普拉尔不记得是否体验过这种亲切----或者说放松。
  没错，这个吟游诗人身上有种奇特的魅力，能让身边的人感到轻松自在。这种感觉对于一个盗贼来说殊为难得。
  “我会为你立一座最豪华的墓碑。”坎普拉尔自语道。
  维兰妮在菲尼斯脸上洒过粉末，转过身来。“他不会死。”
  坎普拉尔闭紧嘴唇，没有反驳。法师或许不了解他黑箭上的毒性。所有被这黑箭射中的人现在都躺在坟墓里了。
  “他不会死，”维兰妮重复道，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生命之神巴库斯在守护他。”
  坎普拉尔忽然一愣。他有种模糊的感觉，似乎有某件事跟这个吟游诗人有关。他在记忆中搜索了好半天，却仍然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