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媒·戒

第51章


这让苏建华亲身感受了资本主义的丑恶。你想想,他从湖南台那种养尊处优的、甚至可以养懒汉的地方,突然到了那样一个干又累又脏的体力活的地方,一下子怎么适应得了?刚去上班的前半年,所有脏活累活都让你干,他虽然还兼着电台的职,但在汽车修理厂,你基本上就是最底层的工人。刚开始自己开着车回家,有时候很晚了,边开车边听着象席琳。迪翁“新的一天已经来临”、ANewDayHasCome这样的歌,眼泪就会流下来。觉得怀揣着梦想却来这么一个鬼地方受这种苦,真是百感交集。
  实际上加拿大体制是这样的,它有两条线,它的社会保障体制差不多就象我们理想中的共产主义,按需分配、免费医疗等等,绝对的福利社会,小孩子上学免费,养老有保证,无论贫富,一视同仁。而且当你没有工作、没有饭吃的时候,政府百分之百的会养着你。甚至那些吸毒的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都能从政府那里获得基本的生活保障。有些国内的游客回国说,在温哥华看到很多流浪街头的人,那是真的。有的人政府给他地方住,他不愿意受那个约束,他愿意在外面,那没办法。实际上一些条件都是有的,有集体住宿的地方,有吃饭的地方,都有。除了这条线,还有一条线是纯粹的、百分之百的资本主义竞争,那是非常残酷的,一般人根本受不了。那种竞争完全是丛林法则,你不能示弱,你一示弱就会被吃掉。
  修车工的经历让苏建华受益非浅,为什么呢?其实他当年出国很重要的原因是对现状不满。这个不满当时更主要的是对湖南台那个环境不满,或者是与某个人不对劲,或者是某个机会他觉得理所当然归他却给了别人,于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他的不满无非就是这些。
  冷静下来想,实际上他自己对自己也是极度不满的,他不愿意在那样的环境里继续生存下去,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的就是一个故事,就是那个“清水煮青蛙”的故事,他觉得自己年过三十,一直在电视台那样一个地方混,感觉就象一个纨绔子弟,就象一个八旗子弟,觉得自己这辈子马上就要完蛋了,再这么混下去只有死掉,死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不断地向自己强调,然后憋足了劲儿学英语,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出去。然后就这么出去了。他的行为动机就是因为不满,非常强烈不可抑制的那种不满,不管是对体制的不满、对周围环境的不满,还是对自己个人的不满。
  还有一种感觉,是什么呢?就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吃过苦,太顺了,虽然是无所事事,也没有成就什么,甚至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考验。自己还是有一点理想主义的情愫的,特别是当年看了那个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就觉得自己怎么样也要到外面去闯一闯,也让自己到市场里去聘驰,当时经常浮现在脑子里的念头,青蛙是一个,猪是一个,想从一头家养的猪变成一头野猪的那种感觉。他渴望变成一头野猪而不是一头家养的猪,因为家养的猪是肯定没有前途的,最后肯定是被宰杀的。作为野猪来讲可能会更强壮,还可以把本性发挥出来,说不定能奔向一个更自由的王国。就这么一个感觉,双向的动力就出去了。出去以后,运气也不错,在电台有这样的跟本职工作、个人爱好还有一点关系的工作,白天虽然累得要死,但是养家糊口已经没有问题了,养车养房也没有问题了。加拿大这一点好,可能你很苦,竞争也很激烈,但是只要你有一份比较稳定的正当的工作,养车养房都没问题。
  在整整三年时间里,苏建华基本上都是早上六点多钟起来,晚上11点左右下班,大概12点才回家,中间没有休息过一天。然后突然有一天就晕倒了,就是累的。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病倒了。确实已经把自己逼到一个极限了。
  病倒以后就开始反思,觉得不行了,这辈子还是不应该这么过,还是应该再选一个什么新的方法,自己毕竟不是干这个的,这个干起来很吃力。自己不想干可每天必须强迫自己去好好干。这不是人应该有的生活。
  然后再重新开始找方向,面临着第二次选择,懂得形而上的苏建华于是开始思考:到底我这辈子要干什么?如果我想清楚了我还来得及,因为欧美和咱们中国很多地方不一样,中国人有一句话叫“三十不改行”,但在美国或者加拿大,自由选择的机会很多,可能三四十之前一直在选择,选择适合自己做的事,选择适合自己的位置,可能一直没找到,可能突然有一天他顿悟了,知道自己做什么了,他认为那就是生命的意义,比如说肯德基创始人--Sanders上校,年轻时做过各行各业的工作,包括铁路消防员、养路工、保险商、轮胎销售及加油站主等等,最后在餐饮业上找到了事业的归宿。他创立肯德基品牌时,已经是个66岁、月领105美元社会保险金的退休老人了。
  苏建华在家里休息的那段时间马上就想清楚了,还是应该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他联系了做节目时认识的几个朋友,包括前中央电视台的,前凤凰卫视的,前日本某华人电视台的,决定做一档电视节目。
  加拿大实行制播分离制度。这个由移民组成的国家,虽然亚克逊人是主要人种,但近些年少数民族的比例开始越来越高,主流文化和多元文化均受到官方的重视。他们有一个20频道,专门拿来做公共频道,播放那些少数民族做的、反映其社区的节目。这个频道虽然不象别的频道那样花钱购买你的节目,但会把频道平台免费提供给你,你可以自己跑赞助跑广告。苏建华和其他六个人每个人凑几千加币,买了入门级的设备,包括摄象机呀、电脑呀什么的,还租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他们的公司叫做“海达电视传播公司”。
  他们做了一档叫“相聚新天地”的节目,苏建华负责策划、写文案,很简单的节目,很简单的设备,然后便到社区去采访各种各样的华人,大陆来的,港澳台来的,介绍他们是怎么在新的地方适应生活的,怎么来重新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向的,就讲自己的故事,一期节目30分钟,大概讲两三个人的故事。他们的节目放在晚间挺好的时段,星期五晚上的7:30—8:00。
  但是,广告不是那么好拉的,加上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各种文化背景融合在一快也很难磨合,公司在经营了六个月后解散了,大家好聚好散。
  这次失败的经历反而点燃了苏建华,他就觉得电视呀,传媒呀,就象生长在他脑海里的一条神经,杀不死也拔不出来。他分析他们之所以失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当地的规则,它的营销模式、包括其中一些公益性的东西,了解不够、把握不够,他萌生了要去学校学习传播业、经营业的念头。
  他太太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说你既然喜欢这个事情那你就学吧,即使不是为了生计,只为了自己的爱好去学习都可以,苏建华于是考进了太平洋影视学院,学电影和音乐的经济,正是在学习期间知道了《超级女声》。
  苏建华毕业后想回来,老婆仍然支持,带着孩子在加拿大“留守”。
  后来,苏建华通过谢湘林介绍见到了王伟,被他称为是这次回国最大的发现。
  他喜欢王伟团队的理想主义,他一直认为搞传媒搞文化产业必须要有理想。他把自己在国外这几年的生活,当成是实实在在的谋生,是在挣扎的状态下过来的,他也知道人都是实在的,今天没钱了你就没米下锅了,但是,当你立志要做传媒产业的时候,你就一定要有理想。
  苏建华象个孩子似地描绘被王伟他们团队重新点燃激情的过程:我原本就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然后在跟他们接触以后,我把中外两种传媒的不同模式综合起来考虑,把体育的元素加进出考虑,就会有很多的创意或想法,每当我提出新的创意或想法的时候,他们都是用一种鼓励的、乐观其成的态度来对待我,我就觉得这个跟我在湖南电视台的时候比是多么地不一样呀,那帮人动不动就一个灭火器喷过来了,搞得你蔫蔫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跟苏建华开玩笑说,原来你在王伟和他的团队身上,发现了类似于你老婆的那种气质,那种关爱、激励与鼓舞。
  苏建华补充说,还有大量的商业智慧,以及如何释放人的潜能。
  也不完全是开玩笑,应该承认我多少也被王伟和他的团队的精神感染了。以这本正在写着的书为例,它严重地干挠了我原先的写作计划,让我本来正在撰写的《青瓷》电视剧剧本一拖再拖。但我也象苏建华一样,有一种潜伏的激情被点燃的感觉。
  但另一方面,我不知道这部我想尽可能纪实的作品,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乃至官司缠身,但我义无反顾,别无选择。
  跟苏建华谈话总是意犹未尽,我估计他那些海外求学求生的故事,应该会令那些准备出国留学或定居的朋友感兴趣。
  不过,我们现在要换章节了。
  至于他与王伟正着手做的那件大事,我们放在后面再说,当我对那个项目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之后,我马上认定那是一个《超级女声》还要大很多倍的产业。我不敢说他们一定会把它做得比《超级女声》更加轰轰烈烈,但我敢肯定,他们的操作会更具有商业智慧与专业的敬业精神。
第三节 师爷谢湘林:“电视是个台”
    谢湘林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有政治抱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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