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善良的漂亮男人

第8章


我心想这人真是又漂亮又爱招摇,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吃个饭都不舍得把西装脱了。
  视线落到陈建林头上,这会儿才发现他的头顶有变稀疏的趋势,大概工作太忙、太费脑子了?
  甜甜钻进她爸爸的怀里,“妈妈说了,爸爸不可以喝酒。”
  我低头望着眼前的食物,心里叹道,全是奶酪啊!披萨、沙拉、意粉……都加了奶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还是喝汤吧。
  “这个大白菜还有平菇在哪儿买的?”那个叫小景的女同事问道。
  “我今天去附近的巴扎买的。超市里好像没有卖”,我说。
  “来,干了”,程翎吆喝了一声。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我。 
  “大家一块儿来。”
  一桌子的人都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男人们一饮而尽,女士们随意饮两口。我拿着个空杯子,装模作样喝了一口,抬头看见程翎正望着我一脸讪笑。他手里不也就是杯白开水嘛,我忍不住撇撇嘴,彼此,彼此。
  忽然想到签证的事情,不如趁人多问问大家怎么办?犹豫了好久,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学校里的事情怎么好麻烦他们呢?他们平时工作已经很忙碌了。我抓着盛满了果汁的杯子,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眼睛直愣愣盯着一盘烤肉。平时最爱吃烤肉了,现在看着毫无食欲,不想吃,心里烦乱。
  “这边要什么什么没有,想吃冬瓜、豆腐好久了,反正吃猪肉是指望不上了”,小景抱怨道,直愣愣地望着酒杯,眼睛里黯淡无光。
  “我们这个区的巴扎好像有挺多蔬菜卖,不过要等每周六。”
  “要不,明天去景点或者大巴扎逛逛?”
  “来这边旅游的中国人好像不多。”
  “比起前两年多了。不过,咱们住的居民区,平时接触的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关于工作的话匣子一打开,大家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当地的经济、工业、技术发展,聊起平时的工作、生活。 
  “对了,你们公司做什么?我一直都忘了问了”,我说。
  “小楠,你不知道啊,出租车上的导航平板、公交车里的电视、商场里卖的手机……都是我们公司涉及的业务”,周凯一脸自豪。
  “手机这一块,这几年变化太快,真的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去年M公司关门,今年N公司关门,S公司北研裁员。明年呢?估计还会有大动作 。从前,大学生求职找外企,求个轻松安稳,现在看来,最不安稳的反而是外企。”
  “民族企业起来了,外企在华的竞争力越来越不行了。”
  “别看外企工作高薪轻松不加班,这样的结果就是落后。据说很多外企打算把业务外包到印度去了。”
  “程哥,你那会儿进外企很风光吧?” 
  “以前的事有什么可提的。对了,程翎,有个新的项目要跟你谈。”
  “明天再谈吧。你们聊你们的。”
  “其实咱们公司在这边也是外企呀。不过,考虑这些问题还早了。”
  “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女朋友都等得跑了。”
  “路是自己选的,埋头干活呗。女朋友会有的,”说话的人举起酒杯,一口灌下。
  我听得出了神。忽然想起来,陈建林他们从来不抽烟。IT行业的男性普遍不抽烟吗?爸爸应该会很喜欢他们。
  他们聊着聊着,话题转到投资回报上了。
  “最近有两只股票表现不错……”,程翎在说话。
  他们的谈话,我听不懂,也听得没意思。望向桌子的另一头,两男两女猜拳,喝酒,吃东西。想起身离开,忽然想起甜甜也该睡觉了。
  我抱着迷迷糊糊的甜甜上楼。在黑暗里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想起下楼,经过书房,推门进去。
  书房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我走到窗前,打开纱窗,风呼呼地在耳旁吹着。窗外也是一片漆黑,除了远处的餐桌上一片红红火火的光。
  想起前两天在人人上看到一篇日志,关于初到澳大利亚的生活点滴。一看文章出处,原来是我认识的某个人。
  踏着蓝天白云而来,裹挟着黑夜而去。不开心的事情应该埋在心底,应该忘记,永远不要再想起。 
  心里空落落的。
  流几滴眼泪就当告别过去吧,我对自己说。试着挤眼泪,努力了半天,鼻子微酸,可惜还是没有眼泪。
  “你喜欢在热闹的时候躲起来?”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是程翎的声音。我没回头。
  “真会给自己找乐子。一个人享着这片宁静?”
  感觉他走到我背后了。还是不想回头。
  “你去过澳大利亚吗?那边的中国学生很多吗?”我脱口而出。 
  
  ☆、程翎不高兴了
  
  “你以后想去澳大利亚?”
  “是呀”,我回头对他笑笑。他正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走到钢琴边,然后在琴凳上坐下。
  “离乡背井的日子不好过,你来了这么久了,应该有些体会了。”
  我低头不语,某一刻想反问,为什么他还在土耳其生活。不过,这样的问题要是真问出口,一不小心可能就伤到别人了。
  想到这儿一转身,看到程翎正在看书,不过看姿势他真不像个爱看书的人——翘着二郎腿,后背斜靠在墙上,左手握着笔头,嘴角叼着笔尾,右手抓着书自然地搭在腿上,眼睛低垂,眉头微蹙,脸上隐约显些笑意,一眼望去竟有种少年假装看书的稚嫩感。
  我换了个站姿,继续打量他。他现在换了一身衣服了,穿着浅蓝色的细格子衬衫,深湖绿色的棉质长裤,头发往后梳得干净利落。因为室内光线的关系,他脸上的褶皱不见了,脸因为白显得很干净,同时衬得一脸的胡子拉碴,眼睫毛很长很密,眉毛也很黑。看着他帅气漂亮的面庞,我忽然想到,他从小到大的烂桃花应该不少,似乎也不像爱看书的样子,应该写不出批判少女空抱爱情幻想的文字了。
  “有件事,我想问你”,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建林哥,他是不是不太开心啊?是不是跟他妻子有关?”
  他合上书,望着我,一副欲说不说的表情,最后还是不说话,只是笑笑。
  我不肯罢休,“好吧,我直说了。傍晚的时候,我看到建林哥站在窗边,神情忧伤的样子。他在跟你说话,是不是?”
  程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心里发慌,“我看你们关系好,才问你。我平时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哎呀,不要这样看我”,我转过脸去,“好吧,我平时就是个爱八卦的人。但是我一般不说身边人的闲话,我也是关心他嘛。”
  立刻想到,我这样说,程翎该不会以为我对陈建林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吧。
  我赶紧说,“我只是关心甜甜的爸爸。”
  程翎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你喜欢陈建林?”
  “冤枉啊,天地良心”,我站得东倒西歪,几乎要抚头叹气了,慌忙解释了一大堆。我说那叫对异国同胞的人性关怀,再说雇工关心雇主,妹妹关心哥哥的心情有错吗?
  “那还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你关心他没错,没错,也来关心下程翎哥哥吧”,他拍拍胸脯,双手张开。
  我疑心自己是不是喝果汁喝醉了,看错了。使劲摇摇头,再一看,还是程翎啊!我没醉呀!所以,刚才那几句话,真是他说的。
  “您比我大了将近20岁呀,都能当我爸爸了。”说完立刻后悔了。哎呀,刚才着急撇清,才这样说话的。我不好意思看他。
  “唉哟,啧啧,平时小瞧你了。看看,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这么快就欺负到长辈头上来了”,他的声音里有些不高兴。
  他把书推到琴盖上,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现在的女孩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说着踱步走到了窗前。
  我自知刚才冒犯了,不好说什么,腿上像是灌了铅,杵在原地不能动。
  沉默了一会儿,他仍然背对着我不发一言,房间里安静得吓人。想想刚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心里隐约有些不服气,脸上开始一阵红,一阵白地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仍然站在原地。
  忽的脑海里一个激灵,我屏着气踮起脚尖,抬腿往书房门口挪动。眼睛盯着他的背影,脚下丝毫不犹豫,暗自数着步数,一,二,三……几秒以后我便藏身于过道的阴影里了。这么尴尬的时刻,我只能想到古人流传下来的计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在阴影里站了一会儿,过道里的空气闷热得难受。我犹豫着该往哪边走,心想不要停留在这个地方。脑子一热,想道,算了,不洗漱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摸黑上了楼,一路提心吊胆地不敢大喘气。终于走进卧室了,眼皮困得要打架,赶紧换了衣服躺下。后背刚一着床,脑子猛然间变得清醒得不得了,仿佛一台机器飞快地运转着。不会吧!我好困啊!翻来覆去研究各种睡姿,咿咿呀呀祈祷自己赶紧睡觉,终于在迷迷糊糊之中没了知觉。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亚马达玛乌寸达突克以依赖哈去克嘘…..达玛乌寸达突克以依赖达玛乌寸达突克以依赖……踢去哟依赖哈去克嘘……踢去哟依赖哈去克嘘……”,花白眉毛、络腮胡子的设计课老师站在讲台上语速飞快。
  我坐在座位上挠头,望着桌前一堆的红橙黄绿、长宽粗细方圆不一的手工材料,心里想道,“啊呀,说的什么外星语,我听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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