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嘉年

第4章


  老人家说女人怀了小孩,脾气本来就是不好的,回来的涯罗对于沙琳的数落也是不见反驳的,气得急了,顶多沉着声叫声阿琳,转身就走了。
  庄梧逃不走,反而整个人清闲了不少,没事有意无意的就去寻集市当日的少年,这么小的摆浪寨,可不知为何,当你有意寻一个人时却总是寻不到。
  她进了屋才发现原来今天涯罗没去做工,要不就是回来的早,她脚步立刻缓了下来,试图不让涯罗看出她的惊讶。
  涯罗招呼她到对面的竹椅子上坐下,距离不近,也不太远,也是伸出手够不到的距离。
  穿堂风吹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些臭味,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像是死猪身上的恶臭。
  涯罗坐在椅子上往后退了退,接着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盏花灯,纱线连结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蕉叶,最后制成莲花碗型,包着中间插着的小小的香烛,一看就知道做它的人并不手巧,但是还算是一盏精致小巧的水灯,到时衬着河面上大大小小的华丽灯火,浮动在水面上也一定会十分美丽。
  涯罗看着她伸手接过去放在手里把玩,知道她喜怒不轻易表现出来,这一次定是极欢喜的,顿了顿说道,“今年缅族的盂兰节已经过了,每年很多人到河口放花灯,等下一年你陪着你沙琳姨出去玩玩吧。”
  庄梧拿着手里的花灯,心里本是开心极了的,她自己都快忘了有多久没见过这种小玩意了,可当她听到原本平平淡淡的“明年”二字,却不自觉地心头大震,庄梧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明年的七月,是在超度何人水中的亡魂?
  她想起刚刚被卖到这里时,闷热的气候让她身体适应不了,起了满身的红疹子,寨子里的人看过,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病,但是到底还是知道之一种传染的皮肤病,沙琳冷言冷语加上又打又骂,可给独眼老头送回去显然是不可能了,要再导手给别人只能等病好了。
  庄梧又惊又恐,也就是在那时起她开始惧怕命运,常常躲在一旁的废弃的屋子里,夜里本就浅眠的她根本无法入睡,吓得常常半夜里尖叫起来,额头上撞得鲜血模糊,涯罗始终没松口,从未说过要把她导手的话。
  庄梧胸口憋着一股闷气,伸出手把花灯送还给涯罗,示意涯罗自己去送,明明简单至极的事情,涯罗像是花了好半天才明白,接着喃喃自语道,“明年叔就不陪着你们去了,以后······也都没办法······”
  没等庄梧听着涯罗把话说完,沙琳端着脸,伸手过来要把涯罗拉过去,庄梧被她的表情吓得起了身,往后退了好几步,涯罗像是不让沙琳近身,不着痕迹的甩了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沙琳挺着个七月大的肚子,身体早就浮肿了起来,近处看,脸也有些变了形,她被气急了,哭也哭不出来,睁着红红的双眼,眼泪在眼框里直打转,哪一天不是自己给些好脸色,这个丑男人就像狗似的巴巴的过来了,想到这里,沙琳更觉委屈,她想不到别的,只是觉得不想让他走只是自尊心在作祟,她又不想开口求涯罗留下来,那样自己太没面子,挡在门前的身体更是一动不动,恨不得用笨拙的身体把门堵得严严实实,涯罗看沙琳费力挡在门前,转身进了屋内。
  沙琳看人进了屋,脸上刚浮起一丝胜利的笑容,没过多久,涯罗出来了,手里端着个凉水盆子,沙琳躲不及,水泼了她一身。
  幸好庄梧站得远,还是有些水扬在了她的裙角,涯罗使了大力气把人推开,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就连这时得庄梧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涯罗平时对沙琳有多好,她是知道的,水都能把石头穿个洞了,怎么突然······
  她看着沙琳满身是水躺在地上,还怀着孕,试图狠下心来,但终归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她身形刚动了动,没等上前,沙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在心里说了好几遍这是沙琳自作自受,狠了心克制住自己冷眼站在一旁,最后等着沙琳哭累了,扶着门自己起来进屋了。
  庄梧觉得没法再在这屋子里待下去,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又走到河口处。
  回过神来赶紧往回走,没留神,迎面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一个人,庄梧没抬头道了谢,从旁边就要走,一只微黑的如铁般硬实的手拦住了她,接着把她拖进了屋子里。
  怎么会是那天从屋子里撞见的男人,庄梧感觉到一束露骨的目光正在审视着她,仿佛在一寸一寸的啃食着她的骨头,可到了嘴边,却又不急于下口,逗趣般的慢慢的拖着。
  庄梧听着一声声传过来的“登登”踩地的高跟鞋声,没等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浓妆艳抹的女人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庄梧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神智略微清明的刹那,瞥见了那微黑的手上结疤的丑陋的齿印。
  庄梧的胸口好像刺了一把钢针,扎了个里里外外的通透,不敢抬头,也不敢乱动。
  越南女人在一旁一边怨毒的盯着庄梧,对着主事的男人耳语着什么,接着像是听到什么允许难掩面上的喜色。两旁的手下走过来,毫不留情的拽住庄梧,那越南小姐同时将滑腻腻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暧昧的浓粉色灯光,漏骨的海报,褶皱不堪的床单,她被人指挥着换上了衣着暴露的衣服,她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是地狱吗?
  庄梧迷迷糊糊的想着,接着像一件商品,被人推到了玻璃后,任人观赏。
  这时从那人手下中走出来个高瘦的青年,脸色虽说不上白皙,但是透着健康的气息,那青年上来抱着她便机械的一通上下其手,却没有一丝占便宜的意思。
  “别动,”她听着他的声音,像水滴打在玉料上,又有些暗暗的低哑。庄梧的头埋在他的怀里,她只闻到淡淡的香火味,像是庙里烧香留下来的味道,可莫名的让人心安。
  青年不知是对着她还是对着周围的人说了一句临沧话,周围人听了哄堂大笑,还有人不怀好意的吹起了几声口哨,庄梧早就被骇得浑身失了力气,要不是有人抱着,或许早就摊到地上了,席扬顺势把她一带,捞在了怀里。
  主事的人也难得挑眉笑了笑,“一会你也不用跟着了,”挥了挥手,算是表示放过他了。
  “兄弟,我认识你这么久,原来不解风情和不想解风情差的多了,你的冤家今晚不用等你那么久了,”有人打趣道。
  庄梧被人半拖半抱着走出了巷子,席扬看着人走光了,一松手庄梧直愣愣的摔在了地上,地上的碎木屑小石子隔得她身上脸上生疼,席扬扔下她原来的衣服,看也不再看一眼,转身离开了。
  庄梧刚刚从余光中认出是那个花山集市的青年,但毕竟惊吓过后,还没反应过来,没等有机会做出什么反应,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只好回过神,也自知这一身衣服的危险行,只好挣扎地站起身,赶快披了衣服起了身,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却不知有人在她后面稍远处跟了一好阵,见她安全无恙的回去了,最后才放心离开。
  席扬沿着山路回了旧庙里,那风吹起来,带的庙檐上的古旧的铜铃撞击在一块,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他随手抓来了几个垫子并排铺在了地上,有条不紊地坐在了中间,把裤腿挽了上去后,拆下绑在腿上的三菱刮刀,放在了一旁,他怕刚才那种情况下起争执,无法保证把人安全带走,否则像往常一样,他是很少随身携带这些器具,他拳头硬得很,再加上毕竟周围能随手拿起来当武器用的东西有太多了。
  然后他做了一件每天都在坚持做的事情,打从他记事时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做了,坚持了有多少年就连他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这种习惯像是成为他身体必不可分的一部分,席扬在身上摸了摸,不知从身上哪个兜里掏出个不知是谁用剩的打火机,借着火机里仅剩着的一点汽油,从昨天新买的香里抽出几支,点燃后,虔诚的双手插在了供桌上的香炉里,所以他的袖口衣襟上总会常年的沾染着淡淡的焚香。
  他从来没有一次为了自己祈求过什么,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是珍贵的,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丢弃的,所以他没有多余的感情,因为他无所求,也无所惧。
  可席扬从未扪心自问,若他真的无惧无求,又怎会日日祈祷,他又是为谁而执着,这难道不是一个悖论吗?
  今天的他不似往常,却有了片刻的分神,他想起了花树下的那双澄澈的双眼,那次的偶然初见,想起他下午随手解开的僵局,就连他也不曾察觉到自己曾牵动嘴角,微微含笑。
  接着他把脱下来的了衣服,叠好的放在一旁,安然睡在了地上的凉席上。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并不心急,因为他知道以后总还有机会相见。
  ☆、脏病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的下午,就出了事。
  不过刚过午间,“丫头,你快领着你阿姨去看看你涯罗叔吧,”
  说话的正是那天与涯罗在门口攀谈的人贩子独眼老头,此时正催促着庄梧两个人跟着他赶紧出门,庄梧怕这个人贩子怕得紧,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近不远迈着小步。
  沙琳也知道老头讨厌她的狠,也没它当成什么大事,便没张口问为什么,一路跟着跟着竟到了涯罗常拉货的街上。
  路上躺着个血人,血肉模糊,一股腐臭味和血腥味冲得人要倒。周围的人都嫌恶的向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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