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嘉年

第6章


  她也庆幸,沙琳没随涯罗一起去了,因为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死亡是最好的解脱,若是这些爱恨痴缠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该有多寂寞。
  人世间有许多种缘分,血亲,夫妻,友人,但若是缘分修为未够,充其量只能够换来尘世中的一个擦肩,一次回首,最后叹一句可惜。
  这缘分也分了长短,幸运的人携手走了一辈子,运气差的,只相遇在其中的某时某刻,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缘分,最好最坏的缘分。
  席扬知道她不能说话,即不看她,也并未期待她的回应,是被伫立在岸边,再不曾言语,他不信天命,不信鬼神,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月光太皎洁,他看着满河的流光溢彩,情不自禁的走了过来,没想到看到了庄梧的身影,只却不知在此刻两个人的心像是有了默契,心跳的步伐渐渐统一到一块儿,难得收获到短暂的平和。
  他们两人的距离,就像这隔江遥遥相望的中缅,在不为人知道的角落里,跨越了山水的距离,以各自的方式了解着陌生的对方,可终究只能遥遥相望。
  庄梧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微亮,只是太阳还未完全的从云层中钻出来,沙琳靠在门口,见她最后回来了,悬着的心才放下,掩饰地说,“孩子哭了一晚上了,你进去看看吧,他向来不跟我。” 
  接着随意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转身进去了。
  ☆、海海
  地界上这几日却也不太平,刚刚经历场乱斗,有人正巧亲眼目睹了并且这样回忆那一天,本来双方激战到了尾声,席扬冷着脸站在老大的身后,人们也讲不清什么时候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成了老大手下的第一好手,下手极快极狠,出手必见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好像这世间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被偷袭的人连身后什么时候人走近都没察觉,或许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当他感觉到心口处流下的鲜血,糊住了他的衣服时。他回过头在血雾中看清一个人。一个精壮干净的青年,或者说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脸庞线条既柔和又刚硬,深眼眶,高颧骨,熟练地收起短刀,毫不在意地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血迹。
  周围人顿时吸了一口冷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说不出话,没有一个人敢拦席杨,席杨动作漂亮的收了刀,接着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庄梧找了许多地方,后来还是在一间山顶的破庙里发现了席扬,席杨失血过多,细碎的刘海下,脸色越加惨白,也不叫疼,更加一言不发,她抱着从沙琳家里偷来的一床破被子,替席扬铺在地上。
  “为什么给我送被子?”席杨挑了挑眉,或许是牵动了伤口,到底闷哼了一声,庄梧比了个手语,是涯罗那床被子。
  “这是死人被子?”庄梧听到死人两个字,心里咯噔一声,猛地皱了一下眉,冷笑了一下。
  你又以为自己多干净?,等庄梧比出这个手势后,她已经反悔了,身体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一步,脸因羞愧脸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粉色,她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关于席扬冷血的传言她又不是没见过听过,起身的刹那一双手却死死的拽住。
  “反正我现在跟死人也没什么差别。”
  接着勉强的淡淡的笑了笑,“谢谢你,但是下次别来了。”
  庄梧直愣愣的望着他那双乌黑的眼,那人不偏不躲,还是蕴含笑意,可眼里却看不出一丝感情。
  庄梧像是被人看穿了打算,最后落荒而逃。庙里的风铃伴着风响起清脆的声音。
  虽然道上对席扬的反水众说纷纭,但席杨经过一段时间的追杀,转了别的帮派后,自然有人替他把事情压下来,或许只有席扬自已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因为他想为沙琳和庄梧减轻威胁。
  边缅的风是极好的,有时也搀着醉人的果香。
  这两年里明显长高了不少的白杳,慢慢的走进庄梧,庄梧还在微微愣着神,反应过来时才抬头看了看他,庄梧脸色一白,看着白杳下意识做了一个挡住脸的动作,本想说的点什么的庄梧也被堵了回去,白杳戏谑一笑,气氛才缓和过来。
  白杳能比海海大个四五岁,有一回海海鼻青脸肿的回来了,庄梧吃着杨梅呢,也没多想,就气冲冲地找海海指着的人去算账了,回来杨梅也掷没了,气儿也出了,才发现打错了人,只好带着海海给人赔礼道歉,两个小孩脾气相投,感情倒是越打越好。
  后面跟着两个二十左右的青年,身形个头很相似,却是只是一个皮肤带着缅族人惯有的黑色,眉目阳刚,另一个却是皮肤稍微白皙些,阳光晒得竟有些微微发亮,倒是有点唇红齿白的意思,看起来不像是少数民族,来人正是周竟和席杨。
  “竟哥走吧,火车快来了。”白杳见庄梧没什么反应,只好出声快点催促着另外两人离开。
  庄梧因为没法说话,耳朵和嗅觉却出奇的灵敏,起初席扬三人是不让她跟在后面的,一是怕危险,最重要的还是怕她去报案。
  她偷偷跟在周竟一行人身后一连好几天,也没能打动席扬分毫,要不是这回庄梧趴在铁轨上及时的发现火车的临时变轨,千钧一发之际把白杳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否则活生生站在她前面的白杳早就被压成了一滩肉泥。
  说起来白杳倒是真该好好地谢谢她,庄梧对着席杨做了个唇语,自嘲似的笑了笑,拍了拍身后的灰,起身离开了。
  周竟也看懂了,“我有艾滋的,你不怕吗?”
  后来庄梧又跟了他们两个月,终于有一天席扬转过身抵在她的面前,那时候庄梧也就刚刚到席扬的胸口,她本来是冲着阳光的,这么一挡,什么光都看不见了,那一瞬间她莫名的想哭。
  她只闻到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焚香,她像快要行刑的死刑犯,在处斩的那刻终于获得了赦免金牌。
  “会是你吗?”
  她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僵在原地,那天她穿了个水蓝色的长裙子,款式是老样子,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过了肩,倒显得人很干净。
  半晌又听见,“扒火车,会死人的。”说完就放开她,往前追周竟去了。
  可她知道,这并不是免死金牌,只是换了一种更残忍的死刑方式而已,当一个人觉得没有活着的希望时,他会不自觉地惧怕第二天的阳光。
  庄梧她会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在阳光下微微颤抖。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庄梧不时地会跟着他们在火车道上“飘”。
  周竟身姿是最敏捷的,所以主要是周竟负责跳车,像周竟这个年龄,在缅甸早在几年前就应该去当兵的,他的户籍大概是牵到了云南的亲戚家,才免去了兵役。
  而席扬是几个人中最聪明的,他很少自己亲自去爬火车,通常负责联系下家,把货弄到缅甸换钱,说白了就是销赃。
  自从庄梧加入后,她充当的就是白杳原来的通风报信和放哨的作用,她没好奇过白杳与席扬和周竟的关系,其实很多事,当初很多时候,多说的那么一句话,很可能改变许多人和事。
  他们谁都不敢或者不想去碰那些粉末,或者冰晶的东西。
  席扬推开住处的门,自从他换了帮派,有时也会回来山下的住处看看,取点东西,再看看有没有上头新的命令,和他同住的家伙外号叫做“迷糊”,席扬很少把周竟他们往他住处领,怕的就是周竟白杳染上药。
  席扬身边的人早就换了好几茬,新换的这个“室友”叫“迷糊”。“迷糊”躺在下铺,脸色蜡黄,半死不活的说,“越南,借我点钱吧,你看我血库(股动脉)都快没血了。”作势就要掀开裤子给他看。
  很多吸粉的人开始把粉放在锡纸上用火机烤,通过鼻吸的方式,当然这种方式挥发的分量不少,之后为了止瘾,纷纷走上“上架”的道路,就是注射,注射过量会致命,就注射方式来说,最初是打在手臂上,手臂上的血管纤细,打完一次就会变硬,所以只能越往手臂上打,再往上就是颈动脉,股动脉,这种方式对生命威胁极大,也就是俗称“开天窗”。
  席扬看着他动作,倒也并未阻拦他,只是随意的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小药瓶说,“又买戒□□?”
  “迷糊”听了连忙顺着他的台阶下,“是啊,这个药啊,两片下肚,不仅不困,也不恶心和拉肚子,不过就是有个毛病,口渴。”
  “这种好药该吃。”席扬说完,摸了摸身上,“就这些了,都拿着买药吧。”说完递给床上的迷糊。
  “迷糊”见他要走,“哥们,把门口的打火机递给我啊,就是黄的那个。”
  席扬被他叫住,够了门口柜子上的打火机给他。
  “迷糊”笑着说,“真是,你看它被拉出来后都变色了,前几天我把它吞进肚子里那个疼啊。”
  席扬脚步顿了顿,接着出门了,不过也是在被他恶心到了,但他不想招惹这帮瘾君子,钱只是小事,满嘴谎话都算不了什么,何况六亲不认都多得很。
  席扬觉得自己不能算是什么好人,但也说不上是纯粹的坏人,他只想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也只有能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他还是喜欢山上的老庙,虽然脏了点,但是在那他能收获到片刻的安宁,他有些倦了,睡意朦胧地靠在柱子上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梦到了小时候,那时他跟现在的白杳的一般年纪。
  “我的大名叫,海海,小名也叫,海海,所以,,,你们可以叫我海海,”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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