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嘉年

第7章


  “庄梧,你今天的带着个小尾巴忘了剪吗?”周竟看着眼前的小不点打趣道,庄梧听了默不作声,紧紧皱着眉,抱着手臂看着不安的扯着衣袖的海海。
  这五年来,沙琳管她的明显少了,就像当年一样,她捏住了庄梧的性子,在这种时候,庄梧怎么都不会扔下她们,自己离开。
  沙琳收了心,再不去做些不干净的事,仿佛没了涯罗的逗笑,说话都失去了意义,沙琳在涯罗不在了之后才想明白,对于她来说,原来有过这样珍惜她的人,只是她最后都没能抓住,若是早些年相遇多好,那时她还年少,会有这样一个人用真诚打动她,两个人快乐地携手,共同度过余生。
  庄梧有时在旁看着这个仍算是风韵犹存的女人,看着那双失了焦距的眼睛,心中五味陈杂。
  一个人往往在拥有的时候不曾真心以对,像涯罗之于沙琳,也像现在不被沙琳疼惜的海海。
  虽然她不想承认这个弟弟,但她还是想等着海海再长大些,加上沙琳平时给人缝缝补补的钱,把海海送进当地的小学。这几年不仅有人被火车压死了,还有人被抓去关起来的,席扬他们打算再干几次就收手。
  庄梧见海海跟来了,今天也就不想行动了,一个是怕他回去跟沙琳打小报告,另一个原因就是怕这个弟弟出点什么危险,于是萌生了回去的想法。
  席扬看出了她的意思,拉着她,带着海海绕到一个茶田,她知道这盛产茶叶,她最喜欢的就是糍粑配着普洱,可是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清香沁脾,一碧万顷,连着山,像是汇成了一片海。
  海海也是兴奋极了,不停地在茶田里跑来跑去。
  席扬带着她找了片空地方躺下,她开始还有些迟疑,席扬知道她的担心,说道,“不用担心,这茶田并不大,海海不会跑丢的。”
  她听了,这才放心地舒舒服服的对着他躺下,天空是最干净的蓝色,也没有白色的云,日光照在身上懒懒的,等她醒过来,感觉脖子间痒痒湿湿的,伸手一摸,手下是毛茸茸的,手感不对,吓得她赶紧坐起来,拉到眼前一看,竟然是只白白的小兔子,被她那么一抓,支愣着小腿,瞪着红眼睛,吓得乖乖不动了。
  庄梧还没意识到席扬在一旁早就醒了,躺在她的旁边,张着眼睛静静的等着她醒来,笑着看着她对待这个小生命无措的样子。
  他知道她这么多年来有许多懊悔,许多不甘心,但是席杨希望那个人是她,是庄梧。
  席扬在一旁笑够了,摸了摸兔子的绒毛,眉眼含着笑意的从她手里夺过来,接着扔进她的怀里,起了身,拍拍身后的土,快步迎应向了早就等在一旁,靠着在不远处的树干,闭着眼睛休息的周竟。
  席扬推了推周竟,“送了吗?”席扬只笑了笑,未做回答,周竟嘴里叼着一根小草,像是不回答他,就不动似的,席扬的脸上难得的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哭笑不得的表情,使劲拍了他一下,像是使了劲,落到身上倒也不疼,拉着人就走了。
  他知道她这么多年来有许多懊悔,许多不甘心,但是席杨希望那个人是她,是庄梧。
  这边兔子早从庄梧怀里溜下来,跑到一边啃茶叶去了,庄梧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狠狠地拍了了下小兔子的头,那个热度仿佛不仅是一个生命的热度,她觉得手下的温度触手烫人。
  庄梧摇了摇睡的迷迷糊糊的海海,轻轻拍着他的额头,见他还没醒,不怀好意地把动个不停的兔子放在了他的颈窝,小兔乖乖,快快醒来。
  
  ☆、白兰
  “阿姐,好疼啊,嘶,疼。”庄梧瞪着海海,看着他撅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使劲儿的拉过来他的手,把他带过来,但上药的时候到底还是下手轻了些。
  大清早本来是好好地,沙琳去了白兰那,海海自告奋勇地跟着庄梧上山采些山蘑菇。
  可等庄梧收拾好,背好背上的篮子,拿好手里的锄头,再回头,海海已经不见了,开始她也没着急,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凳子上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人影,她这才上了火,放下东西在屋里找了起来。
  屋外渐渐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每逢下雨河水都会涨的老高,庄梧怕海海不听话地跑到了河边,再不吉利点淹了水,也顾不上撑伞,匆忙的跑到了大桥边,庄梧离老远看见一个黑点,以为是海海,疯了似的冲了过去,走进看清,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半蹲在河边上倒水。
  庄梧下河捞了许久,冰冷的雨水把她的衣服全打湿了,临近傍晚才从河里趟出来,她手脚沉得像灌了铅,可哪里赶得上结成块的心。
  满身水的庄梧在屋子里坐了片刻,接着用颤抖地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阿姐。”海海听见动静就醒了,就从卷成筒的凉席子里钻了出来,揉着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庄梧往下淌水的衣服,原来海海等庄梧等困了,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他睡觉向来不老实,睡着睡着就自己把凉席卷了起来,他身子短,圈在凉席里,庄梧第一次找他的时候自然也没找到。
  庄梧背对着他端着茶杯没有动,海海又叫了他一声,声音大了点,清楚了些,庄梧有点发僵,转过身看着海海。
  海海看着她眼圈泛红,呆住了,接着,庄梧瞪着眼睛把海海拽了起来,抓起平时用来打蝇子的拍子,倒拿在手里,对着海海一顿猛抽,打海海记事以来,这是庄梧第一次打他,但他在那一刻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她的惶恐和不安,所以不躲不逃,也没叫疼。
  庄梧抽了几下就停手了,把海海抱在怀里放声大哭。等庄梧哭累了,才想起要给海海上药,她把海海的衣服掀起来,刚才她正在气头上,下手重了些,皮肤上一道又一道的红印子,她拿了药给海海抹上的时候,海海才叫出了声。
  海海见她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软下声音,支支吾吾的说,“阿姐,我饿了。”
  庄梧这才想到,海海从早上睡到现在,只吃了头午一顿饭,只好把药膏递给海海,让他自己把药上完,起身给海海热几个粽子,找了身干衣服换上。
  “阿姐阿姐,”海海讨好似的捧着个剥好的粽子凑了过来,“这回你吃粽子尖吧,我吃粽子屁股。”
  原来粽子吃多了容易积食,庄梧平日怕他无法消化,只让他每次吃饭咬个带蜜枣的粽子尖,看着他献宝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再大的火也就发不出来了。
  庄梧听沙琳回来说,卧床的阿婆这回大抵是撑不过去了,过了几天庄梧得了沙琳的默许,把海海留给沙琳看着,一个人去看看阿婆。
  她进了里屋,把刚摘下的花插在吃过的罐头玻璃瓶里,只盼阿婆能挺过这个花期。
  白兰坐在一旁看着床上熟睡的老人,看见庄梧走过来微微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唤她坐在身边。
  庄梧观察到白兰这几日好像瘦了许多,神情萧索,她感觉那双消瘦的手轻柔的抚过她的眉,像是自顾自的说,“咱们把阿婆送到医院吧。”
  “我答应过他,和阿婆一起接他出来。”又说,“到时候把孩子也接回来。”
  庄梧不知道这些话里的意思,可听在耳朵里,也感到莫名的酸楚。她安静地靠着白兰的肩膀,配合的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头。
  那时她就觉得,人能平稳的度过这辈子,该是多么的不容易。一生无病无忧,是多少人的奢望。
  那个“他”大抵说的是白姨的丈夫吧。守着一个无望的嘱托,可天大地大,上哪集住院费去,更别提之后的高昂的治疗费了,况且就算集到了足够的钱,阿婆那么固执,又怎么会愿意去医院治疗?
  庄梧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眼前的这个女人,只能伸手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后背。
  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庄梧,替白姨照顾阿婆几天,白姨很快就回来,”
  庄梧下了很大力气点了点头,白兰出门前像是什么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看了看她,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老人,转身出门了。
  微微的霞光打在白姨离去的背影上,像是点点的佛光,衬得有些慈祥。
  佛祖大慈大悲,救世人于水火之中,可谁能告诉她,这世间真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她看了看垂死的肖阿婆,她参不透。
  她等了好几日也不见白姨回来,她回去了一次,沙琳知道她有几日才能回来,叮嘱她好好照顾阿婆。
  庄梧时常陪伴着阿婆,阿婆偶尔醒来,看见是她,睁开眼看了她一阵接着又睡过去了,大部分的时间并不清醒,同时也不进食,热天里身体常躺着地方生了疮,庄梧常常端了水替她擦擦身体,有时还需替她收拾排泄物。
  可即使屋子开了窗,还是进不来人,呛得人脑袋直发昏,阿婆只有时而在清明的时候,哆哆嗦嗦的用颤抖的手吸一口又一口的大烟。
  她用手一下子一下子给阿婆梳理着稀疏的白发,她听不懂临沧话,可她知道,这人怕是快不行了,外面的人都说估计白兰是受不了了,终于跑了,一日两日行,可哪有人受得了一辈子拖着个生病的老婆子过生活的。
  可她觉得不会的,因为白兰对她说过,一定会回来的。
  “你进去看看吧,”两名看守所的民警站在门前停住了。
  庄梧刚惊喜白兰终于回来了,才注意到屋里走进来的民警,看长相大概三十上下,面容虽然平和,眼神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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