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嘉年

第15章


  
  ☆、往昔
  蒋桂杰经常会回忆起自己的女儿,童桦初,做父母的,总是会担心儿女们吃的好不好,穿得暖不暖,纵然他们过得很好。
  蒋桂杰记得第一次知道有“庄彦平”这个年轻人,还是街坊邻居特意下了班,跑到她的家里,神秘兮兮地跟她带着小报告,“你家这个小姑娘在街上跟一个小伙子牵在一起。”邻居说完,把左手和右手扣在一起,做了个类似的姿势。
  蒋桂杰闻言只好尴尬一笑,送走了好信儿的邻居,在木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还是老伴回到家,走到她背后,蒋桂杰拍了拍搭在她肩上的手,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说,“女儿像是有对象了。”
  童振声听了,让蒋桂杰把身体放松,好方便靠在他身上,安慰地说,“女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让她自己放心飞吧。”
  有了童振声的默许,周末童桦初有时会把庄彦平带到家里来,蒋桂杰给两个人做上一顿 “燕子尾” 或者肉馅的饺子,住校的两个小孩吃完饺子出了门才敢把手牵起来,并排地回去了。
  两个人处了得有一年多的时间,蒋桂杰都快把庄彦平当成家里的另一个小孩,所以在蒋桂杰发现临近毕业的童桦初和庄彦平在“分日记”时,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焦急地把童桦初叫出来,铁下心,好好问问童桦初原因。
  童桦初支支吾吾的不出声,蒋桂杰心急的发了话,“女儿,咱们可不能坑了人家孩子,彦平是家里的独苗,他的父母又都不在了,怪不容易了。”
  童桦初听了,霎时泪流满面,她何尝不知道庄彦平的苦,可她不能不想到两个人在一起后的苦,或许是因为感情打败了理智,或许是因为蒋桂杰的说的话对她产生了作用,那次还是没能“成功”地分手。
  毕业一年后,在两位长辈的见证下,两个年轻人开开心心的结婚了,就算像每对年轻的小夫妇,他们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磨合期,有了庄梧后,童桦初和庄彦平高兴,蒋桂杰和童振声也欣喜。
  庄彦平家里没有老人,童振声在他们两个人工作忙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把小庄梧接到家里来照顾。
  那时他们三人还住在长汀的老房子里,推开后窗,红红的樱桃果结在树上。
  庄梧刚生出来时,还不足月,短的跟个小枕头,两只手在空气中抓着,依依呀呀的叫个不停。
  大一点的庄梧会走会跑,想要看“花大姐”,那么小的孩子,磕了碰了,都没法弄,她就提个篮子上山,摘一些瓢虫落在上面的叶子,采了满满一筐,再采些松子蘑菇,串一个金龟子拿回来给庄梧玩。
  有那么一次庄梧捅了马蜂窝,蜂子把她的小脸蛰了好几个红红的包,她采了些“草”,磨碎了给大哭不止的庄梧涂在脸上,灯笼果,酸姜 ,野酸角,每一样植物庄梧都曾采回来给她看。
  她从隔壁家要了只没多大的小兔子,陪着庄梧,庄梧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的小伙伴,以为兔子和小狗一样可以“溜达”,除了每天喂给兔子在路边挖些没开花的婆婆丁,还会在兔子脖子上系一个松松垮垮的绳子,又不会伤到兔子,又能方便带着“它”出门。
  下河摸鱼,上山找榛子,许许多多有意思的事,最后的最后,小庄梧长大了,放假了也会常来看看她和童振声,但是往往经常团圆的时候,还是在短暂的过年期间,蒋桂杰有时候会想,要是孩子还小,多好,虽然劳累,但是好像还没照顾够,就那样一下子长大了。
  蒋桂杰想,庄梧再大大,会把小时候的事都忘了吗?她还会记得挣钱第一个给姥姥买上大房子吗?蒋桂杰笑笑,忘不忘的都好,只要下一辈平平安安的,还图什么呢?
  做父母的,向来不求儿女荣华富贵,只求健康平安,没想到的是,孙女儿丢了,女儿受不了打击病倒了,知道消息的她和老伴连夜十万火急地坐上火车,赶来照顾女儿,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晚上,她嘴里上火,起了水泡,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最后加上意外的车祸,哪一次不算是黑发人送白发人,可她若是随女儿去了,剩下童振声可怎么办。
  悲痛欲绝的蒋桂杰和童振声商量好把老房子卖了,住到了“横道”山上的房子,每逢过节过年,按照习惯做好了满桌子的菜,庄彦平虽然也来,但是三个人总是衬得屋子冷冷清清的,就像是没有人气儿。
  蒋桂杰抹着眼泪,翻着手里的老相片,想想庄梧,想想桦初。
  她还记得病榻上的女儿像儿时般,躺在她的怀里,她看着哭累了,抽泣着睡在她的怀里的童桦初,是那样的无助和脆弱。
  “妈,你一定要帮我把小梧找回来,她是我的命啊。”桦初醒了后,只是翻来覆去,哭着念叨着这句话。
  蒋桂杰听在耳里,在心里默默的说,“女儿啊,你也是妈的命啊。”
  悲痛至极的蒋桂杰不敢在她面前掉一滴眼泪,只有在童桦初精疲力竭睡着了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厕所里,闷声大哭。
  终于有一天,庄彦平带着要再婚的消息来了,童振声沉默地听完,没拿着扫帚追着他打,也说不出任何阻拦的话。
  两个憔悴不堪的老人只是问了问办酒席的日子,想着那一天,买些桦初喜欢的水果,要去入了土的女儿坟前,上柱香。
  蒋桂杰没哭,童振声没哭,不是他们不想哭,而是泪已经哭干了,哭尽了,反而流不出任何的眼泪。
  但是庄彦平哭了,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痛哭流涕的庄彦平跪下来给两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郑重的叫了声“爸妈。”,庄彦平多余的话没说,但是蒋桂杰和童振声都懂他的意思。
  就像是和桦初刚结婚那天,两个人脸上闪烁着笑容,洋溢着喜气,庄彦平稳稳当当的端着个酒杯,一口喝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改了第一句口,叫了一声“爸,妈。”
  蒋桂杰跟童振声使了个颜色,没伸手阻拦,也没多说,只是抿着嘴,含着笑,一口喝干了庄彦平敬的酒,眉开眼笑地答应了一声“哎”。
  不用庄彦平多说,当时的蒋桂杰和童振声也懂得庄彦平的意思。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蒋桂杰不管在干什么,想起来时,常会用开玩笑的语气,半时认真跟童振声说,“老伴啊,老伴啊,到时候我一定要走在你的前头,你要是把我剩下了,我可怎么活呀。”
  不管蒋桂杰问了多少遍,童振声总是拉着她的手,一次接一次地不厌其烦地解释说,“你瘫了,我照顾你,你去了,在奈何桥上别急,等着我,我比你慢几步跟上你,牵着手一起喝了孟婆汤,不管下辈子托生成什么,老伴啊,咱俩总归是在一块儿的。”
  老伴老伴,老来相伴,加上几十年的相濡以沫,这虽然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情话,听起来却更加打动人心。
  庄梧每每把这样的话入了耳,总是胸腔温热,不自觉地热泪盈眶。
  庄梧回来之初,适应不了新家的生活,竟然越来越抑郁,庄彦平考虑多次,最终决定把当时还是十五岁的庄梧安排进了学校,开始还在努力让她费力的适应断断续续的学业,本希冀她接触人多了,庄梧能走出自我封闭的状态,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反而情况更加严重,庄梧更加不愿意与旁人交流,甚至包括庄彦平本人。
  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无可奈何的庄彦平把庄梧送到了童桂杰那里,出乎庄彦平的意料,庄梧的心里状况慢慢好了起来,仍需要时间铺平过去的阴影和创伤,可惜的是,药物对庄梧的身体造成的不可挽回的严重损伤,必须不能心急,一步步地缓慢治疗。
  “姐,你看,宝宝还是不吃不喝。”庄桐拉着不太情愿的庄梧走到了后山的草莓地。
  “我不是刚刚给了你饼干,你不是给它了?”
  庄梧对庄桐的态度说不上有多亲近,但是能照看的,还是会尽心照看庄桐,她们的骨髓里流淌着相似的血液。
  梧桐,梧桐,这两个字一前一后的贴着,两个孩子本应该亲热的过一辈子,像是繁茂的梧桐树上分不清你我的枝干和叶子。
  宝宝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蝴蝶犬种,浑身雪白,耳朵是黄色的半蝴蝶形状,庄梧初到这里,这个小狗已经在尽职尽责的看家护院了。
  可等到庄梧和庄桐两个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宝宝又把童振声埋起来了的小狗挖了出来,小狗仰着头,侧躺在略显潮湿的土地上。
  前几天宝宝下了两只小狗,庄梧偷偷看过,大概是黄颜色的狗毛还未生长,两只小狗刚生出来时耳朵都是粉色的,有了新生的小狗,庄桐一到放了学就乐哉乐哉地往山上跑。
  等到小狗长大了一些,童振声把一只送了人,剩下的那只,庄桐经常央求童振声把小狗偷偷抱出来,除了刚开始的那几天,宝宝已经不那么严的看着小崽。
  俄式老房子的墙顶上中央,有一段小小的绳子,绳子的两端都被埋在墙里,这是当时建造,留下来一遍串上绳子,便于父母摇晃摇篮里的婴儿,唱着摇篮曲,把孩子哄入睡。
  庄梧只爱吃豆角豆,所以蒋桂杰每年都会给她种些扁豆角,有时庄桐也会参与进来,两个人一遍扒着手里的豆角,一边把豆子放在了簸箕里。
  蒋桂杰便用角豆给她俩做了几面朱红边的小鼓,豆角鼓摇起来哗啦哗啦,里面的豆子像是在跳舞。
  好奇心极强的庄桐求着蒋桂杰给她手工编了个篮子,放些干草,上面垫着个用旧的小被子,她常常把偷偷抱出来的小狗放进篮子里,摇啊摇的,手里的豆角鼓发出“莎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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