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嘉年

第22章


  席扬把她抱上车,吩咐人把海海带到另一辆车里,看着她自然而然地放在小腹的手,表情略显嘲讽。
  座位上的庄梧像厉鬼一般的扑向席扬,她的声音已带了浓厚的哭腔,“那是你的孩子啊,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啊。”
  肖军确实绑架了她,但是仅仅是绑架了她。
  当时的庄梧以为是在做梦,那个梦因为出现了席扬微笑的样子,笑容温暖,显得那么美好,可那不是梦。
  每每午夜梦回,庄梧的泪都会沾湿枕巾,每天夜里庄梧都会梦见席扬,冷漠的席扬,憎恨她的席扬,指责她的席扬,她从来没梦见过对她微笑的席扬。
  席扬伸手制住庄梧,庄梧的手不经意间抓伤了他的脸,席扬不容反抗地顺着庄梧的唇角吻下去,或许那已经说不上是一个吻了,那是狠狠地泄愤式的撕咬,席扬只想让她也体会到那种彻骨的绝望。
  庄梧能感觉到她的脖子一定是流血了,温热的嘴唇附在上面慢慢地吮吸,像是紧紧附着在皮肤上的水蛭。
  今天的席扬难得一身纯黑的西装,身姿挺拔,大概是粘了血的缘故,他唇角鲜红,衬得向来健康的脸色,透出些许诡异的味道,。
  这样的席扬像极了一把刚开刃,就喂了血的宝刀,刀锋凛凛,留给人的只有扑面而来的无穷尽的压迫感。
  席扬凑近庄梧的耳畔,“这样多好,什么都没有,我们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
  可席扬悲哀地想到,再也回不去了,现实已经为他们的结局做了审判。
  我希望你能勇敢,替我勇敢,我在心里赌一次,最后你会为我留下来,即使我最后会推开你。
  在庄梧背叛了他们,选择回家时,在他和周竟判刑,坐牢时,他都不曾怪过庄梧,他只是遗憾自己没能留住她。
  可他在入狱后,知道阿杳不在了,他唯一的弟弟,唯一的亲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火化便入了土,他要这世上所有对不起阿杳的人都付出代价。
  等他终于捱到出狱,当他终于有一天在那个该死的赵晨光身上复刻了一模一样的伤痕时,他发现他还是变了,变得多疑,冷酷。
  梅里雪山不老,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往事难追,旧人依旧,人心已变。
  席扬把人带到了仰光。之后把庄梧安置在名下一处房子,同时吩咐下去,一定要好好照顾庄梧,实际上却是换着法子把她禁了足。
  实际上,周竟早就在仰光恭候席扬和庄梧多时,“事情”处理完,周竟会立刻动身,返回果敢。
  席扬哄得她把孩子打掉,庄梧自嘲的笑了,这样就够了,对于庄梧来说,让她知道席扬是真的憎恨她,憎恨到不想要两个人的孩子,已经够了。
  “你在笑什么?”席扬从后面捏着她的下颚,见她不回答,手上使了劲,听见骨骼出了响,满意的松了手。
  “我求你,把海海的尸体给我。”庄梧声音呜咽。
  席扬闻言动作一顿,接着冷漠地回答,“带回来就喂狗了,你说说我上哪儿还你。”
  庄梧知道席扬不想告诉她海海尸体的下落,不再出声。
  席扬说完,就要上来解她的衣服,庄梧一动不动的任由他压着,眼角安静地滑落一滴眼泪,席扬自觉没趣,仿佛觉得自己压着死尸,推开她,摔门走了。
  后来竟发展到夜夜都来,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睡在她身边。
  真真是同床异梦,两个人都睡不安稳。
  每当夜里她睁开眼睛,都能看到席扬冷着脸,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一次她趁着席扬午睡的时候,拿着刀比着他的颈动脉越来越近,心里想到,他死了,这么多年的爱恨痴缠也就都没了,终于能够解脱了,感觉那一刻庄梧的心就要快被人生生捏碎了,竟是哭也哭不出来。
  原来我们不是很相爱吗,怎么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床上的身形突然动了一下,席扬的手不自觉地就缠上了她的腰,声音小的像是梦底的呢喃,却正好够庄梧听清,庄梧听了怔了怔,却感觉这一刻心是真碎了,碎片卡的她痛的快喘不过起来。
  席扬迷蒙间听到胸前若有若无的哭声,那声音太熟悉,叫他痛的在梦里,醒着也在梦里。梦里他从树上攀援而上,翻身而下时,正对上她的脸,笑容正好。
  有人似乎贴着他的胸口,滚烫的热泪掉进他的怀里,顺着缝隙,沾湿他的衣襟,融进他的身体,他抱紧了身前的人。
  是浓重的酒气,混着身上的白茶香。他的身体重重压了上来。庄梧推搡着,拍打着,竭尽全身力气抗拒。然而的身上的男人似乎毫不所动。
  “好累啊。”庄梧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那声音太小,所以庄梧第一次听见时,质疑是不是在做梦。
  “阿梧,真的好累啊。”庄梧这才确定,席扬真的在对她说话,庄梧从来没听席扬对她抱怨过累,所以真的太累了吧。
  庄梧双手慢慢地抬起席扬的头,然后摸了摸席扬发烫的额头,试着叫了叫他的名字。
  她也从没见过席扬露出这种痛苦绝望的表情,让她一半是心疼,更多的是害怕。
  当挣扎不能再挣扎时,庄梧选择了放弃。
  席扬寻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每走一处便烫伤一处的肌肤。
  今晚的夜,好黑,那样长。
  清晨有人在床头摆上一昨夜摘下来的水红色睡莲,飘散满夜,香气已不再。
  睡醒的庄梧看着空空的床侧,心上好像也一空。
  ☆、锦鲤
  女侯,夫家也姓侯,为了区分,分叫男侯和女侯,女侯美艳非常,原来只是男侯的众多情妇之一,真正的大毒贩多是只贩不吸,男侯是少有的以贩养吸的特例,男侯被警方枪杀后,女方接过生意,做起了毒品皇后。
  边境盛传着一段强强联手佳话,道上中南秘密迎娶了女侯家的大女儿,奉子成婚,风头一时无两,直至今日还被人津津乐道。 
  那个夜晚后,连续一很长的时间,席扬都没有再来。
  庄梧至死都记得那天,她清醒时发现自己被人绑在椅子上,嘴上粘着胶带,她没有惊惶无措,试着挣扎了几下后,迅速冷静下来。
  如果是席扬要她看着,她就好好地看着。
  椅子放在手工红色刺绣屏风的后边,双眼的位置刚好是屏风上绘着的锦鲤的眼睛,这是个极佳的观看位置,正对着大堂的中央。
  她看着那个几天前还在相拥而眠的人牵着新娘的手进来,席扬一身暗红色喜服,衬得整个人意气风发,她从不知道席扬穿着这一身正装是这样的好看,仿佛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庄梧暗暗猜想那红盖头下新娘子的容貌,她想起了阿婆弥留之际安排的那次算不上正规冥婚,原来她曾经嫁给过他。
  席扬知道庄梧在看他,他的眼睛并不敢看向她的方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会泄露太多情绪,所以他只是假装自然地牵过新娘的手,听着手下一阵阵调笑,和一些言不由衷的祝福。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他回忆起那次阴差阳错的冥婚忽然心头一痛,当时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阿梧,心碎了就好,对我失望了就好,离我远远的,我才不会伤害你。
  宛如那时他在暗处看着庄梧跪在垫子上,一下一下给阿婆和沙琳扣着首,却在重重的撞击着他的心。
  所以我曾想给你最盛大的婚礼,让你不后悔没离开云南。
  行过礼,新娘子被人安排了下去,一行人吵吵闹闹的转了场,说是非要把席扬灌醉,席扬的袖子被人拉了拉,他回过神来,像是嫌热似地,扯了扯领口,笑着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周竟微微颌首,任由手下拖了下去。
  周竟看着没人注意的屏风这边,那画上的锦鲤眼珠血红,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人走了差不多了,走到屏风后面先替庄梧撕开嘴上的胶带。
  周竟的态度说不上友善,“别哭了。”
  庄梧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周竟怜悯地看着她静静地落泪,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角滚落,并未发出声音。
  周竟说,“他放你走了,你走吧。” 
  庄梧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或许她明白了,只是一时难以置信。
  周竟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留不住你了,过往的一切,他不怪你了,走吧,趁他还没后悔之前。”
  周竟见庄梧并没有动,侧耳对她说了什么,这回周竟十分的笃定,庄梧一定会离开。
  “我已经好好把海海的尸体好好安葬了,席扬害死了海海,你还能跟他在一起吗?”
  果然不出周竟所料,她想,海海没有我,他看不清来时路。可我,永远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周竟怕她反悔,“走吧,今晚我送你走。”
  席杨深深地吸了口气,慢腾腾的把喜服脱了,平平整整的叠好放在一旁,接着伸手摸掉了脸上的水渍,那触感冰凉,像是冬日里的冰雪。
  他早就预料到,她会走,他想,幸好这一天比起我原来的料想,来的还晚了些,所以他知足了。
  周竟把庄梧连夜送走后,看天还不算太晚,走了有一段距离,直接过来推开席扬的门。
  那水池里水太满了,早就溢到了地上,席扬听到开门声,把脸从水池里抬了起来,看着镜子里身后的人,冷声说,“难道洞房花烛夜也要我替你?”
  周竟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恢复了惯常的肃杀,挑了挑眉,笑道,“她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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