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嘉年

说完她环顾四周，半背半拖的带着席扬来到不远处的树下。
  “我们在树下歇一歇好不好。”庄梧语气温和，像是在哄骗淘气的小孩，庄梧靠在树上，边说边把席扬的头轻手轻脚得地放在她腿上。
  一阵微风吹过，一朵朵开尽的石榴花掉在周围的草地上，庄梧轻轻抚摸席扬的额前的头发，接着她侧过头，笑着伸出手，接过几片掉落的花瓣。
  席扬是被脸上的触感弄醒的，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他脸上，弄得他有些微痒，所以他试了几次，眼皮动了动，最后他把双眼睁开。
  “阿梧？”席扬感觉到他枕着的东西温热，他尝试的叫了一声。
  庄梧及时地握住他微微抬起的手，“睡醒了吗？”庄梧嗔怪地说，“你睡了好久啊，席扬，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席扬把庄梧冰凉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他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微微皱眉，“是我睡了太久吗？这么快就天黑了？”
  庄梧的心里微微一惊，身上所有的血因为席扬的这句问话，在停止流动后，迅速冻结，接着庄梧用另一只颤抖的手在席扬眼前晃了晃，没有任何的反应。
  现在的席扬，失明了。
  她脸上毫无血色，咬着的牙发出卡卡的声音，僵硬地点了点头，“你睡得太久了？所以天都黑了。”
  幸好席扬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庄梧哭了，点点胭脂红色流出庄梧的眼眶，落在席扬的脸上。
  席扬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腥甜味，他呼吸一滞，扯动面皮，牵强的漏出个安抚性的笑容，埋怨着说“怎么哭了。”他试着向庄梧脸的位置够了够。
  席扬安慰的话最终彻底让庄梧内心的悲伤决堤，她终于压制不住一声声的哭泣，拉过他的手，压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席扬，你摸摸，你看我没变样，这么多年了，我从没变过，从第一次花树下见你，你就在我的心里留了影。”
  庄梧的哭声撕心裂肺，她苦苦哀求，“你别留我一个人，我求你，席扬，别留我一个人，下一次，我上哪寻你。”
  庄梧的告白太迟了，一连迟了这么多年，再晚上一步，两个人一个人留在人间，一个掉落在冥间，隔在阴阳两端。
  席扬的胸腔一震，咳了几声，把庄梧的手按在他的心上，勉强开口道“傻姑娘，我现在不是在这吗？你摸，它不是在跳吗？”
  “不，不，不。”庄梧闻言，心中惊恐万分，她不敢再相信席扬，她不知道这一次，这一次若是信了席扬，她会付出何种代价，所以她坚决要把手从席扬的手底下抽出，却被席扬死死地按住。
  庄梧说话声渐渐变小，“你总是骗我，你总是，，，”
  “嘶。”紧闭双眼的席扬，脸上的神色一痛，庄梧手上的动作立刻僵住，放弃挣脱席扬强硬的控制，她试着在席扬的身上摸了摸，担忧的问，“后背很疼吧，你靠过来，我抱着你。”
  历经爆炸的地上满是碎片和泥土，摩擦在席扬受伤的后背，庄梧说完，席扬果然听话的把身体向上移了移。
  一个人身体里到底有多少盆血，能流到现在还是不止，庄梧不知道。
  “醒了吗？席扬。”靠在门框上的周竟挑着眉，端着□□，语气嘲讽的说，“你们这场生死别离的戏演得真好，都快把我给感动了。”说完他笑着拍了拍手。
  眼睛瞎了吗？没关系，耳朵还能听见，耳朵听不见了，也没关系，最起码席扬还活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席卷了周竟的感官。
  周竟想，这个有趣的游戏还有玩头，因为他还没有叫停。
  席扬睁开失去焦点的双眼，用无限惆怅的声音，开口重重地叫了一声，“周竟。”
  只有周竟在潜意识里不想承认，但是庄梧和席扬都清醒地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纵使比起席扬，庄梧受的伤能轻些，到底还是伤及了心肺。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段清醒的时间只能说是回光返照，反而因两个人的共处，显得越发的弥足珍贵。
  “周竟，趁着警察还没找到你，快走吧，如果你真的能逃离法律的制裁。”席扬劝说执迷不悟的周竟，他错了，错在周竟刚刚走入歧途时没把他拉回正道。
  周竟的表情极其奇怪，他控制不住的厉声反驳，“只不过我流通的是海|洛因，不是人民币，我到底有什么错。”
  “你真的没错吗？周竟。”席扬咳了一口血，微微笑着摇头，他了解周竟，“你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
  周竟最恨得就是这样的席扬，自以为正义的席扬，他气急败坏地看着相依在一起的庄梧和席扬，凭什么，凭什么眼前这两个人能够获得幸福？他真的太不甘心。
  “所以，”周竟双眼猩红，一点点抬起手里的枪，“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送你们下地狱。”
  
  ☆、终局
  “嘭”的一声，枪开了，但不是周竟手里的那把。
  一颗子弹穿透周竟的抬起的手臂，接着下一枪打中了周竟的小腿，周竟在倒地前，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看清开枪的人，正是此刻站在院子的大门前方，握着枪瑟瑟发抖的海海。
  海海抿着嘴，看了树下庄梧和席扬一眼，看着满脸血痕的庄梧抱着怀里像是快要失去意识的席扬，紧接着握紧彭浩然今早交到他手里的枪，对准地上中枪受伤的周竟，警惕的慢慢地移动到周竟脚边，把枪踢到周竟绝对够不到的位置。
  周竟盯着海海流畅的一系列动作，表情一痛，“海海，你忘了，是谁帮你脱离毒瘾。”声声泣血的质问清晰地传入海海的耳畔。
  海海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周竟大笑不止，笑的源源不断的泪水沾湿他的脸，“海海，你拿枪指着我，你忘了？是谁教你开的枪？
  周竟啊，周竟，没想到你这一辈子，没有一个人记得你的好啊！
  “是你，竟哥，都是你。”海海端着的手|枪没有放下，“为什么都是你呢，竟哥。”最后一句海海吼出了眼泪。
  周竟心中一顿，看着海海脸上悲喜交加的表情，神情错愕。
  这是海海对着活人开的第一枪，没想到第一枪对准的正是周竟，“如果不是你，那么我第一枪，绝对会瞄准他的心脏，如果不是你，那么我不会下不去手。”
  在海海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一幕幕往事走马观花般，浮现在他的眼前。
  周竟替他脱毒，在他决定放弃的那个瞬间，周竟语气坚定地对及近崩溃的他说，“海海，别放弃。”
  周竟教他开枪，用大人对孩子的语气的笑话他，“这么个大个人了，怎么连开个枪都不会，到时候怎么保护别人。”
  周竟喝醉后盯着手里的象牙手链，一动不动，海海跑过来，打在他肩上，笑嘻嘻地嘲笑他是胆小鬼。
  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海海从来没细数过，也从来没想过，不知不觉间，周竟以哥哥爱护弟弟的姿态，为他做过良多。
  也许周竟亏欠过很多人，做过很多错事，但是在海海这，海海实在是欠周竟太多。
  “我要你心软了，海海，你早就是个大人了，那你就做个大人做的事。”周竟咧嘴一笑，指着心脏的位置，“别让我看不起你，动作要快。”
  周竟这是在拿狠话激他，海海哭着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退到离树不算太远的位置。
  “席扬，你应应我好不好，我是庄梧，我是庄梧。”庄梧大声哭喊，不停摇晃“睡着”的席扬。
  周竟闻言，死死地看着席扬垂下来的手，瘫倒在地，他的脸上的表情满是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席扬就这样死了。
  “死了，席扬死了，他怎么能死。”周竟喃喃自语，又哭又笑，神色癫狂，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都走了，阿瓦走了，席扬死了，都走了，活着太没意思了，我也走吧。”
  在周竟的手够到手|枪的那个瞬间，彭浩然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没费多大劲儿，最终出手制服受伤的周竟。
  虽然清晨时分，彭浩然在追上海海后，知道向来劝不动海海，所以他解下随身的配枪，慎重地交给海海，但是在动身回中国之前，他还是放心不下这个从小默默看护的孩子，他决定再来看最后一眼，走了一会儿，彭浩然反应过来，人已经在这个刚刚经历过大型爆炸的别墅。
  很快，几名武警赶来，因为周竟的伤口还在流血，必须送到医院，进行紧急医疗处理，海海神色悲哀，看着还在反抗的周竟被人用武力制服后，带上别墅外等候的救护车。
  “席扬，你怎么能死。”这是周竟留给在场所有人的最后一句话，周竟的恨意太浓，震得海海胸腔一颤。
  彭浩然一动不动，看着海海抬起像是灌了铅的双脚，走到庄梧身边。
  突然的阴影罩住原本无知无觉的庄梧，庄梧用上全部的力气，紧紧抱住怀里不复温热的人。
  庄梧嘴里的血呕了出来，庄梧咳了咳，咽了满满一口的血沫子，“海海，在我死后，把我和你席扬哥埋在陇川的树下。”
  “阿姐······我带你去医院。”海海蹲在庄梧跟前，扶着庄梧的肩膀，央求道，“你别把我扔下好不好，你们都走了，别留我一个人。”
  庄梧闭上眼睛，坚定地摇头，“总是听他的，这回我想为自己做一回主。”
  接着说道，“海海，听阿姐的话，好好活着，我才能放心，离阿姐远点，我怕吓到你。”
  海海手指微曲，接着紧攥成拳，哭着开口，“我不，为什么我总要听你的，就是因为你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