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华:风约清莲

第14章


  老师望着他慌乱的样子,欣慰地笑了。
  晚上,赵小光把张放叫出来,两人跑到江边坐了很久,聊着一起经历的事和未来的新学校,心中有一种淡淡的伤感。一直到分手,两人也只字未提礼物的事,赵小光觉得藏在心里更好,就像是送给对方的礼物,大家都会永远珍藏。
  那天,赵小光回家很晚,他本以为爸妈都睡了,刚准备轻手轻脚地开门,却听见他们正在客厅里聊天。
  老爸的声音:“儿子已经长大了,有思想有自尊,中考没考好,你知道他心里不难受吗?不要再给他加压,人的心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想想你下岗的时候,我是怎么安慰你的,现在不又找到工作了吗?人都难免有失败,给他一点自信心,他就会重新站起来。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可你为什么要一天到晚训斥他呢?你说我不管他,有件事我一直没对你说:儿子爱上网,我也担心,可又不能硬来。我们公司有个新来的大学毕业生,是个网虫,我就专门托他上网和儿子交友,就是儿子最喜欢的长歌当哭。他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把儿子引上正道,二是让儿子快乐。事实正是这样发展的。上次儿子跑出去,你急,我比你更急,你以为我是到公司加班,其实我是去找儿子了。我发现儿子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他很孤独无助。但我当时没有自己冲上去,而是让长歌当哭去和他联系……儿子在长大,你不要把他总当作三岁的孩子来管教……”
  老妈一直在沉默,显然她在听老爸说。赵小光心里一惊,但更多的是感动,他觉得老爸真的很了不起,不声不响地送给了他最珍贵的礼物。但他不想暴露这种心思,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悄悄退下几级台阶,然后重重地上楼,哗啦啦地掏出钥匙开门。一进门,爸妈都愣愣地看着他,他也假装一惊:“你们还没睡?”
  老妈连忙上前把拖鞋递过来,说:“到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和张放到江边坐了一下,等开学了,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
  老爸说:“快洗澡吧,一身臭汗。”
  “老爸,”赵小光盯着老爸看了半天,“你又胖了,从明天起,我带着你减肥。”
  “哈哈,”老爸摆摆手,“只怕我坚持不了三天。”
  赵小光也想笑,嘴却有点变形,连忙转身进了洗澡间,把水放到最大,然后靠在另一边,愣愣地盯着水向下喷,一脸的疲惫。他真想借着水声的掩护,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第二部分天命(1)
  惊蛰过后,老天爷下起一场鹅毛大雪,已朦朦胧胧泛起一片新绿的日曲卡山麓又跌回天寒地冻的冰雪世界。
  雪花凄迷的天空,一只鹰拍扇着早就被雪尘濡湿了的翅膀,顶着刺骨的寒风歪歪扭扭飞着。这是只母鹰,暗褐色的颈项与脊背间混杂着一些细密的小白羽,像结了层晶莹的霜,名字就叫霜点。从清晨到中午,它沿着这条狭长的山谷来回飞巡觅食。遗憾的是,气候太恶劣了,天空中没有鹌鹑和野鸽的影子,树林里也望不见松鼠和兔子的踪迹。寒风、饥饿和失望折磨得它疲惫不堪。
  飞临巨犀崖上空,突然,霜点锐利的鹰眼透过迷茫的雪,看见崖脚衰草掩遮的小石洞,有条两米长的眼镜蛇正缓慢地朝外游动,火红的蛇信子吞吐伸缩,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这是一条已蜕过七次壳的老蛇,金竹般粗,整个身躯布满黑白两色环带,颈部那对眼镜状斑纹呈棕灰色,苍老瘦削的躯干上有两块梅花状瘢痕,这也许是金雕的杰作,也许是蛇雕留下的纪念,也有可能是苍鹰烙下的疮伤,反正是猛禽留下的爪痕。刹那间,霜点忧郁的眼睛流光溢彩,一仄翅膀,从天空向地面划去一道漂亮的弧线。不知是它翅膀割裂气流的声响太大,还是狡猾的老蛇早有提防,还没等它俯冲到崖脚,柔软的蛇骨一阵蠕动,吱溜,老蛇缩回石洞去。洞口十分狭窄,它无法钻进去啄咬;石洞很艰硬,它的鹰爪也无法把洞口刨开。
  它在蛇洞上空盘旋着,舍不得离去。蛇肉鲜美滋润,是鹰的上等佳肴;有两只饥肠辘辘的幼鹰正眼巴巴等着它回家喂食,它必须设法把这条该死的眼镜蛇捉住。
  它飞着飞着突然翅膀一歪,仿佛饿晕了一般,歪歪地朝下飘落,一直落在蛇洞前。它在积雪和碎石间扭滚挣扎,呀呀嘶叫,好像己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它想把老蛇骗出洞来。
  丛林中,食物动物相互为食的现象并非罕见。豹吃狼,但假如强壮的狼碰到病中的老豹,也会撕碎了吞吃干净。鹰和眼镜蛇也属于这种情况。一般来讲,鹰凭藉能飞的优势,把蛇列入自己的食谱;但大蛇遇到因负伤或衰竭而倒地的鹰,也会毫不客气地当作自已的美餐。
  霜点就想让龟缩在小石洞的眼镜蛇把自己视作可以毫不费力来捡食的一只垂死的鹰。
  老蛇从幽深曲折的洞底游曳到洞口,三角形的蛇头在枯草间晃动,玻璃珠似的蛇眼闪烁者饥饿贪婪的光;扁扁的脖颈膨胀开来,蛇嘴张得老大,露出白森森的毒牙,下颚边垂挂着一丝透明的口涎。
  来吧,别迟疑,莫彷徨;来吧,别犹豫,莫徘徊!
  但老蛇却在洞口定格了,用疑虑重重的眼光久久打量着它。
  霜点猛烈晃动身体,像在痛苦地抽搐,一只翅膀反扭到极限,颤抖着伸向天空,山风把翼羽吹得七零八落,像一块陈旧的黑幡。这是高难度的诈死动作,超一流的杰出表演,但愿能消除老蛇的怀疑。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密集的雪花盖在霜点身上,它变成一只臃肿的白鹰,冷得浑身发麻,可恶的老蛇仍凝然不动地待在洞口,那双蛇眼深沉老辣还有几分狡黠。
  或许,富有丛林生活经险的老蛇感觉到了它体内旺盛的生命力;或许它身上有一种只要一息尚存就无法掩饰的猛禽的灵光,蛇类天生畏惧这种灵光;或许它表演得有点过火,反而弄巧成拙,使疑心很重的老蛇看出了蹊跷。
  也有这种可能,曾经有一只猛禽也用类似方法欺骗过这条老蛇。那次老蛇上了当,被猛禽尖利的爪子抓上天空,后来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原因,老蛇侥幸地从猛禽爪下逃脱,但躯于已被抓得皮开肉绽,吓得灵魂出窍,使老蛇牢牢地记着了这血的教训,所以,尽管饿得要死,也不敢轻易钻出来冒险。
  也许,是多重原因的综合与归纳。
  积雪差不多把霜点整个身体都掩埋起来了,再继续待下去,恐怕会弄假成真活活被冻僵冻死的。它无可奈何地长啸一声,倏地活转过来,扑扇翅膀升上天空。
  第二部分天命(2)
  刀砍斧削般笔陡的巨犀崖上,傲立着一棵苍老遒劲的璎珞松。树冠虬髯状枝桠间用各种兽骨、鸟羽、芦苇秆和粘性极强的红山泥搭建着一个硕大的椭圆形的鹰巢。这就是霜点的家。
  它收敛翅膀,栖落在巢前那根粗如蟒蛇的横杈上。母性的心是十分敏感的,它刚在横杈上站稳,就感觉到异常。以往,它只要飞临璎珞松上空,巢内两只幼鹰听到熟悉的翅膀振动声,就会争先恐后地从巢洞伸出毛茸茸的脑袋,两张嫩黄的嘴喙竭力撑大,咿呀咿呀朝它发出嗷嗷待哺的尖叫。可是现在,巢内无声无息,安静得让它恐慌。嘎,它短促地啸叫一声;咿呀,过一会儿巢内才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它急忙弓起肩胛钻进巢去,昏暗的光线下,它看见两只幼鹰都萎靡不振地缩在角落。那只名叫黑顶的幼鹰情况稍好些,虽然那双麻栗色的鹰眼已变得十分呆滞,但见它进来还能挣扎着站起来向它靠拢。那只名叫红脚杆的幼鹰情况非常糟,翅膀软耷耷拖在地上,细嫩的脖颈一会儿抻直,一会儿紧缩,站也站不起来,双眼半睁半闭,嘴壳微微翕动,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
  霜点是只有经验的母鹰,一看就知道,红脚杆是饿坏了。倒春寒,鬼门关,它已整整三天没觅到一点食物,小家伙已饿得支持不住了。它心里一阵隐痛,赶紧把红脚杆裹进自己的翼下,但愿自己的体温能缓解宝贝的饥饿,能驱解这彻骨的寒冷,能使宝贝恢复元气。
  红脚杆在它的翅膀底下用嘴喙乱啄乱咬。
  霜点身上除了融化的雪水和无法融化的忧伤外,什么也没有。
  咿儿——红脚杆用嘶哑的嗓音在它翼下闷闷地叫了一声。这是饿极了的幼鹰对没能带回食物来的母鹰的责怪和埋怨。
  霜点又伤心又委屈。三天来它早出晚归在风雪中翱翔觅食,差点没累死。为了能得到食物,它曾不顾一切地向伫立在悬崖边缘的一只狼崽发起攻击,企图将狼崽推下悬崖去摔死,但它的运气不佳,鹰爪还没落到狼崽身上,狡猾的母狼就频频朝天空扑窜噬咬,差点没咬断它的鹰爪。昨天黄昏,它铤而走险越过风雪丫口飞到百里外一个冒着袅袅炊烟的小村庄上空,想偷袭家禽。凡鹰都知道,捕捉人类豢的家禽等于在做死亡游戏。但为了能给两只幼鹰带回活命的食物,它毫不犹豫向一只正在屋檐下散步的花翎公鸡俯冲下去。还没等它降到屋顶,讨厌的牧羊狗就发现了它,朝天空狂吠乱吼。霎时间,芒锣当当,鼓声咚咚,牛角号呜呜,整个村庄喧闹起来,花翎公鸡逃进了桦皮树木屋,好几支猎枪朝天射击,霰弹打断了它的两根尾翎……
  红脚杆在它翼下躁动了一阵,又渐渐安静下来,进入可怕的昏迷状态。
  霜点已是第二次做母亲,去年它曾孵化出一只名叫白尾的幼鹰,绒毛刚长齐就遇上了罕见的黑风暴,也是几天没找到食物,结果活活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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