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妖族,笔落梦生

第45章


柏影稍稍皱着眉,眉目间有些冷意,“是我们疏忽了,她孤身一人也敢耍这等花样。”
  灰罗暗叹:“我没有杀她之心,她却有害我之意,当真防不胜防,哎呀!”手臂却被生生拂开了,灰罗没有防备,扭到伤处,疼得直冒冷汗。
  惜凝一怔,似有悔意,伸手想扶回他,却终面色一冷,讽刺:“是了是了,她若不是记着你的好,感恩图报,那一掌实在该要了你性命的,你不如求她再给你补一剑。”
  灰罗无辜看她:“真是忘恩负义,我这一掌分明是替你受的。”
  “是吗?”惜凝忍了些笑意,背过身,赌气嘀咕,“谁也没求着你救。”
  邵承已然捧回了那个酒坛。“敢问柏影公子,”他颇有礼数地打断众人思绪,惴惴不安,“酒中可真有莽鸿山的迫形丹?”
  柏影思考了片刻,语气如常道:“邵先生无需介怀,先生的父亲曾为术法高人,有迫形丹乃是寻常事。”
  “我也喝了,何以安然无恙?”灰罗不解。
  柏影瞅着那酒微锁了眉,似乎也不知缘故。
  “既是道家之物,唯有找修道之人破解了。”芙鸢却这样说,细细妆点的眉眼转向邵修朗,神色沉重而认真:“先生若有答案,请务必告知。”
  “是……”修朗喏喏,“小生定当尽力翻阅古籍,以求迫形丹用途。”
  芙鸢点点头:“语桃虽已离去,难保不会去而复返,也难保不有后继之辈,还请诸位当心。”她入鬓的长眉下,一双眼睛冷艳而沉静。
  “可是,那位姑娘也未必暴露了身份。”一直沉默的顾铮阳苦恼地思索着,贸然开了口,见所有人都看向他,赶忙道,“像龙女一样,语桃也可能只是失控了。”
  芙鸢断言:“不,不是。”她打量了顾铮阳一眼,眸中有类似不信任的光彩闪烁。“中迫形丹的妖很危险,他们无法自己控制力量,因而术法师可以将其制服,这是除妖师重视迫形丹的原因。语桃若是心怀坦荡,在失控前自会逃离或者祈求同类与朋友帮助。”顾铮阳想起了川槿的反应。
  “然而她着意冲向惜凝,却不是因失控,是心下焦虑,以为此事是我们设计,要对付她。”
  恍然大悟的不止顾铮阳,还有花遥和邵修朗。
  冬苓望了望那罐酒,又望向灰罗身边披着金衫的女子,没有释然,反而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山苍藏着许多秘密,惜凝曾提醒过她,然而她这个小妹,从来不是他首选委以重任的妖。只是,从邵承的解元之位到语桃的细作身份,她依稀感到,还有什么许多他人都知道而她被蒙在鼓里的事,或许,就在前方等着她。
  南海一如既往的详静,离尘和苏青菀花了很长时间,在珊瑚礁中找到了一只透明的小鱼,它在五彩的砂石间不断变化颜色,难以分辨。
  离尘尽可能轻柔地抓着它,给它喂了颗米粒大小的珍珠。
  少有鱼能消化珍珠,但它费力摆摆尾巴,吐出一串泡泡,愉快地游走了。
  在它摆尾的一瞬,厚实的土地无声而动,海底升起一道巨大的石门,玉塑的螭龙蜕变成绿色,化为活物盘旋在石柱之上,冷冷地俯视着他们,却没有挪动。
  离尘叹了口气:“我们该试着告诉爵枫,如果龙宫的入口再这么古怪离谱,来访者恐怕要去闯水棘阵了。”
  “爵枫殿下或许会赞同,”苏青菀淡淡一笑,“龙族欣赏能人。过去吧,我们只有一盏茶功夫。”
  离尘却没有动弹,也不管青菀回头奇怪地看他。
  “若是故人,不必畏缩躲避,请出来相见。”他明确地面向一片蓝色水草。
  有那么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苏青菀几乎要责怪他多虑,但那丛密草终不安地动了动,一个灰衣的人影低着头走出来,他的护腕处各镶了一小块灵犀碎片。
  唯有凡间的修行者才用灵犀避水。
  苏青菀惊愕地望着他:“萧飞少侠,你怎会在此?”
  剑客眼中有忧愁之色:“两位,多日不见了。”他明显瘦了,这让秀气的五官看上去比真实年龄大一些,而清亮的眼睛里有种因持久焦虑而生出的疲惫,他不缺银两,灰色的长袍虽然干净,却因长久不被打理而显得褶皱破旧,他的剑紧紧裹在背后,似乎许久没有拔出,但从剑客方才出来的样子看,他在水中已经活动自如。
  苏青菀观察着他的面色,试探地问:“你在这里徘徊,伺机潜进龙宫?”
  萧飞平静解释:“在下并无侵扰之意,只是想弄清楚,龙族打算何时营救川槿他们。”他顿一顿,补充:“我探知了水棘阵的位置,但不敢擅闯,方才在水底,偶然望见两位,才跟随过来。”
  “萧少侠有心了,只是,这似乎不是你该管的事。”苏青菀认真告诫。
  “我知道,但……”他踯躅着,似是不知如何说服。
  离尘却微微一笑:“要进去倒也不难。”他见萧飞露出惊讶之色,从身后取出一玉质小瓶:“我将你收进这瓶中,你自然能进到龙宫里。只是,什么都看不见,你说的话也不能被听见。”
  苏青菀蹙眉反对:“这简直荒谬,你们皆会被龙族通缉。”
  离尘淡然望着萧飞:“你来决定。”
  剑客注视着那个瓶子,点了头。
  水棘阵后只有一道宽敞的石门,穿过石门间的碧色水帘,才能将龙族风景尽收眼底。
  道路辽阔,水蓝色地砖铺陈了足有十里,水波的柔光笼罩着远处明亮富饶的宫阙,斑斓的鱼群与水母在假山与珊瑚间穿梭,整块的玉石雕塑被水草萦绕,水兵阵列肃立,鲛人将串串珍珠系上白石柱,轻声婉转吟唱。
  他们是北海的移民,在新天条出世前,鲛人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海域。
  
  ☆、爵枫
  
  苏青菀感慨:“兵强马壮,富甲四海,南海三殿下统御有方,名不虚传,看来老龙王足可以颐养天年了。”
  离尘挠了挠身侧的水草,看它瑟缩地浑身一颤,悠哉道:“你觉得可惜?若三百年前你接受爵枫殿下,而今早已是龙太子妃了。你是他的劫数。”
  “既是劫数,渡过了也就罢了,再回头只有灾祸。”苏青菀淡淡蹙眉,“当初你帮我劝服他,而今却说这话?”
  离尘不答,漫不经心地瞧着周围风景,说了句不相干的话:“烛虎回来了。”
  苏青菀一怔,四顾寻去,却没有找见那护卫的身影,异道:“他与你我也算半个故交,又心系陆儿安危,怎样也该现身一见。”
  “若是自由之身,自然该见上一见。”离尘话中有话,引得青菀再次锁眉。“妖族的事,爵枫该知道的大约也已知道了。”逸仙语重心长。
  “爵枫意料之外的事可多的很,”苏青菀猛然惊醒,“你……你是指龙血。”她一停:“难怪要提及往事。”
  离尘不置可否。
  “当真由我来说合适些许?”苏青菀喃喃有如自问,“爵枫知晓你跟妖界的关系,你去劝,确有偏袒之嫌。”
  离尘目光随一队水兵远去,轻轻一笑:“你真以为我愿意你当龙太子妃?”
  “只怕……”溪居主人似有诸多顾虑。
  “青菀,”离尘唇角一笑,眉宇间自有几分自信,“放下固然不是易事,但爵枫,有他龙族的尊严与气度。他必定会听信你的话。”
  苏青菀低下眉头思索,两个捧着鲛纱的韶龄女子掩嘴娇笑地走过,见他们忙屈膝行了礼,鲛人的歌声轻飘飘地传来,低婉动人,安抚了心弦。
  离尘眼里忽有恍惚的光芒闪动:“若六公主与山苍之间只存一桩交易,此事该有多好办!”
  苏青菀微惊,却听见遥远处,龙宫大门里昂然越出一辆马车。
  五匹漂亮的浅青色骏马不约而同地甩了甩头,松散的长鬓间,透明蓝色拇指大的避水珠隐约晃动。
  先下车的男子扶了一位女子下来。
  离尘认出了她:“我记得川槿的二姐,年岁虽略长,脾气秉性却温顺恬静,倒与冬苓如出一辙。”他顿一顿:“只可惜,如此品貌双全的女子,只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牺牲。”
  “品貌双全不假,牺牲却不能说绝对。”苏青菀平心而论,“北海龙族四殿下好游山水、无意权位,陆儿说,他与二公主偶遇数次,求这门亲事不是一时之心。”
  话头却止在此处,那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正向他们走过来。
  女子肩上的小鼠有一身红棕色皮毛,颈上的项圈上坠着两颗浅蓝色小珠,长得十分讨喜,虽身体圆滚,却能熟练地跃到身旁男子肩上。
  然而大约男主人的衣装较日常隆重,小鼠绊到他肩头的红宝石滑落下来,二公主慌忙伸手去接,它却跌在了四殿下手心里。
  他小心托着火鼠放回她肩上,倒很有些温柔俊雅模样。
  公主嘴角略略弯起,低头不语。
  四人简略地相互问候,龙族一行被侍女引领先行,离尘与苏青菀仍悠然走在后头。
  苏青菀略皱眉,后知后觉:“今日仿佛是家宴,你我来此,大约不大合适。”
  “哪有家宴那般单纯,回灵阵需五位仙家牵引方可发动。”离尘远望着那对龙族人马走进宫殿里,“二公主未出阁时,术法不在爵枫之下,她与北海龙子,多半为救老龙王而来。”他略一沉吟,忽似想起了什么:“南海二公主的闺名是……”
  苏青菀平静提醒:“月梅。”
  离尘挑眉:“龙族的名字,多少有些讲究,可六公主却……”
  苏青菀温婉一笑:“龙族是靠卜算取名的,川槿出生时,卜出的不是陆儿,是雪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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