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妖族,笔落梦生

第47章


  泠南城外,溪居仿如世外桃源,年轻的女主人在一个清晨回来,并行的另一匹马上,烛虎背着包裹和大斧。
  苏青菀从正门入,茗昙迎上来,烛虎牵着两人的马走向马厩,无视侍女面面相觑:他从不独来,也从不管这些事。
  “这几日可有异样?”青菀解下背后质地轻柔的斗篷。
  “没有,”茗昙接过道,“只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送来了一本古书,墨兰说是之前小姐吩咐送给那人的,婢子不敢妄动,但顾公子说,书上头实实在在一字也没有。”
  青菀也不等烛虎,沿铺石小径走去:“铮阳看过了?”
  茗昙紧随道:“没有,顾公子在婢子往古阁的长廊上遇见,问了一句,那书生来时,他正在后院帮忙除虫浇水。这样热的天,已属不易了。”
  “笨手笨脚的,能帮什么忙?”
  茗昙盈盈一笑:“说也奇怪,顾公子平日追随小姐,小姐一走,却止不住地说无聊,反而勤快些。”
  苏青菀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一切如常,给烛虎备好房间。”
  侍女点头,一顿,忧心道:“只怕准备了,他也不会居住,他素来习惯了守在陆姑娘房外。”
  青菀脚下一停,侍女以为触动她感怀,喏喏地不敢说话,却听主人忽然问:“我不在,芸娘安排得可好?”
  茗昙暗暗松一口气,连忙道:“芸姑姑很周到,事事尽心。”
  青菀有些沉凝之色:“只是,她还有药坊的病人要照看。”
  茗昙回禀:“芸姑姑前日说,她的女儿与女婿决定回泠南投靠,想必她在药坊要清闲许多。”
  “却是因何?”
  “听说她女婿在帝都得罪了一个什么高官,不得不引疚归隐。”
  “官途险恶,如此也好。”青菀淡漠地感慨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蹙了下眉,不再提及了。
  顾铮阳得知青菀回来,迫不及待地给她说了邵修朗离行宴上的事,青菀超乎寻常地感兴趣,细细询问了他语桃身份败露的经过,却不肯告诉铮阳她有何打算。
  “这个阿桃,出现的正是时候。”苏青菀释然地淡淡一笑,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清梦山脚下,冬苓正凝视着天边火红的落日,它已经比平时下山晚了半个时辰,她的身后,是两小幢恨不能藏到水底的矮房子。冬苓施了小法,保持了旧屋的整洁。
  邵修朗五日前离开了,搬到了城中新修的明阁,是城主派亲信来迎接。
  她无事可做,其他妖者不知在忙些什么,倒有些不见踪影。深山的那株摇钱树,隐约有倾颓之势,黄金叶子掉落一地,青色的枝条渐渐泛黄干涩,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迦楼罗不知着了什么魔,不顾她的困惑,连飞几日,将她带到了八千里外的一座雪山,神兽似乎不愿她再回梦笔山林,冬苓费力地与它探讨争执了半天,直到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迦楼罗才将她送回妖林。
  冬苓想着这些不详的变化,却毫无头绪,欲向着太阳的方向走近一些,看个究竟,然而身后一阵久违的清凉传过来,一时驱散了热浪。她转了身。
  一个紫袍男子站在邵修朗屋前,他高冠长服,面容俊朗,眉宇间自成一股贵族气质,但他眼色尤其淡漠,暗含着一股傲气,让冬苓觉得似曾相识。
  “阁下……”她的眼睛转移到他的衣着上,来人的左手紫金护腕上镶着一块红玉,在太阳下,玉中的三个圆孔透出微光。她想起了川槿胸前的玉佩:“阁下莫非是南海龙族三殿下?”
  对方抬起手腕看了看,长袖一挥,略略弯了弯嘴角:“你倒有些眼力。”
  她不知其来意,却因急迫脱口而出:“不知龙王的病可有回转,灵犀可有作用?”
  “你是想问灵犀能否归还,好救你大哥?”
  冬苓一怔,踌躇着道:“灵犀归还不止能救小妖的大哥,也能救川槿……救龙族六公主。”
  爵枫居高临下般望住她:“我且问你,你哥与我小妹究竟有何瓜葛?”
  她想了想:“小妖只知,他们同为灵犀奔波,同上北地陵国寻取……”
  “谎话!”龙太子打断她,忽然起了怒气,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力迎面而来,逼得冬苓倒退了半步。“巧言令色,避重就轻,个中原委本王都已了然,小小山野妖物竟敢对海族仙家存非分之想,真是痴心妄想,罪无可恕。”爵枫冷言道出这几句。
  冬苓几乎来不及思考,不卑不亢道:“殿下错了。小妖虽生于山林间,也知天规新更,除了对凡人,仙族不以统御者自称,天君创北空山便是明证。”
  爵枫俯视她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新天条威胁我!”
  冬苓强迫自己回望他的眼睛:“小妖不敢,小妖只相信,若违背天意,行逆天之事,当然是万死难辞其咎,但仙妖两族倚仗灵力修行,三界之内,本就是同源。”她话一出口却有些后悔,这个时候,触怒龙三太子绝不是上策,然而她没有道歉,静静地等着他反驳。
  爵枫却沉默下去,打量了她一会儿,左手伸进宽大的袖口,慢慢取出一个玻璃瓶:“你很有骨气,你与你哥哥,与普通的山妖不同。”他望着瓶中流动的黑红色液体,忽一扬手扔给她:“拿走,我不亏欠妖族。”
  龙血!冬苓心头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接,然而在瓶身触及她指尖的一瞬,却有另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她猝不及防地抓了个空。
  突袭的身影卷走了龙血,一阵烟似的逃走了。
  冬苓只看见一角熟悉的粉色衣袂。
  “语桃!”她本能地跳起来想拉住那个影子,然而全身筋脉霎时剧烈抽动,强烈的晕眩感让她站不住脚,在那一瞬,她奢望地祈祷爵枫将出手,他排斥妖者,竟有妖当着他的面夺走龙血,他不会旁观,然而事与愿违,南海唯一的龙子如常淡然地立在原地,神色不曾改变半点。冬苓跌下去的一刻,有人扶住了她。
  她勉强抬头:“阿尘。”逸仙不知何时落在她身边,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她拽住他瓷青色的袖口:“龙血......”
  “不要担心。”逸仙离尘将一颗丸子递到她口中,那药入口即化,奇异的冰凉感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提醒了精神。
  离尘抬起头,对面是那个漠然注视一切的龙族太子:“爵枫,有劳了。”
  龙三殿下长身而立,略一点头,化风而去。
  冬苓恢复了力气,又见不远处灰衣的剑客走来,惊惑地看着她。萧飞瘦了,他的面容依然年轻出众,眼眸里却有种苍老黯淡的光,如果冬苓见到烛虎,她会发现,他和萧飞的眼神,无法形容地相似。
  然而此刻,她心头一震。
  他对红线蛊一无所知,该如何解释。
  她苍白了脸色,却见萧飞的神情逐渐变为关切。
  “我说过,你可以告诉你信任的人。”离尘在旁边出声。
  冬苓定定神,立稳了身形,抬头:“语桃抢走了龙血。”
  “无需担心。”说话的却是萧飞,轻哑着嗓子,“这只是个局。”
  她脑中飞快运转,惊问:“什么局?那不是龙血?”
  “那是龙血,只是动了点手脚。”离尘镇定地接话,“任何往诡国的人都可能有去无回,只有他们自己人送去最合适。”
  冬苓困惑:“龙血有什么问题?”
  离尘不答反问:“你哥可告诉过你,他与猊萱有过怎样的约定?”
  冬苓点头,复述:“以怀堤的命,换梦笔山林五百年的平静。”
  离尘意味深长地问:“依你看来,猊萱的话可信否?”
  她犹豫了许久:“多数妖者都重承诺。”
  离尘感慨般笑了一下,语中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那血中掺了半根活了五百年的信约草,还有仙咒,若五百年间,猊萱的属下胆敢侵扰梦笔山林,她徒儿必将魂飞魄散。”
  冬苓惊愕地看着他,“这是我们必行之策,倘若你大哥在,也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没有管她疑惑的神色,继而问萧飞:“萧少侠接下来有何打算?”他话间意味深远的语气,让冬苓感觉,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已经商定过。
  萧飞稍一沉吟,看她:“苏姑娘说,邵先生与顾公子都已离去。”
  冬苓会意:“是,萧飞若不介意,可暂居铮阳的屋子。”
  “如此甚好。”离尘很快地说,“冬苓,随我来。”他不再看萧飞,拉着她一眨眼飞走了。萧飞没有分毫惊奇与疑心之态,平静地站在原地,抬首望向蓝空。
  
  ☆、离尘的劝诫
  不知是地势原因还是兄长的妖术所致,竹屋的气候总能符合心意。
  此时此刻,凉爽的风将连日的白热挡在外头,窗台上的花迎风开得娇艳。
  离尘临窗远眺,瀑布流动,叮当声穿越竹林而来,冬苓不住地追问:“那加了法咒的龙血,若被猊萱发现了怎么办?似乎是我们在挑起事端。”
  离尘不以为然地微笑着:“她定然会发现,或许握在手里就发现了。”他的语气里有种稳操胜劵的惬意:“除非她还有别的爵枫的血,否则她徒儿必死无疑。”
  冬苓始终不安,犹豫着道:“我们为什么要算计她,猊萱没有违背她对我哥的承诺。”
  他扫视屋中陈设,反问:“若真如此,她缘何对你下蛊?”
  冬苓惊了一惊,确认般重复:“红线蛊?”她有些糊涂了:“给我下蛊的是凡人。”
  “是与诡国勾结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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