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不欢

第52章


  哪知韩霖不在意道:“那便不嫁人,我可遣人照顾你终老。”
  韩宁想要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那日的亲吻虽是她引诱在先,他又怎能如此不上心。
  当时情况危急,太子被困宫中,无计可施。皇后决定联手鼎王,合力扳倒摄政王,便将自己贴身的印信——血玉指环然交给韩宁,用作与何子非同盟的信物。可四处皆是摄政王的眼线,韩宁不能与鼎王走得太近,以免摄政王起疑,只得将那指环含在口舌之中,伺机交给何子非。
  因而一路之上,她连多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露了马脚。
  不知韩霖看出了怎样的端倪,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抵在墙上亲吻。口舌于一处嬉戏打闹,她抵着舌尖将指环送至他口中,哪知他却不接,仍是留恋于二人唇齿间的滑腻游戏。
  他力道颇大,教她险些将那指环咽入腹中。她好不容易将指环压在舌下,却又被他百般挑拨,气得她娇喘不已。
  终是她小巧灵活的舌尖,将指环滑入他口中。韩霖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离开她的唇瓣。
  韩宁自小众星拱月,哪里被男人强吻过,那一夜的种种,羞得她面红耳朵赤,更是不由红了眼眶,几欲落泪。
  韩霖却仍在她耳畔轻吻道:“我知你想我,却如何哭得这般伤心?”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那一夜,韩宁只道他为了掩人耳目,便也不追究,可这几日思前想后,又觉得自己不论是在言语上还是身体上,都吃了大亏。都说魏鼎王不日将还陈国,她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在他韩霖心里,她究竟算是什么?
  “那一次,你就没有生出些别的心思?”韩宁几乎要跳起来打他。
  “没有。”韩霖神色冷静。
  “我不相信。”韩宁负起地扳过他冰冷而英俊的脸,瞅准他薄情寡义地唇便啃咬下去。她的小舌温热柔软,不停在他唇上摩挲试探,他却终是口唇紧闭,不准她进入半分。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冷,韩宁只觉得她的口鼻都要被冻得麻木,可他的情绪却别寒夜还冰冷三分。
  他终是不为她所动。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韩宁忽然离开他,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她今夜涂了口脂,此刻一定又花又丑。她尴尬地笑笑,“我不过是试探你一下……果真是心如磐石的韩家男儿。”
  说罢自角亭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走了。转身之即,借着明亮得月光,韩霖似乎在她眼角看到一丝星芒,转瞬之间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无暇顾忌刚才看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心跳得厉害,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冲下去追上她,将她揉进怀里再不放开。可是他不能如此,越是克制便越是心跳,砰砰的心跳却夹杂着刀割般的痛苦,令他紧紧索瑟着身子,双手捂住胸口。
  终是忍无可忍,他咬着唇道:“宁儿。”
  月色明亮,韩霖以指腹轻轻擦拭唇角,对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他犹记得那一日,世子赐了许知言一盒小小的口脂,他以指腹轻轻擦在她的唇瓣之上,而后把玩着指尖的嫣红,不肯擦去。那时他只知道世子迷恋上了不该迷恋的,却不知这一抹朱红竟是如此动人心魄。
  不知何处投来泠泠的清亮目光,韩霖不由追随那目光而去,便见近处的偏殿灯火通明,许知言正立在窗边,长发散落如瀑,披着外袍笑着看他。
  韩霖目光一凛,惊得知言一个哆嗦,他却已跃至近前,“陪我对弈一盘。”
  知言对上韩霖的眼睛,往日里冷若冰霜令人不敢靠近的韩霖,眼里竟满是孤寂与痛苦。孤傲如斯,冷漠如斯的韩霖,此时此刻的神情竟然是无助。
  知言点头,“好。”
  她竟也无心入睡。
  韩宁是韩家独女,是注定要辅佐九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她从未学过抚琴作画、梳妆女红,每日里尽是与那些刀枪棍棒打交道。久而久之,一同长大的贵公子难免叫她野丫头。
  她也曾怀疑过、抗拒过命运的不公,却终究是无能为力。周国韩家后人,又哪能选择自己的人生。韩宁不同于其他女子,自小到大,身旁也没有一个贴心的朋友,更别提手帕交。
  这一切的改变源于韩霖入府。
  韩霖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却身兼她的书童,护卫与同窗于一身。韩霖的存在,本就是韩宁的影子,助她成为国之首辅。然而韩霖天资聪颖,即便读书习武时间晚于韩宁,资质与悟性却远在她之上。
  及至十四岁,韩霖已经名动盛阳城。
  韩霖棋艺卓绝,知言不敢掉以轻心。可是自落座以来,他便心不在焉,频频失误。
  “有心事?”知言试探。
  “如你所见。”韩霖也不避讳。
  “如我所见,韩将军对你用情已深,你又何必如此决绝?”知言以手指轻点棋子,指尖冰冷沁凉。
  韩霖未曾料到她如此直白,不由一愣,“此情此境,我只是韩家养子,我不能令她举步维艰。”
  原来,他是怕自己给不了她未来。她是堂堂一国将军,未来的内阁首辅,而他却是她的“兄长”,辅佐鼎王的谋臣而已。谁能封得住悠悠众口?纵是他韩霖不惧流言蜚语,她一介女流,又如何承受得了?
  “你虽是好意,恐怕会伤了韩将军的心。”知言叹息道。
  “她自幼果敢执着,不输男儿,我若不决绝,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韩霖落子,却又走了有失水准的一步。
  知言不由浅笑,“言不由衷。”
  韩霖冷声道:“若她有你一半豁达,我也不至于如此。”
  知言微微吃惊,韩霖竟然会夸奖她,真是受宠若惊。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教她不那么明白。
  “今后是否一如今日?”韩霖问。
  “与他站在一处?”知言不解。
  韩霖点头。
  “为何这样问?”知言仍然不解,难道还有两难的抉择等着她?
  当夜,内侍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往北辰宫。因惊扰了皇后如梦,挨了二十大板才得以面圣。
  陈帝得知周国的魏鼎王何子非乃前魏的遗孤,为他设魏王府,请魏王还朝,尊为大周魏王。与此同时,从陈国出发的使臣正请了圣旨而来,授以魏王九锡,不必跪拜圣上,出入皇宫可策马佩剑。
  如此礼遇,当是为了感激魏王后当年让玉玺与孔萧之举。
  究竟是做周国的魏鼎王,还是成为陈国的魏王。何子非助何岑登基,留在周国可谓富贵荣华,若是回到陈国,陈帝的心思便令人捉摸不透了。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令孔轩对何子非如此上心?
  知言彻夜难眠,晨起与何子非相遇,见他俊朗的面容之上,一双眼泛起血丝,似有疲惫之态。
  何子非见她整理行装,不由问道:“你要去何处?”
  “去看看魏王的新府邸。”知言漫不经心道。
  忽然被人从身后环住,何子非的气息近在咫尺,“知言懂我。”
  
  ☆、五五章 有梦惊魂
  天寒地冻,隐隐落雪。
  魏鼎王的车驾离开之时,周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虽未入冬,已寒冷至极。知言舒舒服服地靠在暖和的裘皮软垫之上,怀中捧着小巧温热的暖炉,隐约有了睡意。
  每每在马车之上,便睡个昏天暗地,宫变这些日子,却几乎没有合眼。何子非笑望着频频打盹的知言,心想竟有她这般的女子,何时入睡、何时清醒,也是可以控制的么?
  知言于将要闭上的眼睛缝隙中看到何子非不怀好意的笑,无力解释道:“从年少之时便是如此,除了头痛昏厥,便是想睡则睡觉,想醒则醒。”
  知言随何子非离开陈国,已有数日,距离陈帝命她“闭门思过”一月的期限渐渐临近。想到她即将脱下红装,又要扮成男子模样,何子非顿觉无趣。
  他揽过她的腰身,将她的头枕在他腿上。手指轻轻触碰她脑后那枚银针,痛得她咬牙切齿。
  “所以想记起便记起,想忘记便忘记?”何子非问。
  知言喃喃自语:“可偏偏是记不起、忘不掉。”
  他的手指流连于她的侧脸,徘徊间滑入她的衣领,顺势攀上了精巧的锁骨。入手是分明的棱角,薄薄的肌肤,她竟又瘦了。
  行至一半,自西京而来的管家老贺亲自接魏王回京,韩霖则先走一步。
  知言心中明朗,而今何子非已经是陈国魏王,此时又孤身在外,不论是公仇私怨,此时动手时机最佳。可韩霖武艺高超,罕有敌手,何子非不会轻易将他遣走,此时韩霖一走,必有大事发生。
  自韩霖离去,知言心中便浮起不安情绪,加之老贺行进的路线日渐偏远,与他们来时的官道不同,她每日愈发睡不着。
  开始的两三日,一行人入夜后便留宿驿馆客栈,次日继续赶路。及至今日,便来到了偏远无人烟之境。入夜之后,一行十余人只得于山林露宿。知言乃是唯一的女眷,何子非便将她安顿在马车内,其余人皆露营在外。
  冬日渐近,森冷的寒气愈发逼人。众人隐匿于山林之中,不敢贸然燃起篝火,只得在月色中歇息。
  知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夜色中睁大了双眼。
  犹听得马车外的老贺道:“请王爷入车内歇息。”
  何子非拒绝,“不必。”
  老贺沉吟半晌,“这许姑娘模样周正、惹人可怜,王爷若不占了先,恐怕被别人瞧了去……”
  知言胸口一闷,脸上烫得能煮熟一只鸡卵来,但听何子非笑得无力,“王爷在你眼中,何时这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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