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不欢

第62章


于一方水源之上,看到了此生未见的景象。
  韩霖跟着他前行,却在看到眼前之物时也不由觉得阴森。火光映亮了斑斓美丽的琉璃,琉璃之中嵌入了形形色色的人……亦或是尸体。
  人都死了,还要把尸体悬空观赏,果然是丧心病狂。韩霖心中这样想,便见孔轩一个趔趄,吐出一口鲜血。
  “朕以为先生不辞而别,竟然早就殒命在此……”孔轩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愧疚,“朕不该放任他至此!”
  龙隐殿内,楚端与何子非相持不下。隐约的火光与喊杀声传来,刺得楚端耳膜咚咚作响。
  “你的敏捷出乎我的意料。”楚端轻笑一声,“可是还不够。”他的指尖把玩着一缕濡湿的鬓发,那头发粘在指尖,印上血淋淋的颜色。
  何子非怒火攻心,冷厉道:“她在哪里?”
  “你若要见,便到阴曹地府去陪她。”楚端啧啧道:“开了头颅之人,哪有活路?”
  一字一句,犹如万箭穿心般,刺得何子非喘不过起来。
  “何子非,你也知道什么是痛苦?”楚端装作无辜的模样,“你母亲逼得我母亲走投无路,母债子还,难道不对么?”
  “若不是你,那与我容貌相似的妹妹的不该死。”楚端悠悠道:“死到临头了还一口一个子非,真是可怜。”
  “你住嘴!”何子非心中犹如百爪抓挠,又痛又恨。他冲将上千,夺了近卫的冰刃,对着楚端便刺了过去。
  楚端身形一闪,躲到了御林军的层层护卫之后。他就是要一遍一遍地激怒他,教他在恐惧与愤怒中死去。
  即便他死去,也会因在宫中作乱而身败名裂。何子非,你同你母亲欠下的,我今日皆要讨回。
  他与他究竟算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兄弟,父皇与母后当年便不会那样痛苦地分开,陈倾又怎会煽动孔萧趁机犯上作乱,他又怎会不得已离宫,做了出卖皮相的男子?
  何子非,便不该存活于世上。
  楚端看得明明白白,何子非眼中的恨意与杀气犹如浊浪排空,恨不得扑上来将他撕碎,可他终究是无能为力。在偌大的皇宫中,仅凭他与十来个侍臣,只有一死而已。
  何子非一死,这一切都将结束。他便会停止报复,安安心心地守在孔家三郎身边,辅佐他治理这个国家。
  何子非一死,大仇得报。他便会将母亲的尸骨与父亲葬在一处,永世长眠。
  何子非一死……楚端越想越激动,不由狠厉道:“给我将他碎尸万段!”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绵长而悠远的笛声,御林军顿时列队警戒。楚端怒道:“一群饭桶,还不杀了他!”
  任他如何呼喊,御林军始终不为所动。楚端气得双目通红,却又无能为力。
  方才与御林军一阵酣战,何子非早就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谁身上的。他不由大口喘着气,向那笛声寻去。御林军乃齐皓一手栽培,只听哨声,不认亲疏,而今哨声骤响,必然是齐皓回来了。
  齐皓入宫,说明韩霖已将一切打理妥当。
  笛声延绵不绝,一个明黄的身影于侍卫簇拥中抬步而来,在楚端面前停住。
  “砰”地一声,一块破碎的琉璃落在楚端面前,他忽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孔轩。
  孔轩亦是望着他,眼神之中满是痛楚,“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朕,将朕放进那琉璃棺中?”
  楚端万念俱灰,抬眼笑道:“陛下圣明。”
  “你!”孔轩洁白的面容覆上薄冰,“将内侍楚端拿下!”
  “不必你动手。”楚端冷笑一声,忽然自地上一跃而起,举刀便砍。
  孔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竟然一动不动,任由他的刀刃落下。何子非俩忙将孔轩带离原地,与此同时,三支羽箭破空而出,不偏不倚,依次落在楚端手背,膝盖和胸口。
  手中的刀突然坠地,楚端力气不支道,跪在地上,捂着胸口不住地吐血。
  不远处的高墙上,齐皓靛蓝色的衣衫被夜风拂过,他冰冷的声音忽远忽近,“押下去。”
  御林军得令,却听到一个悲戚的声音道:“住手,都给朕住手!”孔轩伏在楚端身侧,不住地帮他止血。
  他怎么会相信楚端要杀他?即便是刚才命悬一线,他依然是用刀背攻击,他不求活命,但求速死!
  孔轩眼角多了泪痕,“杨绪,你不能死。”
  楚端先是一惊,便又笑道:“你都知道?”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好,你若不说,我便不问,你说你是楚端,便永远都是楚端。”孔轩哭得像个孩子。
  “孔家三郎?”楚端虚弱道。
  “我在。”孔轩将耳朵凑近他,勉强听得他的只字片语。
  耳垂忽然传来醉人的酥麻,他的舌尖灵蛇般落在孔轩的耳垂上,一如多年前,他这样作弄自己。
  楚端笑着在他怀里睡去,还不忘揶揄他,“孔家三郎……吃不得脂粉。”
  
  ☆、六五章 无所适从
  那是火光滔天的一个夜晚,西京城内的百姓披衣观瞧,但见皇宫方向隐隐有红色闪动。那一夜,鸾太妃腹中刚满六个月的孩儿早产,于微弱的曙光中开始的第一声的啼哭。
  陈帝怀抱早已僵冷的爱人,静坐在龙隐殿整整一夜,次日大病不起,无力朝政。礼部尚书林照奉旨进宫,按照陈帝的意思拟了诏书。
  林照颤抖着手腕,唇角微颤,却又静默不语。他笔下的是退位诏书,传位于皇侄孔然,魏王摄政,加封出嫁的嘉宁公主为镇国长公主。
  魏王一如陈帝,竟是一人独坐长宁宫,几日不吃不喝。霜华倚在宫门外,一双美目隐隐红肿,她只想见他一面,看到他没事,她便放心了。
  长宁宫一片萧杀,像是荒无人烟的冷宫。韩霖站在廊下,抬眼望向空旷的大殿。何子非正坐在软榻上,盯着那早就干涸的血迹发呆。
  人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活吗?韩霖问自己,忽然觉得心上一紧,竟然也没由来地痛楚。那个许知言,唯一一个令魏王牵挂的女人,就这么没了。
  韩霖转过脸,回忆起她在御周侯府上之时,棋逢对手、酣战数局的光景,不由唇角向下,心中泛起苦涩。魏王的心中,是不是比他还要疼痛百倍千倍?
  传旨官在门外杵了许久,满含乞求的目光落在韩霖身上,魏王不接圣旨,令他着实难为。
  韩霖干咳一声,“王爷,圣旨到了。”
  何子非目光呆滞地抬起头,起身前来。
  “魏王听旨……”话未说完,手上的圣旨便被魏王夺了去。“魏王……王爷……微臣还没有宣旨呐!”传旨官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便又望向韩霖。
  “王爷已经接旨,还不回去复命!”韩霖冷冷道。
  “是,是。”传旨官一阵小跑,连忙逃离了这个人间地狱般的宫殿。
  “陛下即日起离宫休养,传位于储君孔然。加封魏王为摄政王。”韩霖知道何子非再也无心朝政,可是他不能坐视不理,不能令自家主人这么多年的辛苦付诸东流。
  “孔然……是谁?”何子非目光散乱,竟是没有焦点。
  韩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咬牙道:“孔然,便是许知言拼死护下的那个孩子。”
  许知言三个字果然是一剂猛药,只见何子非忽然来了精神,道:“我会照顾好他。”
  言毕,却又像失了魂之人,空留一具驱壳。
  韩霖心中不忍,违心道:“尸体尚未找到,总有一线生机。”
  何子非似是同意他所言,不由点了点头。
  春暖花开之时,储君孔然在摄政王怀里,咬着拇指登基了。众臣山呼万岁,跪拜新帝。新帝在摄政王怀里,有人心怀疑虑,这一跪,到底是跪了皇帝陛下,还是跪了摄政王?
  也罢,管他跪谁,天下还不是摄政王的吗?待摄政王有朝一日觊觎皇位,将那小娃娃灭了口,孔家便也这样灭亡了。
  许是众臣的声音太过响亮,吓得孔然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哭不要紧,一泡天子尿便落了摄政王满怀。
  水晶帘后的鸾太后坐如针毡,生怕摄政王一生气,将孩儿给摔了。
  哪知摄政王环顾左右,教宫女带着陛下去换尿布。偌大的龙椅空荡荡的,摄政王立于龙椅之侧,高大巍峨宛若天神。
  岳南枝刚刚回京,加封吏部尚书。百官之中唯有这美艳绝伦的女子略施粉黛,教众臣不由多看了几眼,神魂颠倒。可岳南枝的一双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何子非,那威仪俊朗的模样,真令人心生艳羡。
  齐皓文武兼备,心怀天下,又在平乱过程中厥功至伟。何子非摄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恢复了丞相一职,命齐皓统领文武百官。他站在百官最前列,便看不到身后之人,可心中莫名觉得不安,遂回身向后望去,哪知这一眼看去——百官都垂涎着岳南枝,岳南枝却垂涎着摄政王。
  “咳咳。”齐皓气的面皮通红,却见小眼睛的林照谄媚道:“启禀摄政王,黎国王上的名帖已经送到礼部,邀您共聚上城,参加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黎皇登基不久,诸位弟兄又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此举乃是为了拉拢陈国,何子非却也不是不知。
  “无趣。”摄政王看起来毫无兴致,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林照不由紧张起来,来使可是赠了他不少金银财宝,他信誓旦旦地包揽了此事,若是摄政王不给面子……
  “依臣所见,与邻国交好,也未尝不可。”兵部尚书韩霖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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