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不欢

第64章


  此时皆是便衣出行,黎皇与摄政王远望彼此,各自心照不宣地点头。凌柯的目光移到何子非身后,那冷峻的白面将军,乃是摄政王的亲信,兵部尚书韩霖。可他的身后还有一端庄美貌的女子,倒是有趣。
  凌柯咧嘴一笑,“莫不是……摄政王妃?”
  何子非点头,“正是内子。”身后的霜华便也微微颔首。
  “我黎国由多个部族组成,因而每到花朝节,各族男女相会于此,若有倾心之人便将手中的鲜花赠予对方。”凌柯笑道:“带着夫人来,实在不妥。”
  一旁男装的贵妃亦点头道:“不妥,实在不妥。”
  凌柯性子明朗,贵妃天真烂漫,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子非不由弯了弯唇角。
  灯市热闹如白昼,忽的有一貌美少女足尖轻点,于百花灯市中穿梭。贵妃睁大了双眼,不由竖起大拇指,“真真好身手。”
  众人亦随之望去,待何子非看清那人,不由转头看了看韩霖,却见他的震惊写在脸上,倒是吓得不轻。
  韩霖似有请求之意,见何子非目光中竟是默许,大喜过望,一跃而起。
  “摄政王手下真是卧虎藏龙。”贵妃明亮的眼睛中满是崇拜。
  “咳咳。”凌柯尴尬地咳嗽两声,这才将爱妃的视线拉回,却仍是不甘心道:“我们还要到对面去看看,先走一步。”
  凌柯说罢,连忙将贵妃带离了何子非的视线。
  何子非找了一处茶肆,远眺街市,静默饮茶。霜华静静坐在他身侧,想到他刚才那句“正是内子”不由小脸绯红。
  他信守承诺,允她摄政王妃之位。可她日夜企盼,竟从未盼得他踏入她房中半步。
  霜华心上酸楚,忽然道:“可有好酒?”
  小二笑嘻嘻地端上一坛陈年佳酿,霜华一杯一杯的饮,却见身旁之人竟然未曾察觉。
  负气还是不甘?霜华索性将酒盏推到何子非面前。他却似没有看到一般,端着酒杯细细呷来,竟未发觉入口的究竟是茶、还是酒。
  霜华闷闷地饮了数杯,心中无不痛楚。纵使她在他身边,也隔了千里万里,满心的悲凉,又能与何人说?
  何子非饮了三杯,自言自语道:“宁儿怎会来此?”
  “你怎会来此?”韩霖咬牙切齿道。
  韩宁被迫至角落,眼神不安道:“韩霖……你……你做什么?”
  她竟然出现在花朝灯会上,不仅如此,她手中掬着一碰鲜花,又是为何?
  “你来黎国做什么?”韩霖便又逼近她一分。
  花朝会上捧花的男女,不都是为了求得良人而来?
  韩宁跺了跺脚,狠狠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韩霖脸上冷气骤升,“是我逼你来此处找情郎么?”
  “都是因为你,偌大的周国没有人敢娶我。”韩宁瘪着嘴,气急道:“若不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我,我也不至于嫁不出去……早就过了出阁的年纪,只能到偏远之处,找个男人回家。”
  韩宁说罢,竟然看到韩霖冷如冰霜的一张脸,忽然涨得通红,“我就是要世间男子都不敢娶你。”
  “你为何这么害我?”韩宁挥舞着双拳,想要打得他满脸开花。
  韩霖却擒住她的手,将她的花束收入自己怀中,他的声音闷闷的,竟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你,是我的。”
  韩宁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不由指了指自己,“我?”
  韩霖点头。
  “你别忘了,我们是兄妹。”韩宁好心提醒。数月之前,她被眼前的男人以这个理由狠狠拒绝。
  “我是陈国兵部尚书,你是周国的大将军,哪里来的兄妹?”韩霖不屑。
  韩宁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忽然狡黠道:“那日……你亲了我,就没有生出些别的心思?”
  韩霖低头道:“有。”
  “是什么?”韩宁不由眨了眨眼睛,还不合时宜地舔了舔嘴唇。
  韩霖没有说话,她却听到了他的回答。他的回答在她的口齿间游走,令她心旌荡漾,绵软无力。
  这一夜,霜华烂醉如泥,韩霖彻夜不归。何子非仰天长叹,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
  何子非早就疑虑凌柯心中有鬼,这便换上夜行衣,偷偷潜入宫中,伏在宫墙之上。听闻黎皇的老师,每夜都要教授他读书习字。
  凌柯负手站在狼烟阁外,对左右道:“老师来了么?”
  “到了到了。”宫人一阵小跑,引着青衣小轿入内。
  何子非睁大了双眼,几欲将那轿子看出几个窟窿来。只见一只纤细而苍老的手颤巍巍地伸了出来,凌柯慌忙上前道:“老师当心。”
  从轿子中走下的,是一位白发老叟。
  何子非不由苦笑,心中的失望犹如潮水退却,徒留满地疮痍。
  
  ☆、六七章 无可奉告
  
  凌柯聚精会神地盯着宫墙之上的某处,待那人消失不见,不由惋惜道:“他已经走了。”
  “终于走了……快替我打水洗脸。”那老叟扯下花白的头发,露出齐腰的一头乌发。
  凌柯打着瞌睡等她梳洗完毕,“我说驸马爷,你又何必如此?回去做他的摄政王妃不好么?”
  驸马爷洗净了脸,露出原本清丽的一张脸来,弯弯的眉眼带着笑,却未笑到眼底,“你也看到了,他有佳人相伴,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若是何子非再停留片刻,便会识破那老叟的易容之术,轻而易举地辨识出这不知好歹,说着混账话的——许知言。
  “可他却未有放弃的念头。”凌柯挑眉道。
  知言移开眼,“随他。”
  知言辅佐黎皇读书完毕,便往安雅公主的府邸而来。安雅公主是黎皇的妹子,而年轻的帝师便是大黎安雅公主的驸马。
  见车驾靠近,侍者高呼一声,“驸马爷到了!”
  大门缓缓开启,安雅公主盈盈立在院中,眉角含笑。安雅公主不是旁人,恰是躲避余鹤如瘟神的叶舒。
  彼时知言委托冷修找寻叶舒的下落,便将她一同带到了上城。凌柯本想给多年漂泊在外的姑母冠以大长公主的封号,却被她拒绝。
  思前想后,不如折衷,凌柯便认了叶舒为义妹,封号安雅公主,如此一来,姑母便可安然住在上城,又不会被邻国那位偏执的摄政王骚扰。真乃一举两得!
  此时此刻,安雅公主正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笑问,“这么晚了,驸马还过来?”
  “太医说你胎位不稳,需要静养,怎么这便出来了?”知言上前握住叶舒的手,她的手微微寒凉,好似寒冰。
  “我每日吃了便睡,身子愈发沉重。”叶舒笑道:“今日出来走走,倒觉得舒服多了。”
  看到叶舒至此,知言不由心生愧疚,若不是她当日出事,叶舒也不会落入余鹤手中,哪知余大人是个冷面热心肠之人,毫无廉耻地欺负了“朋友妻”。
  叶舒见她面色灰白,料想是遇到了不顺心之事,试探道:“都说他王来了,可是真的?”
  知言点头,“确实是他。”
  “那时他曾对我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底是心中有你。”叶舒劝慰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又何尝不是。可是此情此景,他们又如何相见?
  摄政王有正妃,安雅公主有驸马。为何她与他之间,总隔着啼笑皆非?
  第二日一早,安雅公主便请命去了北境。北境乃是多国交界之处,若是哪一日公主携夫君潜逃出境,也有数十个国家可去。
  凌柯唇角一扬,远远望着浑然不知这一切的大陈摄政王,不由暗自叹息:“姑母大人,您这一手真是漂亮!”
  凌柯当然是记仇之人,当日何子非的一箭致使他面上多了疤痕,如今就让他被万箭穿心来弥补。
  坐观恶龙困于泥沼,妙哉!
  何子非远望黎皇,见他对着自己举杯微笑,那笑容中,有怜悯、有期许,甚至有幸灾乐祸?
  离京不过半月,丞相齐皓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奏章堆积如山,苦等摄政王回来处理。
  黎国之行结束,摄政王一行连忙返回西京。
  何子非见到那奏章纹丝未动,不由厌烦道:“命你与岳南枝辅佐陛下,奏折怎会这般多?”
  齐皓剑眉拧成一团,“摄政王有所不知,南枝有……有了。”
  “所以?”何子非唇角下坠,已然不悦。
  “她身子柔弱,孕吐反应极强,臣日夜照料……无心朝政。”齐皓倒是实话实说。
  “你二人乃朝廷重臣,怎能因私废公?”何子非斜眼瞧了瞧奏折,第一份便是岳南枝请辞的折子。
  看到摄政王墨眸微敛,就连站在他身后的韩霖亦躲远了些。
  他培养多年的得力臂膀,竟然要主动请辞!何子非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自太子之乱、楚端之祸以来,朝中官吏不足,又未至殿试之时,此时无人能用,当真令他头痛。
  折子一封接着一封,眼看着又是令他不悦的:兵部尚书韩霖告假一月?
  何子非压低了声音道:“你又是为何?”
  韩霖扭捏半晌,低声道:“提亲。”
  吏部尚书一职十分重要,还有谁能补这个缺?林照?不行,此人贪财,不可委以考核百官的重任。
  吏部尚书,须公正严明,堂堂正正,令百官信服。
  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张冰冷无情的脸,若说公正,莫过于大理寺卿余鹤。可余鹤不擅交际,又如何能领命吏部?若是假以时日,磨练心志,倒是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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