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迟迟归

第4章


  “别介。”他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吃顿饭总行吧。”
  “你刚吃了饭过来,这会儿又吃。”她顿了顿,“不嫌撑么?”
  他也顿了顿,笑:“骂我呢?”
  她也笑,眼睛弯弯的:“夸你呢,夸你能吃。”
  不过短短第三次相见,他却发现她一特点。这姑娘笑起来很美,下眼睑有浅浅卧蚕,只有真心笑起来才会出现,但凡有半点儿虚情假意,那生动的痕迹就没了,想知道她真笑假笑,一眼就能看穿。他看她此刻眼睛弯成半月牙,像有星星在闪烁,心上某个地儿就痒起来,像蚂蚁爬过。
  正逢有人从里间出来,招呼她:“还不走啊。”看见姜戍年,又笑起来,“这谁啊,男朋友?”
  姜戍年见缝插针:“这不请人吃饭么,好说歹说不肯去,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吵架了?”那人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啊,闹什么别扭,赶紧去啊。”
  冯殊阮架好琴盒背在背上:“我还有事儿,你要吃饭就出门左转,那地儿新开的,味道不错。”说着,边往外走,又看着那人,“他不是我男朋友,刚认识。”
  那人震惊,看看她又看看他,只听砰一声响,金属门被阖上,佳人已离去。姜戍年倒不觉得尴尬,他纵横情场多年,硬钉子没少碰,她这态度他根本不当回事儿,倒是和乐团的人聊起来:
  “你们玩儿这个多久了?”
  那人机敏,哦了一声道:“三四年了,她刚进来不到一个月,听说以前是一记者,还听说她在干记者之前也是一玩乐器的,还玩得挺好。”
  “你们以前不认识?”
  那人摇头:“不认识。”
  他又问:“最近有演出么?”
  那人机警,笑着说:“您这话问的,我告你还不告你啊,她是我朋友,不能出卖朋友吧,我跟您又不熟。”
  他看了看他,梳着飞机头,穿着黑坎肩,左臂绣了鹰翅的图腾,右手拎了把贝斯。接着,盯着贝斯朝他示意:“这玩意儿我也有,前儿一朋友送的,说是张炬用过。”
  “我草。”那人张大眼睛,“真的假的?”
  姜戍年看人很准,而大部分人都像眼前这位一般好收买,执迷不悟的人毕竟不多,识时务才混得开。他深知一道理,想要得到别人不愿给的,就得挑人弱点,再刚强的人都有弱点,所以他百战百胜。不过他也不是瞎说,前儿的确有人送他一贝斯,说那玩意儿怎么怎么好,盛情难却,他收下了,却并不觉得有多好。因为关于音乐,他是外行,珍贵不珍贵要看人喜欢不喜欢,喜欢了鹅卵石也当宝,不喜欢天上星星也不稀罕。
  最后,这小青年把乐团接下来半年的行程都和盘托出,他们不是什么顶尖团队,接的活儿也不多,所以半年下来也没几场演出。不过这消息对姜戍年来说足够了,临走前还约好下次见面就把贝斯给他送来。
  小青年兴高采烈,还替他开门送他出去。他并未追着冯殊阮跑,因为他特别清楚,对付她这样的姑娘,用牛皮糖的招数只会惹人反感。
  处理了这一茬儿,他便回了长包房。这几天公事私事不老少,人也累了,逮着空儿歇下来,便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再醒来时也不知道几点,隐约听见电话响,他躺床上迷糊了一阵才伸胳膊捞电话。
  是客房部打来的,说:“姜先生很抱歉打扰您,有一客人说是和您约好的,要上去见您。”
  他问:“男的女的?”
  “是位女士。”
  “让她上来。”
  说完便挂了电话。那头客房经理像吃了苦瓜,眉眼皱一下,极无奈地请那女士上去,心中暗暗感叹,果真是姜总作风,遇人不问名,只问性别。
  这头姜戍年掀了被子下床,到客厅沙发坐下,点了支烟抽,脑中却在想leif最近给他介绍的姑娘,想了一会儿,却不记得他介绍过谁,难不成因为忙给忘了,还是leif找好了人但忘了和他说?
  他还没想明白,敲门声便响起来。他汲着拖鞋去开门,是一高个儿长发姑娘,颧骨略宽,颈上有
  痣,看见他时脸上一红,埋下了头,这害羞的模样儿倒不是装的。
  “不请我进去呀?”
  姑娘见他愣着,便开口打趣,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他往后退一步,让她进去,却始终不记得曾和她见过。
  
  ☆、第五章
  那姑娘穿着红色连衣裙,脚下是七寸镶钻高跟鞋,她规规矩矩往沙发上一坐,撩了撩头发暧昧不明地看着他。
  他去她对面的沙发坐下:“leif叫你来的?”
  姑娘愣住:“是。”,顿了顿,又说,“不是……我是梅莉莉啊,你不记得了?”
  他微皱了眉,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见得人不老少。”
  言下之意就是的确不记得她是谁。
  梅莉莉一脸失望,踟蹰半天道:“怎么会呢,不是你让我来找你么。”
  他问:“什么时候?”
  “就上回啊,你生日那天。”她很着急,唯恐他不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都到门口了,后来突然蹿出一姑娘把你围住,再后来你让我先走,还、还说让我留着,价、价钱翻倍……”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极小。
  姜戍年终于想起来:“是你啊。”
  她面色带红,又害起羞来,既高兴他想起她来,又失望他这么久才想起来,总之那一刻表情很复杂。
  他又喝了口水,顿了顿,抬眼看她:“你真留着?”
  她紧张得双手攥紧了裙子,颤巍巍地嗯了一声。姜戍年靠着沙发没动,他身后是灯火闪烁的夜空,落地灯旁摆了支半米高的树脂梅花鹿,三米外的会议长桌放了束百合,朵朵绽放,香气四溢。梅莉莉看他长胳膊长腿坐在沙发上,一件白色半袖衫配松垮的灰色运动裤,左手还戴了支腕表,再往上看,他眉如山,眼如潭,鼻翼成峰,嘴成丹。只一眼,她就紧张极了。
  “那、那什么,要不我先去洗澡吧。”
  姜戍年抬了下眉:“我今儿没兴致,你走吧。”
  梅莉莉愣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从茶几下拿出一纸包,再往她跟前一丢,许是劲儿大了,那纸包滑出茶几,跌落在地毯上,一张张人民币瞬间散落得到处都是。
  他面不改色:“比市价高出好几倍,够你花了,拿着钱滚吧,以后别他妈来烦我。”
  梅莉莉脸成猪肝色,快哭出来,半天才嚅嗫一句:“有钱也不带这么糟蹋人的。”
  他觉得新鲜,展开笑颜道:“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钱么,我连你半个指头都没碰,还给你钱花,怎么就糟蹋你了?”
  她已然哭出来,抖着声音说:“我是真心喜欢你,去年在中山公园拍平面,赶巧儿碰见你在附近剪彩,那之后我费了老大劲儿才认识leif,通过leif才和你见上面。听说你喜欢……干净的,我一直留着,不单是为了钱。”
  他感到可笑,于是再次笑起来:“够贱的啊,不单是为了钱,还为了什么,人么?”
  梅莉莉没接话。
  他看了眼地上的钱示意她:“捡了走人吧,别等我后悔,不然你一分钱也捞不着。”
  “我怎么说你都不信,你不珍惜人,你太狂了。”她伤心欲绝看着他,“总有一天会有报应。”
  他拿了支烟,抻开腿放茶几上:“我一不骗人二不抢人,谁愿意谁来,不愿意就走,你情我愿的事儿,会有什么报应?你说你对我是真感情,我又给不了你真感情,那不得让你走啊,骗你有报
  应不是?”
  梅莉莉顿了顿,也说不上理由,于是抬脚走了,将走到门口,又回头:“你总觉得这世上没有真感情,是因为你从来不用真感情对待别人。”
  说完就啪一声带上门,特潇洒。姜戍年抽了两口烟,心情不爽,又掐了。好好儿的一个晚上被一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瞎搅和,搁谁谁也不爽,她还敢教育他,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谁认识她啊,装什么大头蒜。
  隔天去了公司,坏心情还持续着,开了三个会,骂了五个人,还毁了一盆花。那花开得正好,他没料到咖啡那么烫,喝了一口被烫着了,气得又骂了几句,然后拎着杯子给花儿灌。
  Leif进来时脸都绿了:“这是一小生命哪,招你惹你了。”
  “我草。”他碎碎念一句,这才发现自己在给花儿浇咖啡,连忙收了手,指挥秘书,“给换换土。”
  “怎么了。”leif观察他的脸色,“火气这么大,要不要找人给消消火?”
  “快拉倒吧。”他把文件撂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办公,“你他妈一天正事儿不干,就知道玩儿。”
  Leif说:“干呀,怎么不干了,正事儿得干,可也得玩儿啊,这不你的座右铭么。”
  “一边儿去。”他说,“以后甭给我介绍姑娘了,什么人也往这儿引,真当自己拉皮条的了。”
  Leif疑惑:“最近没给你介绍什么人哪,哪个姑娘又缠上你了?”
  “就那破事儿,不提也罢。”他拿着笔,“该干嘛干嘛去,别跟这儿待着。”
  等他走了,又叫住:“回来。”leif转身看着他,他降低一个分贝说,“给我弄张野鸭子的票。”
  Leif皱眉:“什么玩意儿?”
  “野鸭子,一歌唱组合,下周三体育馆晚八点有演出,给我弄个VIP座儿,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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