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迟迟归

第15章


  俩人已然面对面。冯殊阮机敏,没让这尴尬继续下去,几乎在他起身的刹那边往外走边说:“赶明儿您甭废这劲儿了,自己家里,又没外人,穿睡衣就行了,换来换去不嫌麻烦。”
  于是那之后他便每天穿着睡衣在自家院儿里四处晃,那睡衣宽松,袖口尤其敞开,再无先前的烦恼。冯殊阮怕他感染,又专门买了几套同款,他每天换一款还不重样,心里却是醉醉的。好你个冯殊阮,爷为你差点儿没命,你到这份上还忌讳,也太他妈理智了。
  他心里虽唱着反调,面上却自得其乐,什么也不在乎。这天下午正搁花园一边乘凉一边看冯殊阮给花儿浇水,却忽闻一阵动静,抬头看去,原是leif领着一拨人进来了。
  “嗬,您这养病还享福呢?”leif笑说,“哥儿几个好久不见,听说你受伤了,都想过来看看。”
  他略略扫一眼,全是熟脸儿,刘无双和许小乐也来了。
  其中一女的穿着露脐T恤和超短裙,脚穿一双同色长靴,酥成骨头似的往他身上贴:“多久没出来玩儿了,您可真忙呢。”
  他垂眼瞄她着长靴的腿:“不嫌闷啊。”
  姑娘娇笑,美瞳都在发光:“闷死了,你给散散热?”
  他就着手里的冰水碰她的腿,冰得姑娘直往他怀里钻:“不带这么散的,你坏死了。”
  “干嘛呢。”他摊开两只胳膊,唯恐她碰到,“边儿去,大热天的,跟这儿挤什么。”
  Leif噗嗤一声笑出来,姜戍年这模样倒像个纯情少男,和昔日调情跟调闹钟一般顺手的江湖老手比起来,可真是判若两人。
  这帮人说是来看他的,不如说是来这儿玩的,买的肉和菜准备BBQ,还带了红酒和甜点。Leif首当其冲,熟门熟路进厨房拎来烤肉架,炭火一生,便拿了肉串开烤,宁静的空气顿时青烟弥漫,那头有人已开了酒,还有点了烟打扑克的。乌烟瘴气,好生热闹。
  姜戍年本身爱热闹,加之这段时间饮食寡淡,正巧被引出馋虫。有人倒酒也不推辞,一手拿了烤串,叫嚣着:“你他妈给谁省呢,倒满!”
  那人于是倒满,他将伸了手去端,却被一只玉手抢了先。
  冯殊阮举了酒杯道:“忌酒忌辣你忘了?”又不紧不慢敬他,“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自己先干了。
  姜戍年霎时极憋屈,刘无双却笑了,说:“阮阮你好像管家婆。”又看向姜戍年,“姜总,您是妻管严吧?”
  姜戍年颇无奈地扬扬眉。暗想:妈的,就知道喂老子吃萝卜青菜,连口酒都不让喝,难怪最近没什么欲/望。
  Leif却是个不怕事的,说:“想喝就喝嘛,怕什么,不能喝红的就喝白的,白酒消毒,全当洗伤口了。”
  说着,哐哐灌了半杯白酒,递给姜戍年。
  姜戍年没动,接过冯殊阮递来的蔬菜卷儿,边吃边说:“你他妈盼着我死呢,还洗伤口,我给你烧一窟窿再用白酒给你洗成不成啊?”
  “这话说的。”leif满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你那窟窿也不是我弄的,凭什么给我也烧一个啊。不喝不喝呗,咱几个喝。”说着煽动别人一起干杯,又戏谑他,“您就吃吃蔬菜,喝喝牛奶,要不要棒棒糖?回头我给您买。”
  他一脚踹过去:“滚你丫的。”
  一伙人嬉笑耍闹,乐开怀。
  许小乐得空拉冯殊阮到一边儿说悄悄话:“我告你,是时候走人了啊,这人可被你改变了,回头你要没法儿了结这事儿,人那暴脾气,指不定强了你。”
  她不满:“你丫怎么说话呢?”
  “甭管我怎么说,反正差不多就那意思。以前这人多狂哪,开车摔断了腿都不肯吃药的,还忌酒戒辣,想什么呢,多大转变啊。”
  冯殊阮说:“那晚要不是他挡那一下,受伤的就是我,指不定还毁容了。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以德报德么,相互的。”
  许小乐差点儿跟她翻白眼:“你行走江湖呢,以德报德。只怕人想以心换心,却换来一副假皮囊,谁受得了。”
  冯殊阮没吭气,许小乐也没吭气,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却见许小乐忽然抬头,怒气冲冲道:“我说呢,数来数去都少俩人,原来是那小贱人,这刘无双真他妈是一行走的生/殖/器,到哪儿都能钓上一两个,我不跟你说了,我抓/奸去。”
  冯殊阮极轻地撇撇嘴,对此表示颇为习惯。
  又过了一段儿,姜戍年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纱布一揭,一块突兀的疤,平滑的肉皮萎缩成千万道褶,丑陋又骇人。冯殊阮看他将半袖换成长袖,心中多少有些惭愧,他本来也挺在意,见她那样子,便宽慰道:“不就一疤么,男人有一疤真没什么。”
  冯殊阮却了然,真没什么他会专门折回去换长袖?却也承他的情,没在这事儿上过多纠结。
  这伤口一好,他头一件事儿便是回去工作。公司上下老长一段儿不见他,见了他都乐呵,问前问
  后,端茶送水。
  早间会议结束后,leif头一个钻进他办公室:“还是没消息,人也没回来。”
  他说的是冯沐川。
  姜戍年没吭声,暗自想着,不回来也罢,只要她不过问。转念又一想,她怎么可能不过问,颇感无奈,于是叹了口气。
  Leif放下一摞文件,道:“这是从吴亮那儿捎来的,都是最近的大活儿,你先看看,我项目上还有人等着,办完事儿了再过来。”
  他于是喝口茶开始看文件。半小时后,电话忽然响起,他顺手接起来,却听吴亮说有一客户指明要见他,问是推掉还是接见。
  大清早的,见就见吧,于是让人带进来。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吴亮引着一高大男人,介绍:“这是姜总。”
  未等吴亮接着介绍,那人却自己开了口道:“你好,我是何冰寒。”
  
  ☆、第十七章
  姜戍年微抬了头,手里还捏着计划书,看了他有三秒,遂用下巴示意他去沙发坐下。
  他不认识他。虽不认识,却见过他,那三秒乃至打发何冰寒去沙发坐着的几分钟,他的脑海都浮现出前几天自家大门前的一对人儿。
  那会儿他将午睡起来,站在观景台上吹风醒神,喷泉下的花开得正艳,大门外的路紧挨着湖。冯殊阮和一男人沿着湖边散步时,太阳正斜斜照在水面,一片通亮十分晃眼,待风吹过,将那明镜似的光亮搅碎,排排荡漾的水纹霎时波光粼粼。
  风掀起她的发,露出饱满的额头微笑的脸。俩人不知聊了什么,男人倒沉得住气,鲜少开口,时不时转头看她一眼。正是那时不时的一转头,他才记住这张脸。
  原来这人,叫何冰寒。姜戍年摸不清他的来路,也不敢妄自断定冯殊阮和他的关系,但他十分明白,若这俩人之间有什么,或者冯殊阮喜欢他,那她绝不会在姜家待这么久。
  于是他搁了文件放下笔,终于抬头看向他:“不好意思,这几天很忙。”又随手端了茶来喝,仍看着他,说,“前儿你在我家门口转悠,那会儿我就想请你进去坐坐,但是养伤呢,没什么好招待你。今儿好,你自己就来了。”
  何冰寒顿了顿,面不改色道:“你费心了。”又说,“我今儿来,有事儿和你谈。”
  他扬了扬眉,倒想听听他能谈什么,于是放下茶杯:“说吧,什么事儿。”
  他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从西装兜里掏出一合同,贴着桌面用手推到他面前,说:“你收下这,放冯殊阮出来。”
  姜戍年垂下眼皮瞄一眼,是近海码头租赁合同,随即展颜笑着问:“什么意思?”
  何冰寒说:“您的私生活我早有所耳闻,但我管不着,可冯殊阮不一样,虽然你目前喜欢她,可漂亮姑娘那么多,你也犯不着为她一个和钱过不去。”
  姜戍年正大致浏览那份合同:“我可没绑着她不让走,大门敞开着是她自己不走。”说着,抬头,眼里的笑意未曾散去,“前儿你们不是一起散步么,怎么,她不跟你走啊?”
  何冰寒盯着他良久,竟哑口无言。碰巧吴亮送茶进来,他便逮了空儿说:“你来得正好,帮我送一下何先生。”
  吴亮职业感超强,立马执行任务,伸展了手臂道:“何先生,请。”
  再看姜戍年,已执笔在合同上乙方负责人一栏签了字,边若无其事道:“谢谢您呐。”
  他正愁海路没有地儿运货,既有人送上门,何必拒绝。他的生活理念是好生意不错过,漂亮姑娘不放过,不过照目前来看,生意维持得还不错,姑娘大概已经放掉好些个了。
  何冰寒虽有风度的离开,但毕竟吃了闭门羹,满肚子气,也不知道气谁,人姜戍年说得没错,大门敞开着是她自己不走,他怎么劝也不跟他走。想从姜戍年这想办法吧,人不仅没有帮忙的意思,还顺水推舟接了合同,真好意思。
  其实来之前的头天晚上,他已经打听好姜戍年这人,那会儿正在乔夏雪父母家吃晚饭,她爸问了问仓库的事儿,又说起前段儿的火灾,就这么带出姜戍年。关于那场意外,何冰寒也有发言权,因为他也坐在观众席,目睹穿着黑礼服的冯殊阮绽放光彩,遗憾的是当满场青烟弥漫,火光濒临舞台,他却不能为她上前,因为他身边坐着乔夏雪。
  虽然这演出是她请他看的,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但他也不能说什么,却没想到更大的爆发在回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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