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迟迟归

第16章


那晚他们被及时疏散出去,自然没有受伤,他却心神不宁一整晚,搁以前再难受的事儿他都能压在心里,面上看不出什么,这回却压不住了,惴惴不安都写脸上。
  乔夏雪知道端倪,十分不爽,不阴不阳地刺激他:“见天儿往冯家跑,连个人影都捞不着,知道人去哪了么?姜戍年你记得吧,就上回许小乐结婚她带的那男朋友,早把人接走了。人都同居
  了,你还跟一傻帽儿似的去别人家楼下等,够痴情的啊。”
  别看乔夏雪跟一不知人间苦的公主似的,可一点儿不含糊,冯丁垣去世后何冰寒不分白天黑夜跑去找冯殊阮的事儿,她都一清二楚,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谁叫她爱他。
  见他眉头紧锁,俨然为冯殊阮操碎了心,她心里更加不爽,于是又说:“知道姜戍年是谁么?他老子十六岁下海,什么都干过,所以什么公司也有,我爸碰上姜家做生意都要让三分,人那家底厚着呢。”
  乔夏雪这就是故意找茬儿了,她明知道何冰寒最在乎这个,却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冰寒当时就拉下脸,虽一声不吭,但周身都散发隐忍的怒气。他气乔夏雪的话,句句戳中心窝子,更气自己,眼睁睁看着别人去了后台救人,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要不是姜戍年和现场保安发生口角,他还不知道他也坐在观众席。乔夏雪牵着他往外挤时,姜戍年正拼了命往里走,擦肩而过时俩人甚至对视了,只一眼,何冰寒便记起他来。
  但姜戍年对他却没什么印象,那眼里的牵挂和隐藏的焦灼只有真心爱过的人才懂,何冰寒很不幸地从姜戍年眼中看到了那份感情。他很失落,很懊悔,连续几天都陷入痛苦而绝望的绝境,后来解脱不了,便一个没忍住驱车去了姜家,终于和她见上一面,才知道原来俩人不是恋人关系,松一口气的同时他又不甘心,说白了,这姑娘竟是为了躲他。他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碰一次面,
  还被姜戍年知道,今儿还拿来取笑他。
  那天晚上吃饭时,他和乔夏雪还在冷战,乔夏雪父亲提到那场火灾时心有余悸,说:“仓库尤其重要,稍不注意就着了,烧起来全毁。”
  乔夏雪这姑娘有一特点,你跟她闹别扭,她就可劲儿让你更加别扭,什么让人不舒服说什么。她爸说的本是自家仓库的事儿,她倒好,借机煽风点火:“听说那意外发生时,姜戍年也在,还受伤了,不过人运气好,有一特温柔贤惠的女朋友照顾,愁什么啊,烧死也愿意。”
  何冰寒正手着一副筷子,手背霎时青筋暴露,忍得厉害。
  乔夏雪她爸却忽然笑了,说:“愿意什么啊,那人谁不知道,交女朋友跟买白菜似的,一天一捆,女人对他不算什么,要紧的是钱,生意人嘛,都这样。”
  乔夏雪拔高音调唷了一声:“敢情就把人当一白菜啊,真是可惜,换成别人,指不定多宝贝呢。”
  何冰寒听不下去,重重搁了筷子,起身离开。
  乔父若无其事,夹了菜往嘴里送,问乔夏雪:“吵架了?”
  乔夏雪也搁了碗,怒气冲冲:“谁跟他吵!”
  离开的何冰寒满脑子主意,乔夏雪父亲刚说的姜戍年爱钱可算是给他指了一条路。既然冯殊阮不跟他走,不如让姜戍年赶她走,到时他再把人安顿了。
  于是他带上合同去找了姜戍年。这何冰寒虽爱财,却没什么商业头脑,只擅长弹弹琴画画画,自是拼不过在商场上浴血多年的姜戍年。他把人想得太单纯了,结果姜戍年不仅没说让不让冯殊阮走,连合同也顺走。
  太嫩,何冰寒走后,姜戍年这么想着,又觉得不对,于是换个词儿,太蠢。这德行,怪不得追到姜家门口,冯殊阮都不跟他走。
  这就能看出来,姜戍年压根儿没把何冰寒当回事,只当他是众多爱慕者中较为胆大的一个。也不奇怪,他姜戍年看上的人,自然有很多人喜欢。
  但仍是不放心,回去后问了问冯殊阮,却听到这样一番答复。
  ☆、第十八章
  彼时冯殊阮正在储藏室拉琴。那房间原是用来堆杂物的,他不常回来住,也没什么杂物可堆,便一直空着,这下给她改成琴房,还把东面的墙砸了开了一道落地窗。每当旭日东升或夕阳西下,窗外的藤蔓伴着琴声,绿得能掐出水来。
  她拉了一曲忧伤圆舞曲,姜戍年端着茶立在门口,虽然听不懂,但一曲结束才往里走,将茶递给她:“问你一事儿。”
  她顺手接了茶:“什么事儿?”
  “何冰寒你认识?”
  冯殊阮顿了顿,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今儿来公司找我,准备把你带走。””
  她心中一念生起,说不来烦躁还是紧张,知道他不甘心,却不知动作这么快。那天她在房间看书,何冰寒来电时她只瞄了一眼,便撂在一边装听不见,半小时后书翻到底,随手抄起手机看时间,却看到一封短消息,他说他在姜家门口等她。
  她心中一紧,打开窗户往湖边看,正看见烈日下熟悉的背影。那会儿姜戍年还在午睡,这人以前可没这习惯,自从回来养伤便天天歇着,她见他闲得慌,便教唆他去睡觉,开始他不愿意,后来睡着睡着就习惯了,到点儿就困。
  于是她下楼去见何冰寒。他穿着竖纹衬衣黑西装,瘦长的手指把着一茶色玻璃瓶,第一句话就问她:“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要不是我找到这儿,你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
  她心情复杂,领着他沿湖边儿遛起来:“知道我躲你,还找来干什么。”
  他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躲我。”
  她斜眼瞄过去,反问的口气:“真不明白?”
  这俩人特磨叽,认识这么多年,就那么点事儿,谁也不往明白了说,就喜欢你来我往地打太极。当初不论谁先开了口,可能俩人关系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何冰寒闻言顿了顿,又说:“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朋友,总不能说断就断了。”
  她说:“有些情况还不如断了好。”
  声音和着风变得很轻,他却听得真切,皱了下眉,看着她:“姜戍年这人作风不太干净,我管不了你跟谁在一起,但希望你找个靠谱的。”
  “干净不干净跟你没关系,这是我的事儿。”
  他看了她半晌,道了句:“你别这样。”
  “我说的不对么。”她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水面,“这算什么,你如果真担心我,早干嘛去了。”
  何冰寒看着风扬起她的发,心中的悸动未曾消失过。他爱她么,爱,可此刻却哑口无言,她问得好,早干嘛去了,他也想问问自己,早干嘛去了。真可惜,有人愿和他共贫穷,他却一心向往富贵,等富贵了,才发现那些用金钱作衡量的一切冰冷没有温度,而失去的花多少钱却再也买不回来。
  那天还聊了什么,冯殊阮记不全了,只记得后来嘱咐何冰寒:“你以后别来找我,既然选择了就跟她好好儿过,我俩老见面对她不好。”
  他立在斜阳下没动,过了会儿才点点头,又将手里的玻璃瓶递给她:“托人从国外带的,听说效果不错,你睡不着再用。别乱吃药,治不了根回头再把身体搞坏了。”
  她笑了笑,眼里有些颓然,说:“这事儿你也知道。”
  他说:“想知道总会有办法知道。”
  她没接话,伸手接了东西,轻声说了句谢谢。指尖滑过掌心的刹那,何冰寒差点儿没忍住将她握住,顿时懊悔的情绪又爬出来,初见她时的晴朗片刻又被忧郁代替。
  冯殊阮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如果定力够强,没什么歪心思,也用不着躲何冰寒。之前在冯家,因为冯丁垣去世,脆弱度达到顶点,她需要依靠,冯沐川那会儿显然靠不住,恰逢何冰寒出现,一来二往成习惯了,加上本就爱慕着,情绪满涨难以控制,再不做点儿什么不是她以小三的身份成功上位就是何冰寒和乔夏雪闹分手,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她搭了姜戍年的顺风车,跑了。
  可感情这东西像毒/药,碰过一次沾上瘾,再戒就难了,越不让碰越心痒难耐。她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何冰寒可不这么想,本就身在牢笼无处喘息,好不容易再接近她,可不得天南海北追着跑。
  终于追到了,她却不跟他走。这也能理解,本就烈性子,是非黑白分得清清楚楚,要能同意跟他走,当初也不会躲这儿来。可他放心冯殊阮,却不放心姜戍年,她不跟他走就罢了,总不能把人搁在姜家,姜戍年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大姑娘跟他那儿放着他怎么能放心,于是就去找了姜戍年。
  冯殊阮能领会何冰寒的动机,心下紧张一慌乱,都不知该怎么办,只看着姜戍年问:“你就让他带我走?我哥回来找不着人你怎么交代?”
  姜戍年倒是第一次见她像个小女孩儿似的,有那么点儿不知所措的意思,当下便自尊心爆棚,扯了个笑说:“怎么会,你跟我这儿住一辈子我都乐意。但是你得告我,你跟那何冰寒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能和他聊一下午?还在我家门前。”
  原来他知道了。便说:“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他一直很照顾我,冯家出了这事儿他关心我想带我走也正常。再说,我不也没跟他走么。”
  她说的也有道理,俩人要是有什么,人都追到门口了,她没道理不跟着走。再想想她刚才说的从小一块儿长大,便试探道:“你这意思是你们之间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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