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迟迟归

第22章


但也只是想想,嘴上没说出来。
  许小乐打圆场:“她这人就是倔,我给人找房子人死活不住,非要捣腾这么一破地方,每天起早贪黑挤地铁,乐团也退了,嫌挣不了钱,非跑大老远去餐厅表演,你说说你一大小姐挣什么钱,花我的钱怎么了,你们家那么有钱,还稀罕这点儿?大不了等你哥回来再还嘛。”
  姜戍年面色铁青:“就一犯贱,有人不靠,有朋友不求,跟自己死磕,矫情。”
  许小乐咧了咧嘴,丫也忒毒了,这沟通方式怎么能抱得美人归,跟前儿这也是一轴货,硬碰硬的,不摩擦起火也两败俱伤。却见他已去了房间,把琴提溜出来。
  冯殊阮出声:“你干什么?”
  “还真想在这儿住一辈子?”他说,拎着琴往外走,“跟我回去。”
  她伸手作势要抢回来:“回哪儿去,你家么?等你哪天不高兴,又动手强来,再被你赶出去?我
  可不傻。”
  围观的许小乐倒抽一口凉气,她想什么来着,丫竟真的强来。
  他也不松手:“我他妈真想动你早动了,你以为那天能放过你?”
  她说:“那是我命好,赶巧儿生理期,不然指不定被你怎么着。”
  他冷笑,妈的,发慈悲放她一码,竟不如一生理期。许小乐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就觉着这俩人聊得有些具体,权当她不存在,她也就默默遁到一边,假装自己不存在。
  “别扯这没用的,要不是你气我,我能干那事儿?”
  说着又往外走,冯殊阮两手抓着琴:“别走,这琴是跟人借的。”
  他转头看她,弓腰半蹲着不松手,宽松的领口歪在一边,露出圆滑的肩,头发乱糟糟,眼神倔强执拗,再往下看,葱白的指尖缠着胶布,还有露出的指节已破皮。
  接着他手上力道一松,语气也软了:“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不动你成不成?”见她不为所动,又
  小声威胁,“你信不信我把这玩意儿砸了?”
  “你敢!”
  他扬了扬眉,作势要抡起来。
  “别介。”她松了手,“我跟你走。”
  他心中得意,看我还治不了你,小丫头片子。又一想,什么立场,竟为了一琴跟他妥协。罢了,不管为了什么,只要跟他回去。
  半路上人还说:“这回也一样,吃住回头算总账,不欠你的。”
  他嘴角带着笑,瞥她一眼:“你欠我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
  有些事儿一通百通,好比这姜戍年,当下认为冯殊阮缺德败兴,跟一结婚的男人纠缠不清,到这会儿心情舒畅,又想明白了,要是人真缺德败兴,又何必躲着何冰寒,没地儿住了也不找他,可见她心中那杆标尺还是很管用的。这样看来,她不是品行不好,简直太好了。
  “你还住你原来那间房,什么饭店礼堂爱怎么表演怎么演,钱想怎么赚怎么赚,跟我这儿爱住多久住多久,你不也说要算账么,我都给你记着。”他的神情在夜色下愈显温和,“何冰寒那儿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他不敢惦记你。”
  
  ☆、第二十四章
  这人接得极其顺利,倒叫他意外,来之前他都没什么把握能把人带走,原想着要是她不乐意,他就陪着住隔壁。
  可这姑娘就跟换了一人儿似的,乖顺许多。他想,吃到苦头了吧,叫你清高傲气,还看不起人民币,那玩意儿多宝贵哪。但面上也不说什么,知道苦便好,看你下回还跑不跑。
  再回到橡树湾,屋内陈设如初,久未打扫,全是灰土。他拎了包往柜上放,又翻出俩拖鞋:“别光着脚,太脏了,明儿叫人过来打扫。”
  又领她上楼,推开房门:“你这屋还好,锁得严实,换换床罩就能住。”接着去了琴房,灯一开,照旧敞亮,那琴弓还落在屋中央,断弦的提琴还立在架上。他三两步走过去,利索捡起琴弓,连带那把坏了的琴,一并搁在角落,换新的放上去。
  “往后你还跟这儿练,不管书房卧室还是琴房,一旦进去就把门锁上,免得我再发疯使坏欺负你,虽然这事儿决不会再发生。”
  冯殊阮看着他:“真发起疯来,锁门管什么用,你那脾气,踹门砸窗也闯进来。”
  他挑了眉,认真思考,说:“你要不信我,赶明儿再叫一人住进来。”说着掏出手机,“甭赶明儿了,现在就叫,叫许小乐吧,你信得过她。”
  “发什么疯,人结了婚不跟老公住,住你这儿算怎么回事儿。”她说,“甭折腾了,我要真不放心你,也不会跟你回来。”
  他暗喜,本想问问怎么这就对他放心了,又觉着此话显得他很不靠谱,便什么也不问了,唯恐证明不了自己的心澄澈清明。
  这厢冯殊阮却定定看着他,那眼神很温柔,又带着几分同情可怜,倒叫他心里不太踏实,隐隐觉得哪不对劲儿。
  便淡淡笑着问:“这回不是又利用我吧?”
  她摇摇头。他说:“得,横竖就何冰寒那事儿,利用利用呗,反正就是吃和住,回头和你算钱,两清。”
  “真不是。”她说,“上回他和乔夏雪吵架,被乔家赶了出去,他无亲无故,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在公司住了几天就生了场大病,还动了一手术,扛不住了才找到我,我照顾他几天,该说的话都说了,他明白我的意思。”
  其实这冯殊阮已经跟何冰寒明明白白说过好几回了,几乎每见一次就说一次,立场也站得端正,无非是你结婚了,该干嘛干嘛去,我不愿意跟你这样纠缠不清。
  但无奈的是,何冰寒立场不坚定,虽明白她的意思,却老控制不住自己,加上冯殊阮本身对他余情未了,等他找上门断做不出撵他走的事儿。一来二往,俩人倒弄得跟有什么似的。
  她这寥寥几句交待事情原委,却叫姜戍年心里不好受:“这么回事儿啊,那天你好好儿跟我说不就行了,非硬着脖子惹我生气,一句软话没有。”
  “你先挑的事儿,凭什么叫我说软话,你怎么不好好儿说呢?”
  他无奈:“好好好,刚回来,别为这吵,不值当。”
  接着便安排她去睡觉,然后自己拾掇拾掇,也躺下了,却睡不着,左思右想又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找了药膏。跑去她房间敲门:“睡了么,睡了穿好衣服开门,没睡赶紧开门。”
  她开了门,他就搁门口站着,拆了药膏说:“这是上回剩下的,那大夫不是说么,治愈脱皮特别好。”又努努下巴,“拆了。”
  她伸展五个指头,右手拆左手,那胶布捆得扎实,半天扯不动。
  他把药膏递给她:“拿着。”
  等她拿好,又双手替她拆胶布,一双手本就宽厚,手指又长,干这细活儿倒也麻利,三两下解除,看那指尖脱皮发白,便说:“这事儿急不来,慢慢练呗,没完没了了还,看你这手弄的。”
  接着又用棉签沾了药,一点点涂上去。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脱皮而已,冯殊阮早习惯了,这几年疏于练习才保养得好,突然练得猛了,难免有反应。
  却从未被这么对待,他那么高个子,半趴了腰,遮住大半灯光,将她整个人罩在阴影,手上极仔细,眉目极用心,仿佛全天下只剩下替她擦药这事儿。
  等擦完又用白纱裹起来,一圈圈缠绕极顺溜,说着:“明儿铁定见效。”
  接着抬头,撞上她柔似水的眼睛,又是先前那番熟悉的怜悯同情。他心里膈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她只看见他眉目清朗的一张脸,浅浅头发环绕一层光晕,穿着睡袍慵懒闲适,周身散发恬淡安静,全不像吵架时咄咄逼人。
  遂摇摇头:“没什么。”又说,“谢谢你。”
  他没吭气,拿了药膏出门:“睡不着喝点儿酒,别吃药,那玩意儿吃了不好。”
  她又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姜戍年由衷觉得,这冯殊阮变了,可又说不上哪儿变了。难不成这段穷日子叫她对人生有了新感悟,连带为人处世的风格也变了,那也不至于变得忧心忡忡,像个闷葫芦似的。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人不又回来了么,想那么多干什么。
  她依然去餐厅表演,演出一场拿一场的钱,回来后全搁床头柜里,攒起来。趁她不在,他偷偷数过,统共万把块钱,觉得好笑,又从钱夹掏出几张,混那沓钱里,再一并放回去。
  她也不是个精明的,点来点去多几张,还疑惑不已,却也收好放起来,只当老板数错了,或者是看她表现好,给加钱了,也想不到姜戍年那儿去。
  这点迷糊劲儿叫他喜欢不已,什么脑袋,记谱子一个不落,就不念着他的好。
  赶上周末,他弄了俩音乐会的演出票,带人去看了。坐在华丽庄重的观众席,一水儿全是纯音乐演奏,他连指挥都看不懂,只觉得头大,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冯殊阮回头,就看他歪着脑袋靠在椅上,呼吸轻浅绵长,胸膛匀律起伏,白衬衣清爽简洁,长裤笔挺工整,整个人和大厅融为一体,像那款款流淌的音符般柔和沉静。
  纵使心不往他这儿放,她也不是没触动的,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把时间花在自己压根儿没兴趣的事情上。又想起早以前,许小乐和刘无双结婚那会儿,她告诉他爱一个人挺好的,但也挺难受,他当时说什么来着,他说他宁愿不要。
  却是这么个不要法。
  这演出一个半小时,他睡了一小时,赶着结束的点儿醒来,面不改色解释:“这玩意儿我不懂,权当催眠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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