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迟迟归

第30章


  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份资料,吴亮提醒:“前儿您说要看一看,我就把它装文件袋了,等您上了车
  才递给您,是不是落车里了?”
  他摇摇头:“落家里了,我回去一趟,他来了你先招呼。”
  吴亮点头,送他出去。
  因怕误了时间,这车开得倒挺快,不一会儿到了家门口。熄火之后便往楼里走,约莫不过三五
  步,耳畔却萦绕若有似无的琴音,他愣住,那声音又断了。
  他极淡地扬了扬眉,真他妈没出息,居然出现幻听。接着往里走,那琴音却再次响起,这回不再若有似无,一连串的音符跳动,似溪水涓涓流淌。那一刻他整个脑袋都是涨的,血气上涌,耳畔的音调已淌成一首乐,轻淡却灵动,堪是一曲荷塘月色。
  他加快步伐,盯着那扇落地窗,视线却被葱郁的藤蔓遮住,只隐约瞧见坐在凳上的人影,接着便迈开步子往屋里冲,伴着自己轰隆的心跳声。
  三两步跨至房前,他握着门把时,手心的汗滑腻不堪,紧接着他顿了顿,吸了口气,推开房门。
  凳上的倩影随即转过脸,似吓了一跳,随即拍着胸脯:“是你啊,吓死我了。”
  贾曦仪身前架着琴,手里握着弓,睁大眼睛瞪着他。那一刻犹如冷水兜头,沸腾的血液唰地冷却,凉意渐渐浸到心底。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人怎么可能回来。
  却也迈开步子,走到贾曦仪跟前:“你会拉琴?”
  “小时候学过一点儿,后来实在不喜欢就放弃了,这玩意儿不好看,还得岔开俩腿儿,多不雅观哪。”她说着笑起来,“想不到啊,你竟然喜欢这个。”又朝谱架努努下巴,“连乐谱都这么偏门,可你既然喜欢怎么不用啊,我看这都是全新的。”
  姜戍年站着没吭气,只看着谱架上摊开的那首荷塘月色,心中不免隐隐作痛。冯殊阮专业出身,对此颇有专研,买的不是舒伯特就是贝多芬,拉的不是匈牙利舞曲就是墨西哥小夜曲,只为了他带回一本抒情流行歌曲乐谱大全,一水儿的民间通俗音乐,从爱情买卖到小苹果,应有尽有。
  跟前儿贾曦仪还在叨叨:“怎么不说话,哑巴啦?你想听什么,我给你演奏好不好?”
  他回了神,皱眉撵人:“出去。”
  她扬脖子不高兴:“干嘛呀,我还没玩够呢。”
  却见他似不耐烦到极点,从她手里抽了琴弓,又取了琴,放回架子上:“我他妈叫你出去,听不懂么?”
  贾曦仪吓一跳,只觉他温厚有涵养,却不知沉着脸发起火来比以前更可怕。便低声抱怨一句:“姜伯伯叫我随便看看,我又不是故意的。”
  说完倒也自觉出了去。
  他将乐谱也收好,火速回房间拿了文件,走前路过花园,赶巧儿看见姜博然在园里晒太阳。
  姜博然还来不及和他打招呼,倒叫他抢先一步,脸红脖子粗地指了指琴房:“以后不管谁来,你爱怎么招待怎么招待,就那屋谁也不让进,明白么?”
  也不等回答,自顾自上了车,往公司开去。
  姜博然一脸茫然,这好端端地又发什么脾气。
  等这一趟折回公司,客人也到了,便压下怒火谈正事儿。那人是旧识,俩人之前虽无合作,却打过几次照面,双方印象都不错,再加上这事儿早谈好了,合同交接便十分顺利。
  等人走了,他心中那团火也被憋得不旺了,便埋头工作,到下班的点儿也不走。Leif钻进他办公室,替他续了茶:“什么事儿这么赶哪?”
  他头也不抬:“你有什么事儿直说。”
  Leif慢悠悠翻着报纸:“我等人下班呢,您这儿不放话,人可不敢走。”
  将说到这儿,敲门声响起。Leif从沙发上蹦起,跑去开门,果不其然看见吴亮,便拽了他手里的信封,赶他走:“回去等着去,他看不见你还好,看见你又一堆破事儿,这东西我替你交给他。”
  接着,砰地关了门,一边拆了信封一边往姜戍年跟前走:“谁这么二百五,送一柬还塞信封里。”说着,已将那玩意儿掏出来,只见白色的封皮烫印一朵菊花。
  Leif皱了皱眉,掀开封皮一看,愣是垮下一张脸,道了声:“我草!”
  姜戍年一手夹了烟,喝了口茶问:“什么玩意儿。”
  他把那东西摊开往他跟前一放:“乔之富那女婿,何冰寒,竟被车给撞死了,你看,这是乔家发来的丧柬。”说着,又感叹,“这家人真是变着方儿敛财哪,人结婚发喜帖,他死人还放丧柬,真他妈丧心病狂。”
  那丧柬放反了,姜戍年慌忙调过来,又伸手去点烟灰,却错了位,磕磕绊绊洒了大半儿在桌上。
  Leif诧异:“你慌什么?”
  他没回答,脑中只想起前儿看见俩人的画面,这何冰寒要是出车祸死了,那她呢,会不会和他在一辆车上。
  ☆、第三十二章
  往那贴上草草扫一眼,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摁着烟头在缸里掐灭,拿了衣服就往外走。
  Leif出声:“哪儿去?”
  他没回应,已行至门口,却听leif又说:“人刚散了消息,葬礼还没开始,你上哪儿去?”
  他没理会,只听那扇门砰地合上,人已经不见了。
  姜戍年出了公司,驱车去了冯殊阮住的地儿,却是敲门无人应,电话无人接,整个人像凭空消失。他在老旧的楼前等了许久,到暮□□临依旧无人问津,许是车内暖气开得大了,他手心浸出一层薄汗,后脊却阵阵发凉。
  这冯殊阮不抵从前,没了身份,那性/子又寡淡,没什么朋友,万一有个好歹还真传不出消息来。再想想乔家,他俩要真死一块儿了,乔家人怕是会不惜代价买断消息,人死事小,丢了面子可就没法儿混了,要真如此,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可就真没人知道了。
  越想越糟糕,他开了车窗透气,烦躁地点了支烟,火将燃起来,却见一人拎着袋子钻进楼里。遂按了几声喇叭,冲着窗外叫人,嘴里的烟都没来得及取下。
  冯殊阮回头,清丽的脸在车灯下光彩照人。她穿了长冬衣,毛领极细软,傲人的雪白在夜风中摇曳,整个人看上去,像脱俗的仙子。
  看见姜戍年,她亦是一愣,随即犹豫着走过去。他目不转睛瞧她,确定无异样,才开口道:“找个地儿吃饭吧,有件事儿想跟你谈谈。”
  她踟蹰一会儿,拉开门上车,袋里的东西磕得叮咚响。他扒拉袋子一看,是瓶红酒,遂扬了扬眉:“又失眠?”
  她没应他,拍拍长衣上的寒气道:“不是说再也不来了吗。”
  姜戍年明白她说的是几天前的事儿,那天何冰寒叫他不要再纠缠,他说那是最后一次。那会儿倒不是气话,是发自肺腑那么想,却料不到转眼变卦。
  他一边将车开出去一边转移话题:“你忘了大夫怎么说?失眠不能老喝酒,睡前用热水泡泡脚,你泡了么?”
  她搓着手取暖,眼睛看着前方:“泡了,没用。”顿了顿,又补充,“还是想喝点儿。”
  他扯出个笑:“你这是上瘾了,可不好,回头顿顿不离酒怎么办?”
  “不离不离呗。”她说,“反正喝的也不多,全当强身健体了。”
  他回头看她一眼,头发短了点儿,别在耳后,露出玲珑润白的耳郭。刹那一眼,心下百感交集,顿了顿,又开口问:“他对你好不好?”
  冯殊阮也顿了顿,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么笃定,就像已经认可她和何冰寒,可事实上,离开姜家后,他们也就见过两面。但凭白解释这些,又觉得不妥,便轻飘飘一句:“没什么好不好。”
  她思前想后,压根儿不似平常作风,却不自知。
  吃饭时倒想起他说的事儿来,于是问了问。其实哪有什么事儿,邀她吃饭的借口罢了,也不好明说,便随口胡诌:“就那琴的事儿,我一朋友也喜欢,但总学不好,这不跟你讨经验来了。”
  她心中渐渐如累积的云层,看似无重量,实则繁密的沉闷。前段儿许小乐跟她说过,说在一饭局上碰见他带了一姑娘,后来一打听,才知那姑娘是他发小,人美嘴甜性格辣,有一点和她相同,就是人也会拉大提琴。
  这会儿提起琴的事儿,想必和那姑娘有关。
  一口酒下肚,她半依着沙发,一手枕在桌上,仙气缭缭看着他:“既然喜欢,她怎么不自己来,派你讨什么经验,我教了你你也不懂。”顿了顿,放低嗓门,“你还挺有品位,就喜欢拉琴的。”
  她着贴身黑色单衣,领上是抽褶亮丝,肩上有蕾丝钩花,半长的发尾将挨着肩,蓬松微卷,衬得一张面孔愈发灵动,几句话配一口酒,端的一副侠气风骨。
  再看其微醺的眼色酡红的脸,纵使姜戍年历经人间□□,也觉得自己快醉了,哪会注意她话里有话,直觉她说的没错,他就是有品位,就是喜欢拉琴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喜欢她。
  就那么看着她笑笑不说话,她当他默认,不可置否地扬了扬眉,人怎么说来,江山难改,本性难移,遂端了酒敬他,也不说话,豪气干了半杯。
  “诶,叫你来吃饭,不是让你买醉,醉了可不管你啊。”
  “没事儿。”她夹了口菜,“我酒量大着呢。”
  就那么陪着,后来又送她回去。到了楼下,冯殊阮开门下车,一只脚将跨出去,又转头:“你跟我上去吧,有一东西要给你。”
  他倒意外,跟着她上楼,见她在电视旁拿了一盒子,一边说:“今儿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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