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长难却

16 如梦初醒


多年以后,阿长的日记中曾记录下这样一段话。
    那晚的月色还是朦胧的,仿佛掩盖了所有的悲伤,可是我却不得不害怕,因为那晚的月色实在是太美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夜晚,亮的如同白昼,而我却在这个纯洁的夜晚,透明如空。那晚之后,我的人生变了,变成一种我之前想都没想过的样子,我不再只是一个安分的打着工的寻常大学生,我好像变坏了,我的心里有了恨了。我在重逢了生命里一个个朋友的喜悦下,开始一点点丢弃了曾经的自己。
    早上,徐才对刚到店里的阿长说道:“有一份工作,有没有兴趣。”直接进入主题,没有多余的旁白,可是却也带着些欲盖弥彰。
    “什么工作?”阿长疑惑,前几天才刚和徐才说过想要再打一份工,今天他就已经把工作替她找好了。
    “周盛阳的家庭教师。”徐才拿眼睛斜睨了她一下,没有再说更多。“周盛阳,他回来了?”阿长问了句,随后想了想,临近年关,确实是该回来的。
    “嗯,被他老子硬求着,老头子才肯放的人。”徐才的面色露出了阿长之前从未见过的阴狠,从他的眼中,阿长看到了□□裸的厌恶。
    “今天晚上,费莫来接你,去周家大宅,其他的他们家的人会和你谈的。”徐才说完了径直走进他的办公室,表情不再是平常的嘻嘻哈哈,好像一夕之间,回归到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该有的成熟,可是明明昨天他还坐在店里和根子一起嘻哈的聊着天。
    阿长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干着活等待着夜晚的降临,一种深深地不安慢慢的在心底聚集。等到夜晚真的快要来到的时候,阿长才突然反映过来,她根本没有答应徐才要去。
    费莫来的时候,眼神在她的身上流连了好久,最后好像真的是看不懂一般,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吧。”转身推开店里的大门,门口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叮铃’的声音,好像在告别,而阿长下意识的抬起头,头顶的月光格外的亮,大地被照的纯白。
    在车上的时候,费莫终于开了口问她:“你和盛阳早就认识?”阿长扭头看着他,这是阿长的习惯,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会习惯的看着别人的眼睛,好像能从眼睛里能看得出来真假一样,可阿长总也看不出。
    “嗯。”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到了周家之后,你自己要小心,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徐才打电话,或者,打给我也行,有我的号码吗?”费莫依旧眼也不眨的看着前方,口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可是阿长却感到一丝窝心。
    “我没有手机。”阿长低着头说道,随即怕费莫担心,又转过头看着费莫的眼睛说道:“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的,有事的话,我会随机应变的。”说着绽放出一个笑容。费莫好像回到了最初见到阿长的那一天,那天的阿长也是这样,咧着灿烂的笑容。
    “年长,相信我,他们家的人你是玩不过的,我就在外面大厅,有什么事你就叫出来,我会听见的。”费莫终于扭头认真的看着阿长的眼睛。
    阿长不明所以,不知为何老板会这样担心,不是要她去做家庭教师吗,为什么说的好像要她赴死一样。暗暗的压下心底的那越加膨胀的不安,阿长不再说话。
    黑色的车子,缓缓地划过一扇黑色的大门,阿长回头看去,那扇无人看管的大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地关上,在月色的照耀下,那扇黑乎乎的大门好像一个怪物的嘴巴,而她正缓缓的走进那头怪物的腹地。
    “到了,下车吧。”费莫的声音传来,阿长往外面看去,黑乎乎的,竟然连个路灯都没有,只有车子的的探照灯,在这静谧的黑夜,找出一方小小的地方。
    费莫将车子停好,走在阿长的前面,阿长跟着他的脚步,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等走到那扇深红色的大门前时,费莫转过身来看着她,双手放在阿长的肩膀上,低下头很认真的看着阿长的眼睛说:“年长,听着,周盛阳回来后我也没见过他,昨天他的妈妈找到我指名让我把你带过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一旦有什么事的话,你一定要叫出来让我听见,我就在大厅,等到你出来。”
    阿长抿了抿嘴唇,点了下头,心里是说不出的紧张,双手将背上双肩包的袋子抓的紧紧的。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还是免不了疑惑为什么要指名带自己来。
    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屋子里依旧没有一个人,整个屋子呈现出一种古色古香的味道,看得出来风格很是古老,而阿长现在就站在大厅中央那顶散发出昏黄的光晕的吊灯下。
    突然,有人吹了个口哨,具有挑衅意味的口哨,从二楼的一个拐角处传来。阿长立马抬头去看,那人大半个身子都隐匿在黑暗中,只有一张脸,在二楼灯光的照耀着,惨白的一张脸。“费莫,你可以走了。你,上来。”说完那张脸也隐匿在了黑暗里。
    阿长回头看了一眼费莫,费莫开口说:“放心去吧。”阿长再次回头看着二楼,看着无边的黑暗与静谧,她闭上了眼睛,心情平复了些时,再次睁开眼睛,阿长的眼神带着些嘲笑。
    为什么自己会怕呢,他们也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呢,不是来当家庭教师的吗,如果他们都不是好人的话,自己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平静下来勇敢的面对。
    阿长终于抬起脚走上了面前高高的楼梯,楼梯有些老旧,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样式像是那种以前戏园子的那种两面走的楼梯,阿长又往右走,顺着楼梯很快的走到了二楼,没有迟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突然前方走廊的拐角处又传来一声口哨声,阿长看到了他,一个穿着西装却显得很是懒散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两手放在裤子的口袋里,斜靠在墙上,开口道:“家庭教师?”阿长看着他点了下头说道:“嗯。”
    “名字?”好像有点不耐烦,他的眉毛微微的皱起来。“年长。”阿长觉得有些好笑他居然就隔着大半个走廊对她开始了面试。
    “年龄?在哪上学?”他的眼神已经微微的眯着了,也不再看着阿长,只是微闭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好像沉思一般,那张脸依旧是惨白。
    “等一下,你说你叫年长?阿长?”阿长刚想回答他的问题,对面的男人突然又问道,他的眼睛已经全部睁开,好像带了些兴趣,阿长没有说话。
    对面的男人,突然站直了身体,表情不悦:“回答我的问题,你是阿长。”“是。”阿长往前走了两步,她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么叫她。却不想对面的人也向她走来,走的比她还快,嘴角似乎都翘起了,只是面色依旧惨白,看得叫人心慌。
    对面的人抬起了她的下巴,呼吸轻轻的喷在了阿长的脸上,“原来你就是阿长啊。”话语中是满满的戏谑的意味,阿长对于这种谈话的方式很不爽,使劲的转过头去,可是男人却再一次的将她的下巴扭回去,阿长看到那张脸,是很漂亮的那一种。
    “来找周盛阳?放心,他还活着。”男人贴近阿长,慢慢的竟然伸处舌头,在她的脸上舔了一下,阿长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可是怎么都挣脱不了他的手,肩膀因为害怕,已经缩到了下巴,整个身体瑟瑟发抖。
    想到他的话,阿长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使劲的推开了面前的男人,用衣袖擦着脸,嫌弃的说道:“带我去见他。”眼神已经是满满的戒备的神色。
    男人依旧微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言的转身向前走去,阿长跟在他的身后,整个宅子很大,可是竟然除了他没有其他人,阿长有些疑惑,向四周望去,大概宅子只有两层楼,因为阿长看到大厅的吊灯从二楼的屋顶上,慢慢地悬挂下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前面的男人在一扇深红色的门前停下,他回身看了阿长一眼,随即将面前的那扇门打开,门看起来是那种老旧的款式,可是竟然没有一点声音,无声无息的慢慢向后面的墙上贴去。
    屋子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好像是在播放着新闻,阿长能听见主持人在抑扬顿挫的介绍着一个个国家的领导人,然后镜头慢慢闪过每一个参加会议的人,阿长觉得有个熟悉的脸一闪而过,可是有想不起来是谁。
    脚步继续往里走去,眼神离开对着门口的电视机,终于阿长看到了那个人,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应该是太阳的余晖,从窗口慢慢的倾泻进来,照的屋子亮如白昼,屋子里没有开灯,可是阿长就这么触不及防的看见了那个人。
    他静静的躺在地上,脸被埋在胳膊下,阿长只能从月光下看到那么一具瘦弱的身子,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他穿着一身已经被染成红色的白色衣服,就这么躺在白色的月光里,整个人好像是个幻影,或许在阿长的眨眼间,他就会灰飞烟灭。
    阿长慢慢的蹲下跪在他的身边,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已经不是板寸了,发丝凌乱的贴在阿长的指尖,阿长就这么看见了自己的手上一片殷红,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了,阿长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朦胧。
    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周不。”阿长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颤抖,而这一句就像个闸门,阿长听见自己从胸膛深处涌上来的哭泣,突然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她伸出手使劲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愿让他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手上的血沾染在自己的脸上。
    可是依旧有低低的,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从指间泄露,阿长的整个人跪伏地上,双手捂着嘴巴,身体颤抖的像是风中的落叶,竟然真的是在无声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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