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是

他并没有看具体的短信内容，按下了删除键。之后把手机还回给她，“别再和他联系了。”
  余林林陪高宸买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和两套换洗的内衣，加上一些日用品。高宸全程都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余林林只好装得兴致勃勃。
  在接到陆一清的短信的那一刻，她居然回到家里的床上坐了很久。
  “要和他分手。”这个一个她在高宸回来的当天晚上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决定。
  并不是在高宸和他中间，她要选择高宸。
  也不是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她要选择过去。
  她只是在后悔和尽量少后悔之间，选择了后者。
  直到高晨回来，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和高宸其实并没有真正结束过。高宸出事后她惶恐无助，甚至根本没去看过他，用母亲做了一场小手术需要照顾为理由回到了这里。
  其实她只不过是在逃避了。
  逃避这段感情。
  高宸进监狱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她。他们刚毕业的时候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人生伴侣，想要结婚。
  毕业前几天，她把高宸带回了家，可是父母不同意。
  余林林家境并不是特别好，只是中等水平。但高宸的家境属于特别不好，他家是农村的，到高三的时候父亲出了事，母亲再婚嫁了一个年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
  到高宸大二时，男人那时候已经六十岁，还只是打零工，母亲也以务农为生，整个家里除却高宸这个已经成年的，便只剩一个上初中的弟弟和一个上小学的妹妹。
  对于余林林的父母来说，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即便高宸再出息，也只是要进去吃苦。余林林那时候并不是没有犹豫的，门当户对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一个观念。可是她真的太爱高宸了，真的真的很爱他，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无法收回。
  在她和高宸的打动下，她的父母终于松了口，最终提出的条件是要三十万的彩礼。也许这彩礼对别人来说很简单，但是对高宸和他的家庭来说，无异于是一笔极大的花费。
  余林林并不是没有想过和高宸偷偷结婚，但她是个传统观念很重的人，身为儿女大多还是希望能在父母的祝福下结婚。于是她想和高宸去外地打拼一起赚钱。
  工作后一年，高宸的养父得了一场病，需要做手术。
  高宸无奈把自己的钱甚至余林林一起存的钱填了进去。现实是如此残酷，并不会因为他努力辛苦坚持而有所改善，哪怕苦尽甘来也得很久很久以后。
  他本身是个很骄傲的人，在他父亲出事之前他一直都是尖子生，受到老师的照顾。在父亲去世以后，他努力打工赚钱考大学交学费，虽然很辛苦，他也坚持下来了。
  可那次过年，她妈妈问高宸存到了多少钱，高宸答不出来。
  余林林把自己的钱也填进去已经是瞒着她妈妈的了，所以不能说。
  “你这样赚一辈子都娶不起我女儿！你只能就这么耗老她！让她再也嫁给不了别人！”余林林妈妈的这句话，惹急了他。
  他想娶她的，正因为越喜欢越想给她保障，越想给她好的生活，她明白的。
  他从来也没碰她，奉子成婚，偷偷领证，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过。
  她知道的，她相信他。
  可是面对他，她也是这般的无力。
  她只能劝他慢慢来，慢慢来。可是这个慢慢到底是多久呢，她也不知道。高宸终于还是急了，被一个公司的同事撺掇注册了一个皮包公司，最终那个同事卷款逃跑了，他也被送进了牢里。
  余林林现在想起来，如果她那时候鼓起勇气跟他直接先斩后奏领了结婚证倒也好了。可是即便那样就能保证他们未来的幸福了吗？
  在高宸被送进监狱之后，她害怕了。
  是的，她真真正正的害怕了。她突然觉得这种日子没有尽头。除却高宸的父母，他还有他的弟弟，他的妹妹。高宸坐了牢，判了三年，之后出来呢？
  他的未来在哪里，她的未来又在哪里？
  她知道自己原来真的是个很自私的女人，无法伟大到为爱情奉献一生。她并不是不能等他的，三年之后，她也不过是二十五岁而已。
  只是等出来又怎么样？她能有这个勇气跟他跨越所有艰难吗？她能面对世俗对他们的指点吗？她有底气对抗自己的父母吗？
  这些她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敢去见他，因为一见他，她一定会忍不住的，忍不住给他一生的承诺。可是这个承诺她给不起。
  一直以来她都想逃避高宸，陆一清出现的时候正是她对自我评价达到谷底的时候。她厌恶极了那时候的自己。
  自私的自己，无能的自己，没有勇气的自己，懦弱的自己，可恨的自己。
  陆一清那股坚韧的喜欢让她看清了一丝曙光，让她自己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还是有优点的，还是可爱的，还是值得被喜欢的。
  他给了她重新生活的信心，也给了她重头开始的欲望。
  但是这一切又很快结束了。
  她并不怪高宸，她甚至得感谢高宸来找她。他让她知道，他们之间远没有结束。
  她必须得为这段感情划下一段句号，才能真正开始的新生活，无论和谁。
  她欠高宸的，她必须还清，她得和他一起试一试，试一试对抗这个世界。
  
☆、这才是他最深最深的绝望
  “林林，一起吃饭去啊。”第二天中午，一到饭点，田宁叫起余林林。
  余林林摇摇头，“不了，我今天带了饭。”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小电饭盒。
  “你怎么突然带饭了？”田宁很讶异。
  “比较实惠点吧，而且最近也想做饭。”实际是因为和高宸一起住，做饭的次数明显比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多了，更何况她也想省点钱。
  “那我们先下去啦。”田宁打招呼。余林林点点头，弯下腰插上电饭盒的点，起身时正好看到陆一清正好从办公室走出来。
  他并没有看她这边，于是她也只能目送他的背影。
  她想，他应该也是接受了吧。
  很快，今天一天就过去了。
  六点半同事们陆陆续续就走了，余林林还留在办公室里。其实她的工作任务早就完成了，现在在这只不过是为等陆一清罢了。
  直到晚上八点半，才看到陆一清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
  余林林立马拿起自己的包和一直放在椅子后面的袋子，关灭了办公室的灯追出去。这一耽搁陆一清已经到了电梯门口，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她。
  她双手提着包站在他旁边。
  两人都静默着，直到电梯楼层亮了，一同进去。
  “这是上次从你家拿的书。”她开口，把袋子递给他，陆一清接过。即便知道她几乎是不可能来找自己复合的，陆一清难免还是有点难受。
  紧接着她抿了抿唇又说：“还有上次你送我的手链和衣服……”
  “不用了。”陆一清目视前方打断，不用什么都还给他，分得这么清清楚楚。
  余林林没再说话，电梯一层一层往下。
  在这初夏的夜间，竟也没什么人，一路直到五层楼。余林林才很艰难地开口，“也许这么说会很矫情，可是你真的值得更好的人。放弃你……会是我的损失。”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了，仿佛在表达她的愧疚。
  可对于陆一清来说，她知道放弃他是她的损失，结果她还仍然义无反顾往别人怀里去，这根本就是一个嘲笑。
  “放心。你只是第一，并不是唯一。”
  他大步远去，未再看她一眼。
  余林林站在电梯里，望着他去的背影，直到太久电梯门又缓缓关上。最后，余林林在别人诧异的眼光下，升上了九楼又在电梯里一动不动地乘下去。
  余林林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多了。高宸早就回来了。仍然在对着电脑，饭桌上还有没收拾的饭菜，大概是看她没回来自己做了几道菜吃了。
  余林林放下包收拾餐桌，“今天投简历怎么样了？”
  “还在等消息。”
  余林林点点头，她今天有点累了。好像一下浑身失了力气，提不起劲。坐公交车的时候也是把脑袋靠在透明的玻璃上，想歇歇，想静静。
  余林林收拾完了饭菜，然后洗澡，上床睡觉。
  看着那个月牙形状的床头灯才想起来，之前还答应过要在她这个灯的淘宝帮他也买一个。她也忘了。
  之前用想了一夜的决心突然之间堆起了和他分手的勇气，但是在这件事已成定局，他也终于放弃的时候，她竟莫名心酸。
  十点半，高宸洗完了澡躺在她身侧，“还没睡？”
  “嗯。”余林林很快收起了心情，转身朝他，“投完简历了么？”
  “没什么可投的，能接受劳改犯的公司少。我在想要不要把我那两年的时间改掉，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查出来。”
  余林林闻着他刚洗澡，用过她沐浴露的身体。即便是同一种沐浴露用在他身上的气味和她的也截然不同，“没事，慢慢来，总有能要你的。”
  高宸只笑了一笑，没答话。
  余林林抬起头，原来他在用毛巾擦着头发，她起身接过帮他擦，“怎么不用吹风机？”
  “不习惯用那个，反正头发也短。”
  余林林用干燥的毛巾慢慢擦干他的头发，“不擦干睡觉，晚上湿气进脑袋以后会疼的。”高宸目视着她，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