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是

这姑娘敢在这个小角落里跟两个男人吵起来也真是胆子大。
  “喂。”他走出去。
  “谁？”这两个人瞪向他。
  “不是谁，我只是路过，你们两个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好，有什么事报警解决行吗？”
  “关你什么事，不想找麻烦赶紧走！”那两个人气势汹汹地面向他。
  高宸看出来了，这两个真的是流氓。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把自己今天穿的这件衬衫袖子一点一点卷起。然后走上前两步，迎面便是一个上勾拳。
  “哇哦！”这漂亮的出拳看得那个姑娘忍不住发声叫好。
  为头那个人被揍得往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冲上来。高宸今天心情很不好，早上有家公司与他谈得挺好，主管对他似乎很赏识，他也特别想定下来，但是一说出自己坐过牢的事，那个主管便就没了声息，然后便说最近人招满了。
  高宸想狠狠发泄一次，无论是打还是被打。
  那两个人冲过来的时候，他也迎上去，无所谓的，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大学的时候每天晚上都长跑，还和一个室友学过一段时间的强身术，不过再怎么厉害还是一对二，两个中年男人的力气也是不可小觑的。
  那姑娘在旁边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毕竟是第一回见真人打架，还是为她，难免有点小激动。但渐渐看到高宸落了下风，也就不顾兴致，从地上捡起手机，朝那两个男人摇了摇。
  “喂，我报警了哦。”
  那两个人一听，连忙往回坐上摩托车就跑，末了，不忘回头凶神恶煞加一句，“下次再碰见，撞死你们！”
  高宸见那两人走了，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袖子，从一边的花圃石阶上拿起手机。那姑娘凑过来，“喂，你叫什么名字？”
  高宸看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喂，你救了我，好歹让我表示一下感谢啊。”那姑娘眨眨眼睛。
  “不用了。”他也并不算全是为她。
  “你好酷。”那姑娘像是要两眼冒星星，“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又帅又酷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啊？电话号码是多少？”
  高宸真的不想理她，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胆大包天敢跟两个男人硬抗，打架的时候不劝不跑也就罢了，还在旁边吹口哨，现在又莫名其妙想来认识他。
  高宸走出几步，那姑娘追在身后。
  “你好，我叫卫红红。”
  “喂，说句话嘛？”
  “难道你天生就这么酷吗？这可不是在演电视剧啊？”
  “你去哪啊？这边？”
  ……
  好像有一万只小鸟在旁边叽叽喳喳叫。
  “你别跟着我了。”他终于站定转头看她。
  “没有啊。”那姑娘双手负在身后，像古代的大老爷走路似的挺起胸膛，“我也是往这条路走啊。”
  高宸往前走，那姑娘不疾不徐跟在身后。
  “哎，你多大了，看样子好年轻，二十四五了吧。我今年刚大学毕业噢。”
  “哎，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啊，不一定是男女朋友啊。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科学研究说，第一次看到的人让你心动，哪怕过了几年十几年，你们互相忘记对方了，再看见对方还是会心动的。所以一见钟情是有根据的。当然我不是在说一定要成为男女朋友啦。我这个人就是特别相信感觉，真的。我觉得我第一眼看中的人一般不会有错。多交个朋友也不错，说不定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以找你，不一定是坏事噢。”
  高宸停住脚步，“我做过牢的。”他说。
  “噢。”那姑娘应了一句，“所以呢？”
  高宸缓缓转头，“你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你是杀人犯，抢劫犯，□□犯？杀人犯应该没这么容易出来吧，抢劫看你也不像，□□……你这么帅需要吗？”她居然沉思了起来，“难道你是小偷，还是诽谤，还是打架？或者囚禁play？！”说到最后一个她眼睛发亮了。
  “……”高宸对她无语。
  她估计以为他在开玩笑吧。高宸不想理她了，继续往前走。
  “哎，你说说嘛？你到底为什么坐牢啊？你这么一身正气感觉不像啊？”
  一身正气……高宸觉得这个词真是莫大的讽刺，不过也许可能这件事憋在心里太久，他与余林林又对这件事仿佛有默契般绝口不提，他反而有了对这个陌生的人述说的冲动。
  “经济犯罪。”
  “噢，贪污受贿？”
  “不是。”
  “好吧，反正我不懂。你坐了几年牢啊？”
  “两年。”
  “那你刚放出来？”
  没得到他的回答，卫红红又继续说：“感觉你好在乎这件事啊，说实话，年轻人谁没有一点苦难啊，过去了就好了。”她现在简直用着一副过来老者的口吻劝他，就差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了。
  高晨觉得她真好笑，事情没发生在她身上她当然可以说不用在乎。
  “你不会明白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啊。就算过去影响现在，但你还是你。有些事发生了或者没发生都不会影响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人的性格在二十岁之前就几乎已经定型了的。”
  高宸真是有点看不透她，一会儿各种乐天派，一会儿又搬出各种理论。
  他定眼望着她，本来想跟她说。看着她一片懵懂的眼神又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
  她始终是个陌生人，无法完全了解他。在他认为几乎不堪回首的一段时光与一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说来，也只是几个数字一件事情而已。
  往前走几步，就是他之前找的那家地产中介。高宸在门口深呼吸几次，准备进门面试。没想到连这里这个小姑娘都跟在他身后。
  “你别跟着我了。”
  “谁跟着你了，我也是进这里。”那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高宸不管他，进去找人说了声来找工作。那个西装革履坐在电脑面前看图的青年很快把他引进后面的办公室里。
  没想到一开门，那小姑娘就靠在办公桌上，和人有说有笑。高宸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点头说：“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哎，你好你好，坐。”那个四十多岁看似主管模样的人招呼他。高宸顺从地走过去坐在他的前面。
  此时卫红红开口说话了，“爸，刚刚就是他救了我。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真是帅炸了！”她正剥着荔枝往嘴里送。
  “你还好意思说，没事跟人吵什么？！让让就过去了，一个女孩子家安全最重要。”
  “我不是知道您公司就在旁边才敢的吗？我要是叫一声您不得带全公司的人出来？！”
  卫红红的父亲像是无奈了。转头看向高宸，“小伙子，真是谢谢你救了我女儿了。”
  高宸摇摇头，“不用客气。”
  高宸并不想谈这些，他是来面试的。于是说道：“我先自我介绍可以吗？”
  “啊，行。”
  卫红红也没走，就在她老爸旁边漫不经心吃着荔枝。
  高宸也不管她了。
  “您好。我叫高宸，今年二十五岁，本地人，毕业于A大。三年前刚毕业时去了B城做成林公司的市场专员，在那里做了一年。之后我……”
  高宸有点紧张，每次说到这里仿佛都在让他扒开自己的伤口让别人评判。
  “我跟朋友创办了一个公司，因为某点事情——”卫红红突然插嘴打断了他，“——所以你就去外地卖水果了？”
☆、“你想结婚吗？”
  高宸看向她。
  卫红红的爸爸也看向她，仿佛他这才意识到她女儿在旁边观摩，“别乱插嘴。”
  卫红红漫不经心地说，“我刚刚跟他聊天来着。他说他前几年去卖水果了，所以我就说说嘛。哎，你学历这么高为什么要去卖水果呢？A大啊，一本啊，本地最好的学校了。”
  “……”
  “你是因为你朋友跟你说卖水果赚钱。那也是，我大学时有个同班同学，去云南卖水果，一年赚几十万呢。我那时都想跟他一起去了。”
  “哎呀，你能别这么吵吗？”卫红红的老爸终于有点受不了自己的女儿了，“出去等我好吗？”
  “等我吃完这两颗荔枝。”
  “端出去吃。”
  卫红红翻了翻白眼，走过高宸面前的时候拿出了一颗荔枝塞到他手里，“来，给你。”
  卫红红在门口等他。
  他一出来就迎上去问，“哎，怎么样，面试成功吗？”
  “为什么要撒谎？”
  “为什么不撒谎呢？”卫红红觉得好奇怪，刚刚面试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他，说到那里他很明显低了头，手指稍微动了动，那是犹豫和不自信的表示，“既然你这么在乎这件事，那就不要提好了。用个借口糊弄过去。”
  “一个谎要用千百个谎来完成，而且是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不想一辈子都藏着掖着做人。”而且如果做久了，这件事被揭露出来，那更可耻。
  他不想在任何人眼中成为一个骗子。
  卫红红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你还真是正直啊。我没有看错。你看，就算坐牢这件事也没有改变你这个人。”
  “怎么没有改变，刚刚我就没有戳破你。”高宸自嘲。
  “所以最终你还是用了我给你撒的那个谎，卖水果？！”她捂着肚子笑起来。
  他倒希望自己以前真的是去卖水果，哪怕赔得血本无归回来。总比现在这样，身上仿佛永远烙了一个无法见人的印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