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是

  在遇见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很想跟他诉苦。
  他一定能理解她的心情。
  余林林终究选择当自己没有听过那些事。有些事情越解释越错，而且别人说什么，她的确也控制不了。
  不过高宸终于上班了，这是值得高兴的。
  余林林并不是期望高宸赚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只是想当他每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不如上班做事有干劲。
  上班一个月来，他整个人的状态的确好了很多。
  转眼便到了七月份。正是A城最热的时候，蝉鸣鸟叫，哪里都散发着灼热的气味。他们同一批研究生的同学又要毕业了。
  “林林，好几个月都不联系我了，是不是忘记我这个老朋友了？”
  “怎么会呢？只是最近有点忙而已。”余林林是在下班路上接到的黄淑的电话，正好她今天走回去，所以也很有兴致聊天。
  “对了，高宸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你还打算瞒着我吗？陆一清说的。他还说你们分手了，真的？”
  余林林知道陆一清并不是八卦的人，大概很可能是黄淑问他的。
  “嗯。”她承认。
  “你们啊……”她仿佛有点感叹，又没继续说，换了轻松的语气，“高宸也真是的，好歹也是老朋友了，回来了也不告诉我？啧啧，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月初的时候吧。”
  “我真要生气了。赶紧给我把他拉出来一起吃饭。”
  余林林笑，“这个我得问他。”
  “你同意了，他还能不同意？一起来啊。下周末还是下下周末，我先去定个时间，必须来啊，再不来我就真不认识你们了。”
  “好好好。”余林林先应承下来。
  回到家与高宸商量，高宸工作不定时，今天晚上九点多才回来。听她说后，倒也很快应了，“可以。什么时候？”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了，余林林有点高兴，“黄淑说她会通知我的。”
  “嗯。”高宸点了点头，进浴室去洗澡。
  余林林回房间上□□给黄淑发消息。
  “高宸说可以，什么时候？”
  “就这个星期六吧。”她很快就回过来，“太好了！这么久没见，真是好想大家再见见啊。最近刘芸也回来了，你知道吗？她也跟男朋友分手了，她妈让她回来相亲呢。估计后天就会到吧。”
  她是真的很久没跟她们联系了，她们的近况她都不怎么知道。
  “让她也一起来吧。”
  “我也有这个打算呢。”
  中间隔了三十秒，“那我邀请陆一清过来你介意吗？”
  
☆、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推开浴室的门，一瞥眼，余林林已经睡床上了。高宸把客厅和浴室的灯关了，找了条毛巾擦着头发半靠着床头。
  余林林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我还以为你睡了？”
  “没。刚我跟黄淑说了，她说时间定这个周六。还有……陆一清可能也会去。”
  “嗯。”高宸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余林林台上眼看，他正表情平静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她的话。她眨眨眼睛，又不确定要不要继续问。仔细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显得自己在乎似的，还是不问的好。
  她转过身去盯着墙。床头柜上的闹钟一分一秒滴答滴答。
  高宸也在想些什么，此刻他着实有抽根烟的冲动。
  最后，他还是开口问了，“林林。”
  “嗯？”
  “你喜欢陆一清吗？”
  余林林看着自己在墙上的影子，轻声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知道。我们其实很久都没有这样聊过了，对么？”
  余林林没有回答。
  “你不是一个没有对对方动过心就可能接受他的人。如果你没感觉对你再好你也未必会试一试。”高宸说得很平静，“你那时是真的已经完全放下我了么？还是说你没有放下我但是也能同时喜欢另一个人？”
  即便再了解，他还是会有疑惑。
  当然，他并不是要跟余林林埋怨这些以前的事，暗示她没有等他。过去的，他并不在乎，只是现在有人突然和他提了，他心里才萌生了一点想法。
  “……难道喜欢不也会变成习惯吗？”有人这样跟他说。高宸试着理清思路，从他回来之后他们就很少谈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想着快点稳定下来，可是真的稳定下来之后又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些地方不对劲了。
  好像急匆匆出门，赶着时间，追着电车，等着上班，却总觉得丢了什么。丢了什么，钱？钥匙？卡？……还是别的。
  想不起来，旁边一片迷雾，他无法拿出来仔细查看。
  是因为被背叛过的落差吗？还只是因为他现在的心态不对？
  余林林并没有动静。高宸躺下来侧身看着她的背。其实有时候他也看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她很温柔也很善解人意。
  却总觉得如同这空隙一般，隔了什么。
  高宸抬起手想搭在她肩上，
  “太晚吧，睡吧。”她说。盖起了被子更向里侧一点。
  高宸把半抬在空中的手放下，应了一声，“好。”
  按下了上方的电灯按钮。
  窗外车水马龙，还能听到隐约人声。
  “高宸，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咱们现在只要好好过就行了。”许久，那边传来她的声音，“现在我的心在你身上。”
  “嗯。”
  高宸看着天花板上的黑影。
  “还没下班？”今天下午六点多的时候，高宸正在办公。卫红红正好来找她爸爸，一见他便乐滋乐滋跑过来。
  “嗯。”
  “很努力哟。”卫红红把脑袋搁在办公桌竖起的隔断模板上，“我爸还夸你了，夸你工作特别认真。”
  那是当然的，他想要做出头一定要比别人勤奋。所以这句话他并没有回，但不久，他就转头，“怎么？”她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脸上逡巡，让他无法不分散注意力。
  “你有女朋友了吗？”
  “有。”高宸很简单的说。
  “噢。”卫红红轻轻地应了一声，稍微有点丧气的感觉，却也不明显，接着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刚交的还是以前的？”
  “谈了很久了。”
  “很久啊……我一直都不知道谈一个很久的恋爱是什么感觉？会生腻吗？会觉得很无聊吗？”
  “不会。”高宸手指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咦，我不是在拆散你们啦。我就是想问问，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是不是一看到她就会很开心呢，觉得未来一片希望呢？”
  “之前是。”
  “之前是？那之后呢？”她很好奇。
  “时间久了，总会归于平淡。”
  “那这个平淡是什么样的平淡呢？跟两个不喜欢却相处久了的人在一起的平淡有什么区别？”她真的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所幸高宸最近心情也比较好，所以愿意回答她的话。
  “有过和没有过是有区别的。具体我也说不出来。你自己可以试着谈一下。”
  “我没谈过呢。”她笑，“从来没有。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男孩子。”
  “去找一个吧。”
  “是啊……去找一个。”她侧过脸笑，歪着脑袋像是想了很久，“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你说喜欢一个人会变成习惯吗？就是你以为你自己还喜欢她，但是你其实早已经不喜欢了。就像我们高中学的惯性作用。”
  高宸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稍后他很快回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就是很容易想这些问题啊，因为没有亲身经历嘛。”她有趣似的把胳膊垫在隔板上，“爱情这个词很奇妙呢。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荷尔蒙决定的还是人为了繁衍产生的催化剂。但是现代人类也有很多只要爱情不要繁衍的，这是高智商动物特有的行为表现吗？”
  “你想太多了。你学生物的吗？”
  “你好聪明，猜到了！”
  高晨只好笑笑。卫红红又在看他，“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为什么？”
  “感觉。而且男人都是颜控。”
  “差不多吧。”
  “你现在每天回去看到她还会开心吗？”
  “嗯。”
  “有多开心呢？光是看到脸就开心了吗？还是说话就能开心，还是要亲亲抱抱，还是说……”
  “你问太多了，我可不是你的爱情老师。”
  “教我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小气！”半晌，她又叹口气，“真羡慕你啊。努力工作吧，少年，不要让你的女朋友失望噢。”
  卫红红走了。
  高宸忙碌的手指这才停了下来。
  开心么？他反问自己。
  其实这是常态吧。只有卫红红这种小女生还会认为一对交往了快十年的情侣每天回去都能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他身上有家庭，有忙碌的工作，有难以应酬的交际；她也有，他们回去之后会聊天也会做/爱，很平常，老夫老妻式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过一辈子也并不会觉得很厌倦，毕竟他们当初就打定主意要一起过一辈子。
  可是……
  到底哪里来的还有个可是，连可是什么他都不清楚。却下意识地觉得，还有个可是。
  高宸转头看她，她的长发披散在后方，身体带着轻微的起伏。他凑过脑袋去闻她的发香，很熟悉很熟悉的味道。
  是他叛变了么，今天突然怀疑起余林林对他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