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晨手记·80代素人志

我是役晨，那个脑洞有点大的女作家。今天要为大家讲述的是我的一对邻居，或者可以叫青梅竹马?虽然他们现在已经跑到老远的城市打拼和生活，但我仍然不时看到他们在朋友圈分享的消息，并替他们高兴。他们是赵俊和范哲。
    我是搬家以后才认识他们的，大概十多岁的年纪，刚刚上中学。虽然知道范哲就住在我家楼下，赵俊住在楼对面，但是他们与我同校却不在一个班级，接触的并不多，只是互相知道也未有什么大的交集。
    直到某次妈妈带我去小区附近的澡堂洗澡，竟然遇到了范哲，说来还真是尴尬。
    幸好是我和妈妈刚刚洗完从澡堂出来，在换衣间的我看到了范哲。
    他跟他妈妈来了女澡堂。
    或许是因为范哲长得小，又像女孩子的缘故，大家都没有放在心里，就是小孩子嘛。但是对于已经开始发育的女初中生来说，这事着实是相当震撼，因为只要时间再拖延一点，我们就会非常非常的坦诚相见了。从此我对大众澡堂有了抵触心理。
    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范哲真的是不在意的。长的小，还很好看的他，经常在女生堆里玩耍，偶尔也会被大男生欺负，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被保护着，或者说，呵护着。
    赵俊则不同，他虽然也属于好看的类型，但不是阴柔型，却是比较刚毅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反而让人看了感觉有些疏远。不过这只是表面，跟他混熟了就会知道，他的脾气简直好到爆。他就是烂好人的典范，我从小就知道。
    有一天回家，妈妈问我周末是否有什么安排，我说没有，于是被带到了附近的天主教堂做礼拜。主妇间的关系总是会很快变得融洽。小区里很多家都信天主教，于是母亲也被影响并入了教，这是后话。当天做礼拜的当然还有范哲和赵俊两人。
    做过礼拜过后，我们几个小孩被留在了唱诗班，跟着修女一起练习平安夜要唱的歌曲。据说小时候每年接圣婴的时候都会安排他俩，穿上带翅膀的小天使装很是可爱。两个人都表示出不屑的神情。男孩子被说可爱确实有点尴尬。虽然修女脸上洋溢着满是自豪的神情。
    修女让他俩用钢琴练习四指联弹，两个人配合的相当有默契，虽然在尾声部分有了纰漏，对此俩人互不相让，都对对方嗤之以鼻，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后来我便被安排学唱诗和钢琴。钢琴是母亲硬给我安排进去的，对于还没领洗的我来说可以算是例外之举了。当然，范哲和赵俊都是从小领洗的，当他们还是小婴儿的时候，被抱着领的洗，所以两人并没什么印象。从此我们仨便厮混在一起。
    我们每天放学便飞奔回家，扔下书包往修女院跑，一起学习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孩子，但是与我们不太熟后来也没什么接触，如今的印象也不太深了。往往最早到的是赵俊，每天都会比预定的时间早到十分钟，他对自己很严格，修女规定的规矩他都会遵守，哪怕是看似很刻板的那种，比如再着急路过圣象的时候也要弯腰施礼。我们偶尔跑闹时路过圣母像，赵俊也会忽然刹车，敬完礼再继续小跑跟上我们。
    范哲则不同，哪怕是很简单的要求他也是任性的置之不理。他是一个很自我的孩子，我从那时就感觉到了他们两个的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男孩也渐渐的长了个子，不过还是没有我长得快，大概男生得到高中才会突飞猛进吧，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常识。
    我的钢琴起步晚总也赶不上他们两个，所以一直也没有合奏的机会。但是我发现，范哲只会和赵俊连弹，从来没有跟别的小朋友一起合作过，如果赵俊有事没来，那他宁可自己练习。后来我发现，其实并不是他自己愿意这样，而是人缘不好，他在学校里的人缘主要集中在女生里，男生相对来说，真的很少，这也是他略显孤僻的原因之一。他太喜欢表现自我，不会照顾周围人的反应和情绪。
    比如在练习钢琴的时候，别的小朋友总是要就着他弹，但是他弹的很任性，很少有小伙伴能跟得上他的步伐，如果反过来让他跟副旋律，他就不肯了，所以渐渐地也就没人愿意同他一起弹了，除了赵俊。
    不过说真的，两个人的配合真的是太棒了。在圣诞节那天的表演中，堪称完美。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弹出如此复杂多变的旋律，听着优美的钢琴曲整个人开始浮想联翩……
    平时在学校的时候，我们总是不打招呼的。不是我这个尖子班的学生瞧不起他们在普通班，恰恰相反，他们普通班的学生会觉得与呆子班的我有联系会显得很丢人，于是也就心照不宣的装作不认识。
    那天上体育课，老师给我们放羊，我们就三五成群的站在阳光里闲聊。冬天还没过去，地上仍有积雪，操场上还有两个班级在上体育课，我看到了赵俊和范哲，他们被老师捉去练跳远。
    沙坑上的两人一高一矮，矮的当然是范哲，这个发育不良的小孩，我想大概因为是单亲家庭的缘故，范哲家里可能过的并不太好，人也变得挑剔和孤僻。相反的，赵俊家还有个弟弟，所以他很多时候比较有担当的感觉，仿佛感觉范哲和赵俊也像对兄弟似的。
    范哲在立定跳中表现的很棒，赵俊紧跟其后，其他小孩子就有些差强人意了。或许只是天冷都不愿意卖力气的跳吧。范哲很快露出一副骄傲的样子，我远远的都看出他那份自豪。
    不一会那边的男生好像起了什么纠纷，开始有打架的了，我再转过头去，只见赵俊正在拉架，他抱着正在发飙的范哲，对方也被拉开，他们班老师很快赶过去，不一会人群便散了。
    后来我才得知，男生真的是会为了三言两语打架的生物，或许他们身体里充满了莽撞与随时准备喷发的力量，只是借着些由头便释放出来罢了。范哲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容易嫉妒也容易动气。如果不是赵俊在他身边，不知道要闯出多少祸来。
    范哲也是极爱面子的人。有一次看见他们几个男生在比赛摔跤，也是在体育课上，我们每周便有一节体育课会撞到一起，也是我得以多观察他们在校生活的契机。那个时候天气已经转暖了，衣服也一件一件的减少，他们班的男生总是爱围着沙堆转悠，不是在比跳远，就是几人一组开始比赛摔跤，毫无章法只是乱摔罢了。但他们却能够在这份游戏当中获得极大的乐趣和满足，偶尔在修女院中提到摔跤比赛，范哲和赵俊都能侃上半天。
    以往的摔跤比赛，范哲总是获胜的，虽然他体型略小，但是却十分有劲儿，总是能给赵俊掀个跟头，不过在沙坑倒也不疼，男生的友谊或许总跟暴力有点关系。
    但是那天，赵俊却把范哲给赢了，他大概是使了巧劲，头一次赢了范哲的他乐坏了。伸手拉范哲起身的时候，范哲却把赵俊的手拍掉了，范哲的内心应该是十分不甘的，他很快便把这份情绪表现在脸上。
    下课铃声响了之后，大家很快集合跟老师说再现。刚刚散场我却发现范哲和赵俊还在沙坑那边，直至范哲给赵俊摔倒才罢休。这是在表示他的强势吗?如此要强的小孩我还头一次见到。再看赵俊，一脸傻笑完全没往心里去，仰躺在沙坑里看天，反而很享受的样子。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见大朵的云彩飘在湛蓝的天空，果然是很好看呢。
    其实过了初中二年级，男生的发育就开始变快了吧。总感觉他们两个人长得飞速，已经快超过我了。
    体育课总是悠闲的，除了8、9月份。
    因为秋季运功会快到了，每个班都开始着手准备报项目的事情，范哲和赵俊当然都报了立定跳，也零零散散报了些短跑之类的。修女说他俩的运动细胞很好，可以以体育生的身份报考重点高中，比我这学习的要轻松好多。我不置可否，却也希望能跟他们上一个高中，成天看着这俩活宝，有趣的紧。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赵俊跟范哲一组比赛立定跳的时候，总也跳不过范哲，维持在两米五三左右。
    但是当赵俊同范哲不分在一组的时候，最高成绩能到两米五九，超过范哲三厘米。
    范哲的成绩很稳定，前后成绩浮动不会超过两厘米。但赵俊就随意的多，十多厘米内浮动，老师也拿他没有办法，再怎么调整也是无法掌握他的节奏。
    这个时期的男生一般能跳到两米四就算达标了，超出两米五的已经要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这两人果然是运动细胞远超常人。
    运动会如期举行，我报的跳高 ，柔韧度还算不错。跳高跳远总是离得不远，所以我总是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们俩在运动会上的表现。每年运动会，总是范哲年组第一，赵俊紧随其后。毫不意外的，范哲申请了运动特长生的升学方式，我们仨都想升到市一中，所以找来了很多市一中的资料。
    想要申请市一中的体育特长生，需要参加两场考试，一个是基本素质考试，包括100米跑、立定三级跳和原地掷实心球三项。另一个是专项基础考试，包括各种球类和长跑短跑项目，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跳远项目，他们要报的就是跳远。
    那一年，市一中预计在我们区招生7名体育特长生，按照总分多少择优录取，总分是按照基础素质分和技能分按照一定比例加权计算。
    令人意外的是，赵俊没有选择跳远，而报了400米的专项。范哲大为不解，甚至好几天都没同赵俊说过一句话。两个人居然冷战了起来。为什么我会发现呢，大概是因为我敏锐的洞察力吧。两个明明家的方向相同，平时勾肩搭背出入校园的铁哥们，忽然一前一后的上下学，这并不让人费解。
    成绩出来了，好在大家都如愿进入了一中，虽然方式各不相同。范哲可谓是最无悬念的了，赵俊意外的超常发挥，在400米中表现优异，我大概是最悲剧的一个，凭成绩进入，还没考上公费，只能自费入学，与两个看似普通班的小渣渣相比，自己简直没脸见人。
    高中分班，真是风水轮流转。我和赵俊居然分到了同一个班级，让范哲变成了孤孤单单的小寡人，虽然他自己可能并不会这样想，因为他一直朋友不多，形单影只也早已习惯。他那锋芒毕露的性格在高中也同样贯彻始终。当然，这也有好有坏，好的方面，大概是被众多女生崇拜为男神吧。
    他的佳话甚至传到了我们班，从叽叽喳喳的女生嘴里听到的范哲怎么感觉跟本人相差甚远。据说很多女生暗恋他，每天中午他在操场打篮球时总是有很多女生观战助威，毛巾饮料更是不用自己准备。我曾多次看见女生给他递情书之类的玩意，当然还有巧克力，他都会乐呵呵的接过去，虽然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吃了还是扔了。
    相对来说，赵俊就安分的多。他本来也不是喜欢咬尖的孩子，更多时候看的是他与男生勾肩搭背的样子，好像班里的男生跟他关系都很好，人称四班俊哥。虽然是体育特长生，毕竟是省重点，赵俊的学习成绩也逐渐提高上来，有时候甚至还能超过我，这让我很不甘心。不过他总是肯花时间为我讲解，帮我分析，我也就没那么幽怨了。
    当然放学他俩还是一起走的，虽然赵俊开始还叫上我，但我怎么着也没办法跟范哲一起回家，会平白招来许多妒忌和怨恨，这不是自己找病吗?所以我在高中仍然要装作跟他俩是不熟的。
    慢慢地我发现，赵俊是能跟每个人都好好相处的那种老好人，他会根据不同人的性格调整自己的说话方式和相处模式，简直是大大的暖男。范哲则不同，无论对谁，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说话方式傲慢，办事方式好听些是要强、自尊心强，不好听就是咬尖小心眼，所以很少有人主动招惹他，除了那一帮女朋友，当然她们更不会招惹，喜欢还来不及。
    范哲总是会有一些小情绪，自己无法抑制，每每如此赵俊总是能够感知并给范哲个台阶下，或者逗一逗他让他宽心。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着。
    赵俊对范哲的态度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宠溺的。
    他或许一直都当范哲是个小弟弟。虽然他俩已经越长越高，齐刷刷的超过了一米八。
    高考那一年，范哲居然考进了我们省的最高学府，一本线录取，让人眼前一亮，或许他的自尊发挥了正能量，甚至整个小区都沸腾了，因为总能听到妈妈用范哲举例子，我则是反面教材。赵俊仍然走体育特长的路子，但是效果不佳，只升到了市里一所普通院校。
    大学升学的日子也是大家分道扬镳的日子。范哲的名校在临市，虽不远，坐火车却也要三个钟头。我离的近一点，大客一个多钟头的车程，赵俊最近，从家坐地铁20分钟直达，让我们羡慕不已。
    后来我们也偶尔会聚，在寒暑假的时候。范哲的女朋友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从高中就没有断过，有好几个是带出来见过我们的。赵俊则一直嘻嘻哈哈插科打诨，每每问他女朋友的问题，总是搪塞过去，我们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学姐，可惜也只是暗恋，如今也没了联系。
    大二的时候范哲带回来一个重大喜讯，未来两年他将被推荐成交换生到美国去读书，而且还有奖学金拿，羡煞我们这帮越发显得平庸的普通人。
    酒过三巡，范哲开始发牢骚，没了赵俊在身边，自己的大学过的并不开心。
    我想，没有人再纵容他了，他的生活肯定要无趣的多，与人相处不来的他，大概是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吧，所以才能受得起这个殊荣，他的聪慧我们一直都懂，只是一直没善加利用，如今好了，算是真正进入了正轨。
    赵俊真是高兴坏了，他是真心替范哲高兴的，喝得越来越多，说的话也越来越絮叨。要知道，再见就得两年以后，这对于我们这帮从小长大几乎天天见面的朋友来说，真的是够久的，久到等他回来，我们大概已经各奔东西去实习去工作。而且还有一个消息是范哲不知道的，那就是，赵俊父亲过世了，欠了很多债，赵俊大概下半年就要开始休学，甚至搞不好要直接退学出去赚钱。两年以后等你回来，或许我们都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赵俊磨磨唧唧的说了好多，听到最后我都不记得他都说了什么，因为他的话真是最好的催眠曲，我们仨就在范哲家喝到都睡着，结果第二天我的头好疼，他们俩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假期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是送范哲出发的日子。那天我感冒没有去成，也正是因为没有去成，却促发了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的吧，后来想想，是不是因为有我在，他俩反而很多时候是放不开的?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想做的事也犹豫不定?
    是的，你猜对的。他们俩在一起了。
    怎么在一起的呢?
    大概是因为范哲的酒量真的很好，赵俊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虽是不该说，却也没让不该听的人听到。
    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当这层薄薄的窗纸捅破之后……他们将面临的才是开始。
    范哲还是要走的，机会难得。俩人从异地恋到同城，多少个日夜。从同城到异乡又是多大的决心。到了如今的年纪，家里开始催婚，两个人只能不断地奋斗，显示出自己在他乡的拼搏模样……但是我知道，只要赵俊在，范哲一定是开心的，只要范哲高兴，赵俊怎么可能不欢喜，两个人从小就是这样啊，真是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