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为魔，奈何成仙

  “我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的人是你，云静。”
  上遥望着云静，视线柔软如同浓得化不开的云彩。
  云静呆立原地与上遥对视，哑然忘记了言语。
  上遥……喜欢自己？
  怎么可能！！！
  确实，他对自己十分爱护，但，对方可是前世杀掉自己的冷酷仙君啊！
  “师父喜欢我？”
  “是。”
  上遥面上镇静，素来平稳的心境却有一些紧张。
  喜欢你，三个字只是毫无预期的脱口而出，待察觉自己说出口，就忍不住期待云静的回应。
  他微微捏紧了衣袖。
  云静会是什么反应呢？
  觉得突然谈情说爱的师父很恶心很讨厌？
  还是羞涩不已心跳加速欲拒还迎
  然而，两种都不是。
  云静并未讨厌也没有害羞。
  而是没有表情。
  心跳也很平静，语气淡漠寻常。
  “师父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上遥不语沉思。喜欢就是喜欢，他尚未探及喜欢的理由。
  云静却替他想出了答案。
  “因为我很乖，很听话，练功很刻苦，会做好吃的糕点，会帮师父上下打点俗务。”
  “是这样……”
  虽然这些也很喜欢，但上遥隐隐觉得这并不是自己喜欢云静的真正理由。
  然而真正的理由却想不出来，所以上遥无法回答。
  云静笔直望着上遥，唇角弯起一抹奇怪的轻笑。“如果我任性，脾气坏，资质差，惹人厌。如果我今天只是一名卑微的打杂弟子，如果我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那么师父，别说你会喜欢，恐怕你看也不会看我一眼吧。”
  “为什么要用如果，云静你本就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云静笑容中划过的轻嘲一闪而逝，上遥本能意识到这个答案对云静很重要。认真思考片刻，正色道：
  “就算静静你变得任性脾气坏，就算你资质差无法修炼，我还是会喜欢你。”
  “不，你不会。”
  几乎是上遥作出承诺的同时，云静就作出了否定，十分迅疾。
  上遥淡淡皱眉：“静静，你不相信我吗？”
  “你不会喜欢上那样的我。”云静笑着，语气十分肯定：“你喜欢的，只是现在这个我。”
  上遥喜欢的，只是如今这个……伪装出来的自己。
  如果明白了真正的自己内心多么丑恶，上遥一定会如同前世，再一次杀了自己。
  上遥望着云静轻笑的脸庞，隐隐觉得错过这一幕会造成某种遗憾，必须要说点什么。
  然而还未来得及发声，一只传音纸鹤疾速飞来，化作星光落入上遥掌心。
  “什么事？”云静的语调轻松愉快，仿佛刚才的沉重全是错觉。
  上遥看完传讯，冷下眼眸。“掌门的消息，杀死火长老的魔修已被找出来，命我们尽速赶过去。”
  云静点点头，想起这是要面对传说中的魔修，赶紧去准备武器和护符。
  上遥拦住她的动作：“静静，等解决魔修回来后，我们再继续现在的谈话。”
  云静微微失了神。
  生平第一次，云静无法理解自己的情绪。
  无法掌控上遥的情绪，连自己的感情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无法掌控一切，让人焦躁而恐慌。
  而在某个瞬间，上遥说出喜欢自己的那一刻，云静的心竟然乱了。
  “不会是喜欢。”
  独自一人的静谧中，云静忽然轻声，作出了否定。
  轻轻的，断然而坚定地、毫不犹豫地否定：“我对上遥的感情，绝不可能是喜欢。”
  远处巨龙飞过天际，云静望着天空，瞳孔茫然喃喃自语。
  “我不喜欢上遥，因为，我喜欢的是丹砂啊。”
  第二十七章
  蓦然间，空气中传来异动。
  晴朗的天气霎时昏暗，骤然一道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昆仑派地界有法术加持，一年四季维持在稳定的气候，绝不会有如此剧烈的雷雨。
  上遥望了望天空：“这是魔修在用法术。”
  追寻着雷声本源，竟然一路到了丹砂峰。
  混杂在雷雨间，细细碎碎，然而仔细听就能发现不同。
  修为变高以后，感官也比以前更加敏锐。能清楚地捕捉到，有人在附近使用大规模的攻击法术。
  但这里是丹砂峰，谁会在这么晚跑来丹砂峰打架？
  所以，杀死火长老的魔修就是逃到这里被围捕？
  云静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师父！”
  顾不得获得身边上遥的许可，云静骑着妖兽飞天直下寻找丹砂。
  “云静，等等……”
  上遥在身后喊了些什么，云静没有心思去听。
  千万……丹砂千万不要有事！
  不用刻意寻找，立刻就察觉到了打斗的场合。
  丹砂的炼丹室，几乎有大半爆炸损毁。药渣砖块散落得到处都是，珍贵的药瓶四处散落。
  丹砂坐在炼丹室外的雷雨中，表情依旧悠然闲适，然而衣服就很狼狈了，撕破毁损凌乱被暴雨淋透不说，还沾染了各处血迹。面色苍白如纸，唇角还有未干的鲜红。
  而丹砂的对面，掌门站在毁损的炼丹室中，冷冷注视这一切。
  “师父……丹砂真人！”
  丹砂受伤了，云静冲上去想要查看情况。
  “云静，不可！”
  身后上遥一把拉住了云静的手。
  “别过去！丹砂真人就是杀死火长老的魔修！”
  云静身体一颤。
  丹砂，是魔修？
  她用力环视，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包括掌门在内的昆仑派众高手全部云集于此，将受伤的丹砂围城一个圈。丹砂抹去唇边的血丝，看着人群中某个角落微微冷笑。
  云静顺着丹砂的视线看过去——丹砂正看着的人是明绯！明绯面色惊恐，躲在了其他弟子身后。
  现在的状况和明绯也有关？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丹砂真人怎会是魔修？”云静试图为丹砂辩解。
  “他就是魔修无疑。”掌门注视着丹砂冷冷道：“他这头白发红瞳就是证据，呵，丹砂真人混入昆仑派两千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是魔修。三千年前，有一大魔头及其手下危害人间，后来各大门派联手围剿。这才铲除了魔头。然而，这魔头却与人类女子生有一子，白发红瞳，天生废物无法修魔，仙人怜悯，这才放过那孩子一条生路。却没想到这魔头的孩子隐匿身份藏于我昆仑派，暗中修魔伺机危害人间。我门派中多次有人被魔修残害，恐怕就是丹砂的手笔。丹砂真人，你以为过了三千年就没人知道你的身世了吗？”
  丹砂懒懒道：“我不是魔。”
  “事实就在眼前，你还敢狡辩！若不是你的徒儿明绯受不住你的欺凌压迫向我告状，还不知道你这魔修要潜伏本门派到多久！”
  “我不是魔。”丹砂平静重复：“我生来异于常人，却不是魔。我一心向善，也不想成魔。然而……”他眸光一冷，语气忽然激烈起来：“是你们这些正道人士逼我，你们昆仑派为首，带领各大门派杀死了我爹娘！我想要复仇，是一名人类女人救了我，劝阻我，我本想放弃一切和心爱的女人归隐，又是你们昆仑派杀了我心爱的人！她只是一名普通人类，她什么错事也不曾做过，但你们却杀了她！我不想成魔，是你们逼我成魔！昆仑派所谓的正义真是可笑，你们就是这样心系苍生匡扶天下吗？”
  “你过去的遭遇，确实可悲可叹。”掌门叹息似乎有怜悯：“但，不管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你如今都已经是魔，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昆仑派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我必须杀了你。”
  丹砂无所畏惧大笑：“想要杀我？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丹砂峰顶一片混乱。
  昔日最爱的桃花流水，都在混乱的咒法与火光中化为泥土。
  大家都以为丹砂只是废材无能的炼丹师，却没想到，连掌门都不是这位重伤魔修的对手。
  死伤于丹砂手下的弟子无数，人们渐渐被血气迷了眼。
  “杀了他……杀了魔修……杀了丹砂！”
  最终只剩下掌门与丹砂对峙，然而掌门也渐有落败之势，很明显身体力气越来越弱，几乎站立不稳……
  上遥眉心微动，欲要上前。
  云静迅速拉住了他的手！
  “师父，不要过去……”
  上遥回头，云静的双眼是无声的哀求。
  上遥以为云静是害怕，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不要怕，待我解决了魔修就回来。”
  “不要过去，师父，求求你。”云静扯住上遥的衣袖不肯放手。
  只要上遥不出手，凭现在的局势，丹砂一定能够打败掌门顺利逃脱。
  “静静，不要任性。”
  现在是昆仑派面对魔修的重要时刻，上遥怎可不出手？
  他无奈摇了摇头，实在无法从云静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袖，只好拔剑断了那片碍事的袖子。
  云静呆呆看着手中空空的残袖，再看上遥飞身上前的背影。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自己。
  倾盆的暴雨加上夜色的掩护，一时间无人看清楚云静的表情。
  光影交错，千万道剑影化作疾雨袭向丹砂。
  丹砂终于招架不住，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上遥轻轻落在地上。
  锋利的冷剑指向丹砂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