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青春

顾铭带乔唯坐着小船穿过桥底下，夜半的星空很美很美。
    乔唯很开心很开心的笑了，露出一个小梨窝。
    顾铭在她身后搂着她，拍下她可爱的小梨窝。
    乔唯笑着笑着，就慢慢的睡着了。
    顾铭看着她的睡脸，轻轻的吻一吻，抱紧。
    星空下一切都安静无声，唯有两行眼泪，在他坚毅的脸上，流淌下来。
    他们在丽江呆了一个多月……
    乔唯不再愿意走动，她经常会意识迷离。
    她会痛，一痛就抓着顾铭的手，一动不动地窝在顾铭的怀里。
    乔唯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身子越来越瘦弱，细细的胳膊仿佛只剩下骨头。
    顾铭每天给她讲丽江的各种故事，乔唯只能坐在屋子里听。
    后来，顾铭带着乔唯回了山东。
    紧急药物都吃完了，乔唯说该回去了。
    下了车，贺言和陈环在等着。
    有人说，人在临死前，总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快要结束。
    于是，人会做好接受死亡的准备。
    乔唯是不是这样……
    回到医院，乔唯就拿着手机跟顾铭瞎聊。
    她快聊不动了，只能拿着手机乱滑。
    那个仅自己可见的相册，藏了顾铭拿着国旗练正步的照片。
    顾铭趴在她头顶轻轻地笑：你怎么还有这张照片？
    乔唯没有说话。
    她可能没有力气。
    顾铭看着她虚弱的滑动手机，心越来越沉。
    乔唯不说话，吊着点滴的手慢慢放下……
    顾铭疯狂地按动电铃，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跑进来。
    乔唯被推了出去。
    氧气罩盖住了乔唯大半张脸，她的刘海凌乱的散在一边，眼睛紧闭。
    顾铭想再看她的小梨窝。
    贺言冲到急救室的前面，顾铭落寞的靠在墙上。
    他好像老了许多许多……
    眼神黯淡无光，黑眼圈也很浓重，顾铭一向是看着很白净，此刻却显得格外沧桑。
    陈环因为学业去了北京，动身没多久，还没回来。
    贺言趴在门上一直向里面看，奈何什么也看不到。
    顾铭站着走动了几圈，又在椅子上坐下，再起来走几圈。
    急救室的门还没有打开。
    没有人走出来，一个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贺言拉了拉顾铭，说：顾铭，你别太紧张。
    顾铭沉重的喘气，什么都没回答。
    心被沉重的压抑着，满眼的渴望与憔悴。他仿佛又看到乔唯指着他的头发，说：你看，我们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打伞，我们走到白头了。
    他又想起了乔唯笑的时候那可爱的梨窝，也想起了乔唯学着他翻白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把乔唯的一切都回忆一遍。
    贺言紧握着双手祈祷，踱着急促的碎步转圈。
    顾铭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压抑了许久的他似乎出现了幻觉，仿佛乔唯躺在床上朝他笑，笑出小梨窝。
    然而，急救室的门紧闭，乔唯没能像偶像剧里那样，在最后一刻跟顾铭说一句话，没能对着顾铭撇嘴，没能再笑出一个小梨窝给顾铭看。
    医生推出来的，是没有心跳的乔唯。
    医生能说的，也只是一句“尽力了，节哀。”
    空荡的大厅里，响起一声“轰隆”的崩塌，是顾铭。
    他坚强了好久，也终是撑不住。
    男人的泪水也会决堤的流，一滴一滴掉在光滑的地板上。
    顾铭的膝盖跪在地面，双手捂着脸。眼泪滑过手背，割出一道道痕迹。
    贺言趴在病床的边上，紧紧的拉住。她一直那么冷静自持，此时却声嘶力竭的哭喊，不让护士把乔唯拉走。
    不行！别把她拉走——
    贺言扶着床慢慢的跪下去，惨白的被子浸出一片湿润。
    她真的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哭的满脸泪水，头发凌乱的粘在脸上。
    乔唯安静地闭着眼睛，贺言怎么晃动她，都没有把她吵醒。
    顾铭跪在那里凝望着乔唯的床，眼眶红的像是要滴血，残缺的月亮照进来，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悲痛暴露出来。
    他压抑了这么久，悲痛一直在心里藏着掖着。
    他总是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忍住，乔唯会更坚强。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铭给陈环发了条信息：陈环，朕失去了朕的小乔。
    陈环在远方的实验室里，摔碎了一地的器材。
    那天晚上，顾铭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一整夜没有出来。
    他一遍又一遍的感觉到，乔唯举着两罐八宝粥在他面前晃的日子多么多么珍贵……
    他似乎又看到，那个黄昏，乔唯指着他说：你看，我们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打伞，我们走到白头了。
    多久以前，乔唯躺在床上哭，害怕顾铭的后宫又多了别人。
    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第二天，贺言看到顾铭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圈的胡渣。
    陈环推掉了手头的事情赶回来，却再也看不到睁着眼的乔唯。
    五年之后，顾铭娶了一个叫孔菱的女人。
    婚礼那天，他和陈环抱在一起喝酒。
    一个男人没有娶他的最爱，不是因为他不爱了，而是因为他对另一个女人有了责任。
    如果这个男人丢掉了自己的责任去追求自己的真爱，那他就是臭男人。
    只顾着自己的爱恨情仇，而不愿意承担责任的自私臭男人。
    顾铭经常这样想。
    看了太多的爱情剧，结局总是男主娶了另外一个女人，遗憾的结尾让人惋惜。
    顾铭通红着眼看着天空，他拿着明星的事情来谈论青春剧的结尾，谢霆锋是臭男人，他口口声声说最爱王菲，就丢掉了自己的儿子和曾与他同甘共苦的张柏芝，他就是臭男人。
    不过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最爱的那个人，他再也见不到了。
    他曾以为他们之间没有障碍，他们靠着懵懵懂懂的感情走过了高中三年，跌跌撞撞的跨过大学，他们也经受了异地恋，然后重聚。在顾铭眼里，一切难关都被他们闯过，可到最后，谁也猜不出最后。
    命运不会给你太多，他迟早会夺走一部分。这是陈环说的。
    人太幸福了，会遭命运的嫉妒。
    陈环的酒量更大了，人也越来越瘦，他似乎再也没有戴过眼镜。
    顾铭穿着新郎装，脸庞棱角分明，几年的磨练，有了一个沉稳世俗的轮廓。
    陈环喝了一大杯酒，笑着推顾铭，说：“日子过的还快乐吗？”
    顾铭趴在桌子上，头埋在桌子上，模模糊糊的回了一句：“不快乐。”
    陈环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曾经追乔唯的秦野，现在娶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德行的女人，整天在工厂里干活。”
    顾铭摇摇头，陈环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继续说：贺言去英国了，她前几日还跟我说，她听到你结婚的消息的时候，兴奋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现在还在医院养着。
    顾铭还是不动。
    陈环拿起酒杯痛快的干了，又自己再倒一杯。
    顾铭抬起头来，额头上暴起了几根青筋，隐忍着红了双眼。
    他说：陈环，你过的快乐吗？
    陈环摇摇头：不如从前。
    顾铭抽了下鼻子，说：没有以前我们同桌的日子快活。
    陈环一个劲的喝酒，不时的揉揉眼。“对，没了好多人。”
    顾铭抬头晃了晃，把满眼的泪水都晃回了眼里，再一低下头，眼泪又全都掉下来。
    “朕的小乔没了。”
    陈环突然鼻子一酸，握着酒杯仰头喝了几口，灌回了自己的眼泪。
    他把手搭在顾铭的肩膀上，使劲的握了握，说：“别提这陈年旧事，今天你结婚，不能这样伤感。”
    顾铭使劲地点点头，端着高脚杯喝酒。
    陈环看了看礼堂前方那张大大地婚纱照，顾铭搂着孔菱的腰，拍的很美。
    他闷了一口酒，说：“顾铭，一切都还好着呢。”
    顾铭举着杯对他说：“对，一切都还好。”
    一切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