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命格偷换

第6章


  一小鬼尖着嗓子道:“路引!”
  楚小姐怯怯:“什么路引?”
  另一小鬼摇头晃脑,同样尖着嗓子:“路引便是路引。”
  恰此时另有新鬼来报到,呈上三寸长二寸宽黄纸一张给小鬼。楚小姐瞥一眼,似看见“为酆都天子阎罗大帝发给路引”等字眼。小鬼查验“路引”无讹后闪身放那新鬼入关,却依然铁面无私将楚小姐拦在关外。
  楚小姐问:“没有路引便不能过关?”
  小鬼点点头,尖着嗓子回:“正是。”
  楚小姐不再纠缠,退至一旁,等下一个来鬼门关报到的新鬼。她想知道如何拿到通关路引。新鬼们告诉她,人死之后自有鬼差专程将阎王签发的路引送交手上。楚小姐问那跑腿的鬼差可是个小姑娘。新鬼们告诉她,哪里是什么小姑娘,清一色男差,同眼前这两个把门小鬼长相类似,尖脑袋,毛发稀疏,骷髅眼,无神无光,坦胸露乳,骨瘦如柴。楚小姐问怎么自己没见过。新鬼们一律摇头作不知状。楚小姐去问把门小鬼。把门小鬼才不理会,反尖着嗓子高呼:“鬼门关前,新鬼来报。若无路引,不准入内!” 
  “鬼门关前,新鬼来报。若无路引,不准入内!” 
  “鬼门关前,新鬼来报。若无路引,不准入内!”
  ……
  其声刺耳难忍,侵扰心神,生生逼退楚小姐。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不得,求死不成。
  楚小姐泪流满面对一窗之隔的任公子道:“无奈我离了鬼门关却不知去往何处,阴阳有别,自然归不得家。彷徨之际,是这枚玉石带我找到了你。”
  自她胸前取出的玉石,状似鹅卵,形如拇指大小,色纯白全无一丝杂质,聚日月精华,泛淡淡光晕,中心一点红,恰似美人额间痣,艳丽鲜活,摇曳生姿,注视良久,仿佛见其如鱼般游动,灵气溢出。同任公子颈项间的一模一样。而十六年前老神仙所赐姻缘石,便是这一对。
  ?
☆、逛地府
?  差点饮下孟婆汤
  “然而有一日夜晚,我再来寻你,却发现你房门与窗皆贴了几页黄符,它虽不能伤我,但我也不能靠近。如此一来,我又变得无处可去,无地栖身,与其留在阳间做孤魂野鬼,还不如重返鬼门关。”
  楚小姐在鬼门关前连哭三天三夜,两个把门小鬼痛苦难耐之下,唯有放行,并默默祈求这个“爱哭鬼”生前积德,下辈子是个长寿的命。
  走过漫漫黄泉路,直抵奈何桥。此桥呈拱形,用料不明,分上中下三层,上层宽阔平坦,中层次之,下层则狭窄光滑:善者鬼魂行上层,安然通过;恶人鬼魂行下层,如履薄冰,一步不慎即堕入桥下河池中,魂飞魄散,无影无踪。
  血河池,顾名思义,血色波涛翻涌,腥气扑面,虫蛇满布,专食生前作恶多端者之魂。即算此类鬼魂撞好运走过奈何桥,也会立刻被凶神恶煞的鬼差押往四司之一的罚恶司,由罚恶判官钟馗判决该打入哪一层地狱,受何种酷刑,或永世不得超生,或刑满释放,得一碗孟婆汤,重返六道轮回。
  楚小姐驻足奈何桥前,灵魂自动升起后轻轻落在上层,顺利通过,抵达驱忘台。
  驱忘台上有一鬼一灶一锅一碗,那鬼布巾包头,鬓发灰白,满脸皱纹,弯腰驼背,长年在此地取水煮汤,名孟婆。
  孟婆曰:“老身用来煮汤的水可不一般,取自忘川河,无论谁人饮下,前尘往事尽了,世俗烦恼皆消。”
  楚小姐问:“忘川河在哪里?”
  孟婆手指她身后。她回头一看,却原来到达奈何桥彼岸,血河池不再是血河池,而是澄明平静的忘川河。只见孟婆随意挥一下右手,一股细长水流自忘川河飞出,准确无误地注入灶上的汤锅之中。
  孟婆曰:“老身煮汤所需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且去三生石看前世今生。”
  楚小姐问:“三生石在哪里?”
  孟婆手指她身后。她再回头一看,驱忘台入口处当真立一碑,五尺长三尺宽。可她来时确实不曾见到。楚小姐三步走近,惊觉此碑似处于虚空中,若隐若现,然字迹分外清晰,于右上角一笔一划写出“前世篇”三个字,乃是行楷。楚小姐耐心等待,等待,碑上却独独显出“前世篇”三字,其余一片空白。她叫孟婆来瞧,孟婆冲三生石挥一下右手,“前世篇”转换成“今生篇”,紧随其后碑上密密麻麻浮现一行行蝇头小楷,记载着楚小姐今生之事。孟婆粗略扫一眼,不由皱起眉头,她右手一翻,手上赫然抓着一枚斗大的银铃,手腕微动,银铃奏响,召出一名头戴乌帽,身披宽大黑袍,面目惨白却天生笑模样的鬼吏。
  孟婆道:“又一个阳寿未尽,偷跑来看前世的。”
  楚小姐分辨:“您所言差矣,奴家是真死了。”
  乐呵呵的黑鬼吏查明楚小姐身份后,更乐了。他冲楚小姐拱拱手:“原来是荆州楚小姐大驾光临,失敬失敬。今夜是楚小姐与任公子命中注定的大喜之日,便由卑职带楚小姐还阳去吧。”
  楚小姐糊里糊涂跟随黑鬼吏重归人间,将身来到任公子房外。黑鬼吏袍袖一挥,除去黄符,叫楚小姐自行进去灵魂归体。他乐呵呵道:“洞房花烛,卑职不便打扰,就此告辞。请楚小姐代卑职向任公子问好。”
  而自始至终,楚小姐却处于一种不明就里的状态。电光火石间,她果断抛出一个疑问:“为何三生石上未记载我的前世?”
  “这个,呵呵,这个……那,那是因为楚小姐今生阳寿尚在,前世便不可示人。”
  日后再饮孟婆汤时,楚小姐才想起,公正严明的夜游神竟也是会骗人的。?
☆、判官和月老(上)
?  回忆完毕,楚小姐拿衣角拭去满脸泪水,问道:“任公子所娶之人乃令表妹鲁氏,可奴家该如何是好?若死,鬼吏却许我还阳;若生,难不成叫奴家附上令表妹之身?”
  “万万不可。”
  “任公子放心,奴家断不会如此,再者我也不懂怎么附身。”
  “依小生之见,大概是那名鬼吏弄错了,以为……”任公子回头看一眼床上酣睡的新娘,叹口气继续道,“错以为今日与我拜堂成亲的是楚小姐,故将楚小姐你引至此处,意欲助你还阳。”
  “那我须寻见自己的身子,方可还阳?”
  “楚小姐不忙。你无端离世,鬼吏却说你阳寿未尽;明明我娶了表妹,鬼吏却说你我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这其中诸多疑点,不查个明白,纵楚小姐找到自己的身体怕也很难还阳。”
  “怎么查?”
  “书中有云,冥府四司之一的阴律司崔判官,掌生死簿,执判官笔,审善断恶,管人生死。由此,楚小姐该返阴间饮孟婆汤转世,还是留下来还阳复活,找崔判官一问便知。郢城几十里外有个风来县,据闻县中曾塑崔判官像,我们不妨去试试。”
  “任公子肯陪我一起?”
  “当然。”任公子不假思索道。
  楚小姐笑了笑:“何时动身?”
  这却叫任公子犯难。依礼,明日他需早起同新妇一道向父母亲请安敬茶,然过了今晚他定然走不成。他不惯撒谎,又不便实情相告,母亲会拦着不许他单独外出,表妹会强行跟随,叫他如何措置?任公子考虑再三也想不出两全其美之策,索性冲动一回,留书一封,夤夜上路。于他,这是生平未有之事,却绝无迟疑。
  临行前,任公子换下喜服,带足银两,外加油纸伞一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明月光,石板路,冷清的大街,店铺紧闭门窗,人畜皆眠,唯虫鸣风声,叫起来像浅吟低唱,吹起来似曲乐悠扬。二人并行,一影独长,青衫白裳,脚步缓缓,如诗如画。
  “公子,你不怕吗?”
  “怕什么?”
  “奴家非人,而是异类鬼魂。”
  “异类又如何?在小生眼中,从来当小姐是仙子,清逸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公子谬赞。”
  “小姐不介意的话,可唤我本善。本善冒昧,不知能否称呼小姐闺名?”
  楚小姐轻轻颔首。
  任公子笑道:“见怜,此情此景甚佳,吟诗最好。”
  楚小姐脸红一下,只是颔首。
  “明月夜半见,只影蒙垂怜。见怜?”
  “青石才是本,缓行方为善。本,本……”楚小姐低眉,如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本,本善。”脸愈发红透。当真是我见犹怜,怜卿本善。
  天渐渐发亮,太阳将出未出之际,任本善撑起手中雨伞,遮住身边楚见怜头顶,关切道:“你不可见光,快躲进伞里,我带你走。”
  楚见怜接过伞,问:“怎么躲进去?”
  这个……书中未曾讲到,任本善亦无从得知。他皱眉思索一阵,眼见曙光乍现,心中愈发焦急。但听一声惊叫破空,雨伞竟自发合拢跌落地上。眼前已不见楚见怜身影。
  “见怜?见怜?”
  “我在这里。”楚见怜的声音自伞中传出。
  任本善这才放下心来,将地上的雨伞拾起,就近寻一家车店租马车一辆,甚大,可供四人乘坐。任本善弯腰进入宽敞却并不明亮的车里,撑开雨伞小声道:“见怜,现已安全,你自可出来。”
  话音刚落,便听楚见怜在对面含羞叫了句“公子”,灵魂毕露。
  “累吗?用不用睡会儿?”任本善问。
  “谢公子关心,小的不累。”车外头负责赶车的伙计大声答道,没想到这有钱人家的公子也挺好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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