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容颜(上部)

57 去英国


“割了?”
    “嗯”,裴恬点点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难怪那天联系不上你。”
    “担心我了?”
    章希寒拍拍裴恬的脑袋,“你战斗力那么强的,谁敢轻看你呀。”
    “明明就很担心,还嘴硬不承认”,站在十字路口,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车流,带起一阵阵寒风,引得裴恬不住地战栗,“天气似乎转凉了。”
    “嗯”,章希寒点点头,表示赞同。
    “就这样?”裴恬不满地看向章希寒。
    章希寒对着裴恬挑挑眉:不然还能怎样。
    “切,这种境况下,较弱的女生说出这样的话,一般男生不都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吗?”
    “呵呵,首先,你不是较弱的女生,其次,我也不是你所谓的‘一般’的男生。”
    “我真是!”裴恬对着章希寒攒紧了拳头,“瞎了眼了!”
    “是吗?”章希寒顺势捂住裴恬的眼睛,“这才叫瞎得彻底。”
    说完,章希寒一个跨步,绕到裴恬的身后,把她抱在了怀里,“不冷了吧?”
    “心冷。”
    章希寒又把她搂紧了一些。
    信号灯变了颜色,裴恬用手肘推了推章希寒,“怎么走啊?”
    “就走啊。”
    “你是树袋熊啊?”
    “你有见过这么帅气的树袋熊吗?”
    “自恋狂”,裴恬耸了耸被章希寒压住的肩膀,“怎么一点儿也不浪漫呢?我都要让你压死了。”
    “压死总比冷死好。”
    就这样,裴恬继续拖着章希寒,章希寒继续压迫着裴恬,慢慢消失在人潮涌动的车站尽头。
    寒冬的脚步似乎也更快了一些,抬眼,已很久不见阳光。天,总是灰蒙蒙,就像此刻即将面临第一次诊断考试的高三,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喂!喂!喂!”这已经是裴恬第N次冲着魂不守舍的章希寒大叫了,也不知怎么的,越接近期末,他的精神似乎越恍惚,越来越游离于状态之外,“你怎么了?”
    虽然裴恬一直以来都奉行即便是恋爱,也会给彼此充分自由空间的原则,但这毕竟是他们交往以来,章希寒最严重的一次“失常”事件,而且她已经容忍了很长的时间,“有些事情,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即使我不能帮到你,也希望可以给你一些意见。我不想我自己跟个傻瓜一样,每天就算面对着你,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经历着什么,你在煎熬些什么。希寒,再这样下去,我会怀疑你,也会怀疑我自己。可我不愿意这样,我也不要这样······”
    裴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章希寒用力地抱进怀里,“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裴恬的心咯噔一下,种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事先设想的各种糟糕剧情,似乎随着这一声“对不起”,就要拉开序幕了。
    裴恬于是在章希寒的怀里奋力挣扎,“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还没做好准备。”
    章希寒轻轻拍了拍裴恬不安摆动的后脑勺,“读书读迂了吗?一整天都想些什么啊?”
    “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裴恬张大眼睛,抬头望着章希寒。
    “你确定吗?”
    “不确定”,裴恬拼命摇头,“可,那你又是为什么?难不成,你是担心一诊的成绩?”
    “你觉得呢?”
    裴恬继续摇头,“比起这个,你应该更操心明天午饭吃什么。”
    “坐”,章希寒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比起坐沙发,裴恬到更喜欢直接坐在地上,“说吧。”
    “就不能好好坐吗?非得跟个原始人一样?”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裴恬坐直了身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本小姐一向赏罚分明的。”
    “我在考虑,这一次是否要去英国过春节”,章希寒操着手,靠在沙发上。
    “阿姨让你过去?”
    “每年都会说同样的话,但今年,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叔叔的原因吧”,裴恬说,“其实我不太明白,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或者,你在害怕什么?”
    “万一我回不来了呢?”
    “那我就去找你啊”,裴恬拍拍章希寒的膝盖,“如果这真的算是困扰你的问题之一,OK,我已经帮你pass掉了。”
    “哎!”章希寒右手扶额,“我觉得我跟他们可能会相处不好。”
    裴恬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英语不好,成绩不好,没脸见我妈。”
    “可你能画画,会玩滑板啊。”
    章希寒笑笑,“这算什么?”
    “艺术是没有国界的,相信我,不要那么没自信。而且,这么多年了,阿姨和那位洋叔叔也没有要小孩,足以看出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所以,若真想过去看看,就决定吧,没什么好犹豫的。”
    “谁知道呢”,章希寒耸耸肩,“万一是那老外不行呢。”
    “说什么呢!”裴恬拿起地上的靠垫就向章希寒砸过去。
    “不然呢?”章希寒看着裴恬,“给个合理的解释啊。”
    “都说是为了你”,裴恬咬着手指,“再不然,就是避孕措施做得好?”
    听到这句话,章希寒差点没绷住,伸手使劲揉了揉裴恬的头发,“你也恢复正常吧!”
    裴恬顺手理了理头发,正经地说,“所以,你最后的想法是怎样?”
    “那就去吧?”
    “把最后那个字去掉。”
    “可我真的可以吗?”隔了好久,章希寒又开始不确定地问裴恬。
    “你是小孩子吗?”裴恬一脚翻上沙发,环着章希寒的腰,“来,姐姐抱抱,这样就会有安全感了啊。”
    “能不能把你也塞进行李箱,托运到英国?”
    裴恬笑笑,她曾一度以为,在这段感情里,她是更加依赖的那一方,可如今看来,章希寒似乎更需要她一些,“我就那么不重要啊,你连张机票都舍不得给我买?”
    “说真的?”
    “当然是假的了”,裴恬叹了口气。
    “听关音说,你最近状态不好?”
    “还不是因为你”,裴恬戳了戳章希寒的肚脐。
    “又怪我?”
    裴恬弱弱地摆摆头,“我自己的问题,在可控范围内。”
    章希寒俯下身,轻吻在裴恬的额头,“对不起,这我可真帮不了你,只能是尽量做好后勤工作了。”
    “好像从一开始也没指望你能帮到我吧。”
    章希寒捏捏裴恬的鼻子,“看不起我?”
    “哪敢啊,您老人家可是要去英国溜达的人了,我这乡巴佬可连英国人都没见着过哟。”
    “总之,一诊加油了。”
    “你呢?”裴恬奇怪地看着章希寒。
    “决定要去英国的话,可能会提前一两个星期走,反正对我来说,参不参加也没有影响。”
    “那我可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竞争年级倒数第一的对手吗?”
    “可能吧”,裴恬咯咯咯地笑着。
    墙上的钟,不知不觉走到了十二点,困意席卷了裴恬全身,“睡了吧?”
    “你先去洗漱吧,家里没问题吗?”
    “反正有关音在,一切都不成问题。谁让高三学习这么紧张啊,连见一面的时间都快要没有了。”
    “所以就,夜不归宿?”
    “谁说我夜不归宿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宿啊”,裴恬跪在沙发上,轻啄了一下章希寒的脸颊,“晚安。”
    “裴恬。”
    “嗯?”已经跨出两步的裴恬回头望着章希寒。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
    “记得什么?”
    “我是爱你的。”
    “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好不适应”,裴恬故作惊悚状,“不过,我会永远记得的,无论发生什么。”
    裴恬真挚的眼神,似乎感染了章希寒,他一步跨到了裴恬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裴恬也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可这长吻里,似乎多了很多暧昧的情愫。裴恬的双眼有些迷离,浑身变得燥热,她看不清章希寒的脸,却听得清楚他逐渐沉重的呼吸。
    在边界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裴恬离开了让她沉沦的深海,逐渐恢复了理智,“好像,有些过激了。”
    “嗯,咳咳”,章希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睡吧”,说完,裴恬转身进了章希寒的卧室,反锁了门。隔着墙壁,她听到了章希寒打开水龙头的声音。
    这个冬夜,在这间屋子,似乎太过火热了。
    因为是学生的缘故,章希寒的护照和签证都办得很顺利,他的请假要求也几乎没受什么阻碍,因为希望能早点回来,章希寒又擅自把离开的日子提前了整整一个星期。
    看到章希寒发来的短信,一向坚强的裴恬也压制不住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只能是不言语,以掩饰自己已经有些颤抖的声音。
    “怎么了?”关音察觉到裴恬的异样。
    “他周末就要走了。”
    “不是下周吗?”
    “提前了”,尽管裴恬已经很用力忍住了,但在侧头看向关音的那一刻,眼泪还是唰唰地落下。
    关音也慌了神,认识裴恬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她哭得这么绝望,“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你至于吗?”
    “我也知道,可是,我好像,最近,压力,真的好大”,裴恬啜泣地说着。
    “好了好了”,关音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轻轻哄着她,“不哭了,乖。”
    谁知道,哄着哄着,裴恬竟然真的睡着了。关音给朱棣使了个眼色,让他不到上课的时间不要叫醒她。可好巧不巧,章希寒又来了。
    “嘘!”关音走出教室。
    章希寒一脸惊诧,“怎么了?”
    “睡着了。”
    “睡着了?”
    “喂!”关音捶了捶章希寒的胸口,“我说你,你清闲得很,可不代表她也清闲。每天要担心你,还要应付那么多功课,早晚要倒下的。说实话啊,我现在慢慢有些后悔了,对你是,对她也是。爱情,不是应该让两个人变得坚定吗?可我看你们啊,却因为彼此,有些犹豫了。”
    “你也谈场恋爱吧,就什么都明白了。”
    “算了,我可不给自己找那种罪受。说正经的,从今天都周六前,学校为了一诊,每天晚上都给我们班安排了随堂考,所以延迟放学半个小时,那时候人也不多,你可以陪陪裴恬了,虽然有些冒险,要不然在你走之前,也找不出别的空闲时间了。”
    章希寒点点头,冲着教室里担忧地望了一眼。
    等到裴恬和关音走出教室,已经是十点半了,裴恬打着哈欠,往车棚缓慢移动着,关音却一把抢了她的钥匙。
    “干嘛?我可没精神陪你闹。今天考了三场试,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关音说,“你走着回去吧。”
    “拜托,等我以我现在的龟速爬回家,都要十二点了吧,而且,我明天早上怎么办?”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喂!”裴恬话还没说,关音蹬上自行车就溜了。无奈她今天实在提不起精神,只能在空荡荡的车棚前叹了一口气。
    “我送你回去吧”,突然,裴恬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还没走?”裴恬回头诧异地看着章希寒。
    章希寒只是耸耸肩,“反正回去也没事可做。”
    裴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这种人,真可恶。”
    章希寒笑着,牵起裴恬的手,“对不起。”
    裴恬更加疑惑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章希寒小心圈起裴恬的手腕,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你瘦了好多。”
    裴恬猛然向后躲开,“喂!还在学校,你不要命了。”
    “那就走吧”,但章希寒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裴恬,即使是从灯火通明的校门口经过。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什么逻辑?”
    “干嘛在学校那样,你分明知道,即使我俩被逮了,遭殃的肯定只会是你。”
    章希寒戏谑地看着裴恬,“这么有信心?”
    “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裴恬原本是与章希寒平行走着,但她再也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侧身扑倒章希寒怀里,无声地大哭起来。
    章希寒抽出右手,轻轻放在裴恬的头顶,左手环着她,尽可能地给她所有的温暖。等到胸前的颤抖终于逐渐平息时,他才低头吻在裴恬的额头,“我还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裴恬摇摇头,“是我劝你去的,我也没后悔过。可能最近压力有些大,毕竟一诊是全市统一排名,而你那时又不在我身边。我也说不清楚,就想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
    “现在,好了?”
    “好多了。”
    章希寒捧起裴恬湿漉漉的脸,“记住,以后不准在没有我的地方流泪,也不要为我流泪,我会尽我的全力,不让你伤心,只给你幸福和快乐。”
    “希寒,你最近有些奇怪,总说这些矫情的话”,裴恬红肿着眼睛。
    章希寒也自顾自地笑笑,摸摸裴恬的头,“好像是吧,可能是第一次需要如此长时间地离开你、离开这里吧,我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其实我知道,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和关音的阴谋。不过,我喜欢这样的阴谋”,说完,裴恬把章希寒抱得更紧了。
    因为爱情,因为爱得太深,人,是不是都会变得莫名其妙?会无故地开心,难过,患得患失。但也因为对方是自己深爱的人,所以一切的苦难,折磨,也变得不那么难捱。
    徐志摩说得没错,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到了周末,裴恬拜托了老大开车送他们到机场,可从两人见面的那一刻开始,气氛就变得诡异,安静得诡异。章希寒坐在副驾驶,裴恬、辛蓝和关音坐在后面。关音碰了碰望着车窗外发呆的裴恬,“吵架了?”
    裴恬摇摇头。
    “你亲戚来了,不舒服?”
    裴恬继续摇着脑袋。
    “你是人鱼公主啊,不能讲话?”
    裴恬还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辛蓝也凑过来问,“没什么事儿吧?”
    关音看了一眼裴恬,又看了一眼章希寒,“谁知道。”
    下车后,裴恬也一直走在最后,不是扣自己的手,就是怔怔地发呆,反正一眼也没瞧过章希寒。其实裴恬的心思和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章希寒给老大使了个眼色,便转身走向裴恬,“说好不哭的,那你也不能不理我啊。”
    “我怕我一张嘴,就忍不住了。”
    “我会给你发短信,打电话的”,章希寒说,“每天。”
    “嗯。”
    “要想我。”
    “嗯。”
    “我会很快回来的。”
    “嗯。”
    “考试要加油。”
    “嗯。”
    章希寒哭笑不得,“你就没有想说的。”
    裴恬摇摇头,“等你回来再说。”
    “那有什么想要的吗?”
    裴恬想了想,“还是什么都不要了,你回来就好。”
    说出这句话的裴恬,压根儿就没想到,她如此微小的一个愿望在三十天以后,竟变成了永远都触不可及的绝望。
    “我真走了?”
    “嗯。”
    “他是去英国,度假,那不是打仗”,老大也过来插一脚,“不用弄得这么煽情吧。”
    裴恬抬眼望向章希寒,“那走吧,我等你回来。”
    “不来个离别之吻什么的?”老大在旁边瞎起哄。
    章希寒笑着俯下身,轻啄在裴恬的双唇上,“等我回来。”
    章希寒乘坐的航班,从裴恬的头顶飞过,此刻,她竟那样想念他。
    “给”,关音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递给裴恬。
    “什么?”
    关音指指蓝天,“他给的。”
    “为什么不亲自给我。”
    “他说感觉自己送一本书给你怪怪的,不符合他的气质”,关音瞥了一眼,“还是本诗集,他什么时候也被你熏得这么文艺了?”
    裴恬只是微笑着,她记得在蛮早之前,她对他说过,她很喜欢一首诗,诗里那样写着:多少人曾爱慕你青春妩媚的身影,爱过你的美貌出自假意或者真情,而唯独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爱你日渐衰老的满面风霜。她说,她期望得到这样的爱情,不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半分。而如今,他给了她最好的回答。
    裴恬翻开书的扉页,上面赫然写着:把这本诗集读完,我一定会出现在你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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