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有情非此岸

5 道歉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几年我一直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你,因为开学那天是我妈一个人去的,我没看见你。直到那次春游,我……”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有什么已经从我的脸庞滑过,涌出之后被风吹得凉凉的分明是我的泪水。
    他过来捧住我的脸,苦楚地对我说∶“雯雯,你别哭。你知道吗?我刚出国的那段日子每天晚上的梦里都是你哭得泛红的双眼,我让你别哭,可你哭得越来越伤心,最后我喊得声嘶力竭,你哭得也声嘶力竭。”
    “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双眼模糊了,耳畔全是他喑哑的声音,我的心好像无处隐藏。
    他忽然吻上我的左眼,轻柔的触感令我浑然一颤,我却无力推开他。
    一点一点地,他吻干了我的泪,然后深深看进我的眼里,我看见他的眸里也贮满了泪水。
    他的头埋在我的颈窝,闷闷地说道∶“我第一次心动是在雨中为了那个浑身湿透,为我送的伞发愣的女孩;第二次心动是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重现,我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的时候,为那个女孩狠狠瞪了我那一眼;第三次心动是多年后回国再次见到她,为她看着的眼里只剩的那一片平静。”
    “雯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我闭着眼睛应道∶“曹华海,也许那些只是你的梦魇,并不代表你是真的喜欢我。”
    他自嘲般轻笑出声,缓缓开口道∶“这么多年了,我一个女朋友都没有,难道你还认为那些只是梦魇吗?”
    我被他问得呆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让我又爱又恨的人。现在呢?我现在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有时候重逢真的很无奈,比如当他敞开心扉,现在却只是在等我的一个答复,他无奈,我也无奈。
    “你是认真的吗?”好一会儿,我听见我有些哽咽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
    “是,我想和你交往。”他笃定地回答我。
    “好,我答应你。”
    晚上他离开之后我很早就睡了,第二天从童年的噩梦中醒来之后流泪满面的我才意识到∶也许昨晚答应他的事情是错的,他也许只是想换一种身份来折磨我。
    吃完早饭后孙玫打电话让我马上去公司,是什么事都来不及说,情况一定很严重。
    公司里气氛紧张,我到的时候会议室已经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孙玫示意我到她旁边去坐。
    等人到齐的时候,孙玫在忐忑不安的众人面前站了起来,以公式化的口吻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请大家来,只是有一件事要宣布——关于这次公司的大幅裁员。”
    她的第一句话刚结束,旁边的很多人都脸色煞白,就像即将面对死刑的囚犯一般,失业对于我们,大多时候就相当于世纪末日。大学生一波又一波地毕业,我们的就业压力会越来越大。
    孙玫继续说道∶“这次裁员公司也是迫不得已,在这里,我先给各位赔个不是。”然后她念了一串名字出来,每个字都牵动着在场所用人的神经。
    会后,孙玫示意我先别走。
    “私事还是公事?”我问她。
    “我爸这次被别人骗了,一大笔投资基金没了。”她语气平静得可怕,一点都不像是在叙述自己家里的事情。
    知道她现在需要倾诉,所以我没出生,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雯雯,这次公司因为投资不当导致资金周转出现问题弄得差点破产,是文嘉桓救了我爸。”她说的是“我爸”,而不是“我们”。
    “他为什么帮董事长。”我假装没注意她的措辞。
    “我不知道。”听她这样回答,我替文公子感到心酸,为她极力挽救公司,换来一句“我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我觉得拉她一把,于是扯上她的旧情人,“陆潇人在哪儿,这几天他在你身边吗?”
    她的眼里泛出浓浓的悲伤,握得发白的指骨分外让人心疼,可为什么那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却看不到呢?或许是不想看到?
    她悲伤地看着我说道,“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已经交了新的女朋友,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还爱他吗?”
    “让我忘记他很难。”
    “我说的是爱。”
    “嗯,还是爱,爱他,可能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
    我换了一个切入点,“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
    “你会和文嘉桓结婚吗?”
    “应该会。”
    “你明明大我几岁,但在面对情感问题的时候却常常犹豫不决,没有半点在工作上的雷厉风行,原因很简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一语点破。
    孙玫摇头说道∶“你不明白的,没经历过这些,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是不懂……算了,我先走了。”她的事还是要她自己作主,我这个旁人不懂也不会懂。
    出了会议室,去休息间冲了杯咖啡,之后,我“勤奋”工作了大半天。
    晚上我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在出租车上,我新设置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喂?”
    “吴先生喝醉了,麻烦您过来一趟。”
    “他现在在哪儿”
    “‘华世’酒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喝醉,也不知道酒吧侍者为什么打了我的电话,但朋友一场,我还是得去一趟。
    挂了电话,我让司机调头去酒吧。
    “华世”酒吧我还是第一次来,和其它酒吧不同,这里很安静,台上有人弹着钢琴,侍者穿着一般的服饰。
    侍者上前招呼我,“是庄小姐吗?吴先生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灰色沙发。
    我靠近沙发,看见他斜躺在上面,神情怏怏,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吴宥,醒醒!”
    “你来了?”他迷迷糊糊地开口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无奈地看着连眼睛都没睁开的某人问道。
    他蓦地睁开双眼,朝我笑道∶“你是庄雯雯。”
    “你怎么醉成这样了?”白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邋遢样。
    “不说不开心的事儿,跟我来,我带你去放烟花。”他边说边站起来拉我。
    “喝成这样你想发什么疯。”这人是真的醉了,胡话都说出口了。
    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我问他,“你车停在哪儿?”
    “我没开车来,我骑自行车来的。”他带我走到他的自行车旁边,笑嘻嘻地跟个小孩儿似的。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净抽风,又是换车,又是喝醉,行为反常,要不是认识他,简直不管确定他的身份。
    “我可能真的醉了,我让司机开车来载我们去河边放烟花好不好?”□□裸的大男孩的撒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脑袋一时发蒙答应下来的几率很大。
    半小时后,我们到了一条未名小河旁,司机从车里搬下了几大箱礼花,我看得目瞪口呆,毕竟这不是春节,现在是五月初。
    点上一箱礼花,司机就回车里去了。
    焰火绽放成花的时候,吴宥说了一句话,不过我没听清,等下一发升空的时候我问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神情淡淡,眉目间却有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温柔。
    “你今天很不正常。”在烟火的煽情作用下我发表了言论,一边注意着他神色的变化。
    他苦笑道∶“是吗?我不过是心情不好。”
    “还在为失恋耿耿于怀?”
    “不是。”
    “那是什么?”天空中的烟火绚丽多彩,不过停留的时间太过短暂。
    “我嫉妒上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是我的朋友。”
    “为什么嫉妒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晚上这么多话。
    “他爱一个女孩,可以没有任何牵绊地去追她,可我的牵绊有很多。”他好像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上帝是公平的。”
    “何以见得?”他挑眉问道。
    “他给了你好的家世,所以得拿走属于你的幸福。”
    “你看得很通透,不过太聪明的女人很容易受伤。”他转头看向我,瞳孔里的烟火很迷人。
    “我知道,慧极必伤嘛!”我自嘲,隔了一小会儿又说道∶“那你知道情深不寿吗?”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估计是在追忆往事吧,姑且让我这么联想。
    接下来的时光过得分外漫长,烟火的短暂恰恰给我们营造出一种永恒的氛围,人这种生物的确很奇怪。
    司机把一箱又一箱的礼花引燃,我们谁都没开口。
    记得小学的时候喜欢在老家露天的小院里睡觉,有一次躺在凉席上看星空,无意间看见一颗流星滑过,真的是转瞬即逝,我还没学着电视剧里的男男女女们许愿,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烟火也是这样,陪着人们浪漫过一瞬间,终究会消逝。
    “我送你回去。”
    “不用,很晚了,我搭车回去就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拒绝。
    “你何必把自己伪装成刺猬呢?”他苦笑。
    “好吧,其实我是看你一副疲倦的样子不好麻烦你。”
    “随你怎么说。”
    回到家打开手机,发现一大堆的未接来电,还有几条未读短信,它们全部来自一个人——曹华海。
    我想回拨过去,但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时间,已经十点了,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随即翻开短信,第一条∶“雯雯,我想见你,可以吗?”
    第二条∶“你不回信,我就当你同意了,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开门好吗?”
    第三条∶“原来你不在家,还没看见我的短信吗?我很担心你。”
    第四条∶“为什么打电话也不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接?”
    最后一条∶“雯雯,你是后悔了吗?”
    我再也忍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刚接通,我就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我的真实感受∶“对不起,华海,我不是后悔了,刚才在外面没听到手机响,对不起,让你担心这么久。”我一股脑地说完。
    那边的人愣了半响才说∶“你就是庄雯雯吧,刚才你跟如海说的估计得重新亲口对他说一遍了,他现在在我这里,我是他表哥,他喝醉了。”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喝醉了!我问了地址后就直奔别墅而去。
    门铃响了两三下之后就有人来开了门,是他们家的保姆,“是庄小姐吧,少爷和表少爷在二楼阳台上。”她口中的“ 表少爷”应该就是曹华海。
    踩着原木楼梯上楼,楼上的人听见动静开口道∶“庄小姐终于来了,那我还是先撤了吧。”我看见来人,和曹华海一般高,不过明显干练很多,冷峻的脸上挂着一抹似有如无笑意。
    我跟他打了招呼就去了阳台,是寻着酒味去的。
    “对不起,我不是后悔了,出去后手机落在车上,我只是没接到你的电话。”看他喝醉酒眉头却还蹙在一块儿样子,我心里忽然一疼。
    “是你吗?雯雯,你终于来了。”他睁开眼,看见我,一脸惊喜,那种像是对着失而复得的宝物的眼神让我忍不住移开视线,是的,我不敢看他,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为了什么事情患得患失。
    “对不起……”阳台的风景这么美,你却只是吹着冷风,灌着啤酒。
    他突然起身上前搂住我,力道大得让我有些承受不住,不过心里的某些部分却被甜蜜装得满满的。
    他在我耳边温柔地说道,“雯雯,请不要让我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患得患失得很厉害。”
    “嗯,下次不会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这我让我脸上渐渐爬上红晕。
    他松开搂住我的手,低下头想吻我,我心慌地偏光头,他微凉的唇在我的脸上滑过。
    “对不起……我……”他忙道歉。
    “说你爱我。”我踮起脚,双唇离他耳畔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微启。
    他浑身一僵,然后猛地抱住我,喃喃道∶“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
    不知道是他的泪还是我的泪,嗒嗒嗒嗒第落下;不知道是他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不规则地在乱跳。
    之后的每天早上我们像热烈中的情侣那样互道早安,然后他开车来接我一起去吃早饭;中午他来我家我为他洗手做羹汤;晚上他带我去他的公寓,给我做他的拿手菜,然后送我回家,我们在车里吻别,然后互道晚安。
    或许是上天看不惯我们的日子过得太顺,我们以为的长长久久的幸福在一个雨天被打破,很戏剧性,甚至,还非常讽刺呢!
    是夜,我与他互道晚安之后,我朝电梯口走去。忽然一个黑影出现,霸道地用一团破布堵住我的嘴,然后拉着我往楼梯口走去,我的挣扎完全没用,他威胁地说道∶“你最好安静点!”
    借着电梯那边的一丝光,我看见他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瞬间脸色变得煞白,一定是,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冷汗直冒,背脊发凉。
    “知道我为什么绑你吗?”
    “唔唔……”我摇头。
    “吴宥是你什么人?”
    我摇头,因为我说不了话。
    “哦,对了,你现在不能说话。”他凑到我耳边,问我∶“吴宥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我摇头,我的男朋友怎么会是他。
    “你骗我!不怕我手里的刀子吗?”他狠狠地说道,五官变得有些扭曲。
    “唔唔……”我惊恐地不停摇头,因为在他眼里我看到了愤怒以及疯狂。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示意我把手机交给他。
    他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冷笑了一声,然后接通∶“你喜欢的人现在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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